第98章 98.疯狂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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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到来不会让我心生涟漪,它并没有看起来新鲜或者有足够吸引到我的地方让我将目光留意到它的身上。我像一个活了很久的老人,苟且度日,并恍如隔世。
我不再认识新的人,不再做一件新的事,包括课本都不愿意翻到新的一页。我经常无缘故的笑,袭默问我的时候我会告诉她说:我觉得我像一个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身边一定也是奇怪的人,但袭默看起来足够正常。
天气不那么冷的时候,我突然不想让自己睡太多时间,所以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去球场打球。
我强烈要求袭默陪我,她不会拒绝我特别要求的事情,原因不明。
我借着昏黄的路灯,像个疯子一样独自在球场上跑来跑去,篮球拍在地上的声音响彻整个操场。
世界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不远处的围栏外的大马路上,偶有一辆汽车会出现,期间它的大灯会从我的身上快速扫过,我觉得它像极了在我生命中短暂停留的快乐。沉浸其中的时候世界亮的睁不开眼,飞速逝去之后又很难立刻适应眼前的一片黑暗。
而我很有兴趣在这个黑暗之中到处找寻袭默,她就像是我的方向。
我平静自己的大脑,挣扎着眼睛,并皱眉,尽量让自己可以看到黑暗中更远处的东西,我总是会找到袭默的身影,她出现的地方让我安心并放肆的可以飞奔过去。
她就靠坐在球架旁,路灯照不到她的脸,我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我猜想她一定紧闭着眼睛。我不会因为逼她早起而心生愧疚或对她说一些安慰的情话,而是对她说,爱情就是互相折磨和折腾。
她不会理我,但依然会为我打好早饭,我会表现出一副她欠我的样子。
我知道她喜欢我说的话,只是不知为何她总是试图掩盖自己的内心,可能她的心里住着一个疯狂的影子,这个影子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存活,所以她想尽量久一点的将它埋藏在内心深处。
她和我一样,是个喜欢新鲜的人,所以这样的生活只持续了一个月。我们把上午的课程全部睡了过去,并且在一整天里都无精打采,她说她愿意和我一起做一些难忘的事情,哪怕这件事情看起来毫无意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几乎触犯了学校所有的校规,但我从来不喜欢承认自己的错误,我不是个好学生,这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这会给我当时的生活带去许多麻烦,我频繁的回家反省。我记不起反省的日子有什么具体细节,因为在当时我没有要求自己要记住这一天。但我重新回学校的时候依然有一些兴奋,从距离校门口五百米的地方开始。
那是一条宽阔的马路,左侧一条街是火锅店,饭馆,右侧一条街是水果摊,废墙。
那天下雨,不大,不用撑伞,这条街的尽头是一个略大的转盘路口,背后冒出来的是那所学校五层楼高的建筑,顶上写着它的名字。
它在我的眼中有些朦胧,我左边有呼啸而过的车辆,右边有来往缓慢避雨的人群,气温刚刚好,我的头发在我的睫毛上摇晃,我第一次觉得这五百米路这么美,我很喜欢。遗憾的是从此再没有看见这样美的它。
袭默很想我,她在日记本里写下每一天等待我的心情,她说她从来没有那么精细的数着日子。
我给了她一个很温暖的拥抱,我在她耳边说我打算戒烟了。
她不喜欢我抽烟,原因大概是怕我死于非命。我从来不会刻意去爱惜自己的身体,某人说人若开始惜命,就是堕落。我想始终年轻,但那一次我想做一些有所不同的事情,比如戒烟。
她没有表现得特别高兴,因为她和我都清楚我只是随口说说。不过女人容易将一件事情当真,袭默也免不了如此。
春天大肆行进的时候,我越是有些迷离。我和春天一样,还没有找到这一年里大约的方向和目的,所以只顾着四处乱撞,结果也只能是碰壁。
袭默在做题方面不是一个能手,得不了高分,因为她似乎一直在学怎么做人。而我连怎么做人都没有去学,因为我不知道怎样才算一个人或者说我如果不学的话我还算不算一个人。
当时的我没有办法向袭默表达清楚我的想法,但她对我点头,她说我永远是对的。是的,我永远是对的,我看起来就像是她的世界里的英雄,只是这个英雄的特点是一无是处。
后来袭默给了我一本书,仓央嘉措的诗集,里面有一句是: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做人。
袭默对我说:你看,你并不是第一个有这样感觉的人,仓央嘉措把你没有表达出来的言简意赅的说出来了,不过你还是比他厉害。
为什么?我问她。
她对我眯着眼睛,说,他是个疯子。
……
我们打算在南方的一座小镇上住下来,因为冬天快要来了。
黎栀说我们像是有必要进行冬眠的动物,在冬天到来之前筑好巢穴,囤好食物,然后日复一日的等待,等待它来,等待它去。
我们租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因为我们时下需要安静。
一个客厅,中间一张茶几,靠墙一张旧沙发,对面一个老式彩电。
一个卧室,里面一张不小的床,一个衣柜,一个写字台,一盏报废的台灯。
一个卫生间,污垢斑驳的马桶,破裂的瓷砖的水池,塑料淋浴喷头。
很有年代感的房子,好在我和黎栀都很满意。
她近日里心情有些低落,想是又回想起了一些难以忘怀的往事。她可能思念着那个男人,但她更可能是要找到那个老人。她决定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去清除自己所有的记忆,并试图获得重生。
她愿意让自己从看起来像阴影的地方走出来,并可能会乐意有我的陪伴。
这趟未知的旅途再次让我燃起兴趣。
我们暂且安定下来,这年冬天的前奏稍有些长,但我们各自都有事情可做。
最近我喜欢画画,可以打发许多无事可做的时间并成为一件值得去做的事。
我的天赋不错,但从未受过专业的教育,虽然我可能会质疑什么是专业。我的铅笔削得很尖,我所用的纸张不一定是一张白纸。有时候我觉得我的一切都如我所想的一样自由放纵,而我本人却刚刚脱离自由不久。
黎栀的轮廓很深,我将她画得好看。但她最近总是让头发蓬乱着,然后在深夜里把我叫醒,刺激我的视觉。
灯光很暗,但足够刺眼,她说她睡不着,我努力睁开眼,她的眼里已经布满血丝,她的神色也足够暗淡,可她就是迟迟无法入睡,我相信她。
我起身,拉开窗帘,远处有几盏同样昏黄的路灯,夜色不是很黑,可以看见整个世界的大体轮廓。
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夜色好美,我对黎栀说。
她也起身走过来,从背后搂住我。
她轻轻的点头。
我也毫无睡意,因为被这片黑夜中的世界所引出精力来。
这让我想起来小的时候,不知为何。
我感觉这样的景色只出现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隔了太多年,我再见它时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
你现在快乐吗?我问黎栀。
我知道她不会回答我。
你小时候快乐吗?
我知道她小时候应该很有故事,可她从来不愿意提,我想可能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种时刻容易生出思念。可我不想让思绪乱飞,我感受着她的体温,甚至能感觉到她心跳的声音,或者那是我的心跳。
我突然有些伤心,我的心里涌出一种很强烈的渴望。
关于袭默的。
夜色中的世界看起来非常小,而就在这样一个很小的世界里,我却弄丢了我最爱的那个女人。
我突然有些害怕自己的改变,我怕某年某天见到她时她再认不出我来,我希望她再见我第一眼时会忘掉其实我们已经分隔多年,我希望她会以为只是在宿舍门口等了我两分钟。然后对我发脾气,并说我比女人还磨蹭,让她等了这么长时间。
我转过身抱住黎栀,她流下了眼泪,我毫无兴趣顾及她,只将她抱上床,灭了灯,我想终止我现在的一切思索,因为我不太能容忍我的想法甩开我的行动太远。
我的思念就让它随意飘散到这个不是太黑的世界的某个漂亮角落,让它得到我一直追寻却不易得的自由。
第二日,我用那把粗钝的小刀削铅笔,黎栀翻看我箱子里那本充满小女人情调的小说。
她慢慢看得认真起来。
我尚且只翻过几页,但一直将它带在身边,因为她有很多年历史了,好像是从学校里遗留下来的。
忘记来源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这样就可以单纯的享用它的现在,不计较它的过去,也不关心它的未来。
就像我对黎栀的情感。
也像黎栀对我的情感。
这本书是我所珍藏的旧物之一。我喜欢留着一些很有年岁的东西。它们像是寄托我对过去的思念,又或许是它们真的能为我守住我的过去,让它不被岁月的长河带走,让它不被埋藏在宇宙深沉的黑洞中,让它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并提醒我,我有许多确确实实存在过的过去。
下午的时候我们决定出去走走。
小镇子的好处是不会有太多车流人群,并且空气会新鲜很多。
那条马路上少有人往,我们从它的这一头往那一头走,不愿意早早的望见它的尽头。
两旁的树木叶已落完,光秃秃的枝干看上去有些委屈和愤怒。吹在脸上的风是冰凉的,黎栀说她喜欢这种感觉。
中途路过一所小学,在我们靠近校门口的时候恰时的放学。
他们从学校里奔涌出来,带着最简单的快乐。
我也跟着笑出声来,黎栀问我原因,她的脸有些红。
你很漂亮,我说。
我知道,她说,我问你笑什么?
我想起一件事情,在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人形容我们像一群猪,学校就是猪圈,圈门打开的时候我们像猪一样前仆后继的跑出来。
这很好笑吗?她的眼睛里充满鄙视。
我说,后来我读高中的时候,又有人形容我们是一群嫖客,学校是妓院,妓院的门打开了我们却不愿意出来。
黎栀和我一起笑,我不知道笑声会回荡多远。
可我至少感觉这位人才所形容的还是有些不妥,或者说这个形容不能针对每一个人。它可以从猪圈变成妓院,但我从来不曾在妓女们身上多费心思和精力。
书中或许真有颜如玉,但我们所能找到的只有接客的颜如玉。
黎栀看起来乐意听故事,无奈这世上的故事仿佛都是千篇一律。我们相同的在这个世界上找寻新鲜有趣,相同的失望,相同的咒骂,最后相同的变成疯子。
我们走了很久很远,走到黄昏,走到傍晚,但看不见夕阳西下,没有关系,它会和落霞一样毫无看点。
她把衣服上的帽子戴起来,将手伸进我的兜里,她的体温冰凉,我说我们回去吧。
她说不,她今晚要睡在这条街边。
我说这条街上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她说没有关系。
我说你会被冻死的。
她说那样最好。
我说你要我陪着你吗?
她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中了两千万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