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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众瞩目的科举很快就到了。
当天，纪明疏早早的就醒来，由着尾鸢给她换好衣服后，端坐在妆台前，透过铜镜的倒影看着尾鸢替她绾发。
小菌子跪在殿门口，禀告：“贡院昨日便由督军把守，左丞相与三位大学士天未亮就去了贡院，检查试卷与考生的相关事宜……”
“陛下，您也要去么？”尾鸢小声问道。
“自然。”她漫不经心的选了一支朝阳五凤簪递给尾鸢：“朕答应解决的科举舞弊一案还未解决呢。”
“不过……”尾鸢疑惑道：“您之前对国师大人说会在科举之前解决……可这科举马上就要开始了。”
“莫急，”纪明疏勾唇一笑，满是自信：“朕金口玉言，说出就会做到。对了，”她侧脸看向小菌子：“国师这段时日做了什么？”
小菌子十分肯定：“回陛下，国师大人没有任何举动。”
没有任何举动？
纪明疏起身，明黄色的裙摆迤逦在地。
“小菌子。”她脸上没甚表情，“你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对朕说的？”
小菌子心中一凛，叩首道：“记得。奴才说，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陛下。”
“你的命朕不要，但你要记着，你是谁的人。”
小菌子越发恭敬：“奴才一直记得。”
“下不为例，”纪明疏从他身边经过，跨出了殿门：“罚你跪上一个时辰，好好反思。”
小菌子松了一口气，还好陛下没有计较：“奴才遵旨。”
……
时辰尚早，但考生基本已经来齐。距不完全统计，这次参加会试的人就有一千有余，来自全国各地。
会试分成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考试内容囊括了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与乡试一样。
贡院周围被重兵把守，未到开考的时辰，便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李伯骞与另外三位大学士正在院内检查考卷，确认数量是否足够以及有无问题。
“桌椅都检查了？有无暗门？有无刻上小抄？”
“回大人，桌椅虽由礼部重新采购安置，但下官依旧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确定光滑无痕，还请大人放心。”
“嗯。”李伯骞对着三位大学士道，“你们且在此等候，一会便是检查考生入场的时候，本官亲自督办。”
三位大学士自然听从安排，李伯骞朝贡院门口走去。
皇帝既然安排了他做主考之一，那必然是有她的考量。也许是因为近几年科举舞弊一事越来越猖狂，纪明疏才将他这个左相摆了出来，以表明她对科举这事的重视，以及借由“左相”这个名头去打压某些蠢蠢欲动的人。
这只是表面上的意思，李伯骞一边走一边想。上面所讲只是站在小皇帝的角度去看，若是站在他的角度，那意义可不止这一点了。
既然这事交给了他去办，那么出了事他李伯骞难辞其咎。若是上头处置下来，是变相的打压，还是……一种试探？
多年混迹官场的“老狐狸”李伯骞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他越想越不对劲。这不能怪他想太多，若是在这变幻莫测的朝堂上不多留个心眼，他早就凉透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皇帝也逐渐成长，这心思也越来越难猜了。
无论如何，只要他把这事情办好，小皇帝就怪不到他的头上来。他想通了这点，脚步就轻快了一些。
“李大人。”督军远远的就瞧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走来，弯腰行礼，“李大人有何吩咐。”
李伯骞捋一捋胡须，两只眼睛一眯：“一会搜查可得仔细些，若是出了岔子，本官拿你们是问。”
督军道：“大人放心，下官定当竭力。”
“陛下驾到！”小太监在门口尖声细气的叫道。
一台龙辇自正门缓缓驶入，金色镂花闪闪发光，五彩流苏随之摇曳，极尽奢华。
李伯骞与众人上前迎接：“陛下圣安。”
三层青缎幨帷深深，绣有金云龙羽纹相间，将纪明疏遮掩在了里面：“准备的如何了？”
李伯骞纳闷，这小皇帝怎么突然来了，莫非是不放心他？听见纪明疏这样说，他赶紧道：“陛下放心，一切妥当。”
他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全部汇报：“再过一炷香的时间，考生由督军大人带领的官兵检查后再行入场，期间会有巡逻兵与监考官来回巡场监视，一有发现，立即逐出考场，并将名字写在‘登蓝榜’上，且终生不得参加科考。另外……”
“嗯行了。”纪明疏道：“一会查检的时候，朕也一道去。”
李伯骞云里雾里，也不知她与姜竞淅打了赌，只道是纪明疏真的很重视这个事。他叩首：“臣遵旨。”
……
院内气氛紧张，院外更甚。
“孙兄，小弟瞧这阵仗，感觉颇为吓人……”
“莫要担心。三年磨一剑，剑可出鞘，咱们也可以出人头地了……”
“身其修先，者家其齐欲。家其齐先，者国其治欲。国其治先，者下天于德明明欲之古……”
“吴弟，你在作甚？”
“哦，我在倒背《大学》。三年前考过这么一道，我绝对不会再上当了！……”
柳英杰听着周围人的对话，脖子一缩，抱着怀中的笔砚，情不自禁的往墙角挪了一步。
未到时辰，考生不得接近贡院。这里里外外围了重重官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刑场。柳英杰掏了掏耳朵，躲在墙角瑟瑟发抖。这贡院确实就是刑场，要屠宰了他这只小鹌鹑。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他，只要一根牙签足够了。
“完了完了我把《中庸》第四十七页的内容给忘记了……”
“我记得我记得……是……”
周围的考生高谈阔论，有的紧张，有的放松，有的神经，有的焦灼。唯独他一人魂游天外，只想着今天晚上吃什么。
柳安逼他来的，跟他有什么关系！重在参与就好。他这一条咸鱼，何德何能与周遭的这些天之骄子呼吸同一片空气啊！
“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椒聊且，远条且……”一学子拽住了柳英杰的手臂，吓了他好大一跳。
“椒聊之实，蕃衍盈匊……下一句是什么……公子，下一句是什么！快告诉我……若是考到了这一句，我忘记了该怎么办……”眼前的人疯疯癫癫：“有可能我就差这一题，与殿试失之交臂……那我又当如何！公子，怎么办！”
柳英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不要紧张。”
“对，不能紧张……”面前的人重复着他的话，逐渐冷静下来。
柳英杰义正言辞的道：“大不了，三年之后再来嘛！”
“……”那人惊恐的看了看他，尖叫着推开人群跑远了：“不要，我不要！”
又疯了一个。柳英杰同情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这人心理素质这么差，如何能在官场立足啊？
“柳公子。”
软哝细语为这闷热的空气带来一丝清凉，柳英杰回头，笑逐颜开：“雨霏姑娘！”
迎面走来的款款身影，不是雨霏还是谁！万千人中得以相逢，这是天赐的姻缘啊！
柳英杰扶靠着墙，自认帅气的撩了撩头发：“雨霏姑娘，你来找我的么？”
“不错。”雨霏抿嘴一笑：“只是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找到了柳公子。公子准备的如何？”
“不过是来凑个人数罢了……呃我的意思是，尽人事听天命。苦读多年，总会有回报的。”柳英杰故作深沉。
雨霏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小的平安结，递给他：“这是我亲手绣制，希望能保佑柳公子金榜题名。”
柳英杰欢喜的结过，这平安结绣的非常精致，他感动的几欲落泪：“在下定不会辜负雨霏姑娘这一片心意。”
他说着，执起雨霏的手：“待我金榜题名时，便是我……”
“啊——”雨霏被人一撞，跌进柳英杰的怀中。
他原本抱的东西顿时落在了地上。柳英杰也顾不及去拾，只是扶稳了雨霏，关切道：“雨霏姑娘你没事吧？”他说着，斥责那人：“你干嘛呢？”
那推搡的学子握着小小的尖锥，扎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歉疚道：“对不住兄弟，我想给自己提提神，正效仿勾践头悬梁，锥刺股呢……”
“你有病啊，什么勾践，那是苏秦！”柳英杰没好气道，这题昨晚柳婔语才给他补习过，他知道。
雨霏不好意思的离开他的怀中，蹲下身替他捡起落在地上的笔砚，拍了拍干净，交给了他。
“柳公子要注意保管好自己的东西，”她理了理仪容，道：“文人丢了笔，就好似小兵丢了刀，赤手空拳如何对敌人呢？”
“不怕，我还可以智取。”柳英杰深情款款的握住雨霏的手。
“……”
“咦，那是谁来了？”人群开始躁动。
“这么大排场……是不是传闻中的国师大人啊！”
“胡说八道，那是龙辇，是咱们的皇帝坐的！”
皇帝？
柳英杰竖起耳朵，二话不说抛开雨霏，探着头：“哪里哪里！我也要看！”
“那儿！哎呀你别挤我……”
“皇帝来啦！那今天可就吓人了啊……”
柳英杰踮起脚，“皇帝在哪，我咋没看到呢！”
“都进去了！”
哦……柳英杰悻悻的回到雨霏身边：“真可惜，没看到。”
“没有关系……那么，我先走了。”雨霏行礼：“雨霏在此祝愿柳公子加官进爵，飞黄腾达。”
“在下定不会辜负雨霏姑娘！”
走了好远，依旧能看到柳英杰朝她挥着小手：“待我金榜题名时，便是我……”
他的声音被周围淹没。
金榜题名么？雨霏轻声一笑，只怕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朕与国师相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