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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就没了?”
纪明疏就着茶水磕了一小碟瓜子儿,这茶还没来得及续上第二杯,台前的人已经散了场,这实在扫了她的兴。纪明疏略感遗憾,连嘴里的瓜子都失了几分味道。
“没想到陛下这般亲民。”姜竞淅收回目光,将她剥下来的瓜子皮清扫干净。今日尾鸢没有来,这项工作只能由他代劳。
纪明疏没有回应姜竞淅的这句浅嘲,她的目光牢牢锁在那名蓝衣女子的身上,随着她入座之后也没有移开:“方垣有没有跟你提过,那个姑娘是谁?”
姜竞淅顺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回答道:“并未。臣与他也只是泛泛之交,方垣并不会事无巨细的告诉臣。”
“这样啊……”纪明疏随口应了一声,依旧看着蓝衣女子的背影。
那女子的方位距离纪明疏并不远,位于她视线的斜上方,只要纪明疏抬头,便轻而易举的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见纪明疏一直盯着那名蓝衣女子若有所思,姜竞淅问道:“陛下觉得,那女子有什么独特吗?”
确实很独特。那受人追捧的雨霏姑娘固然不错,但终究是差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毕竟这里也不是戏园子,面对这陌生的场面,雨霏难免有些束手束脚,显得有些紧张。而那位蓝衣女子虽然带了帏帽看不见容貌,但那一举一动却是端庄典雅、落落大方,相比雨霏,蓝衣女子显然是受了极好的教育。再从他们四人的神色间不难看出,这蓝衣女子与柳英杰还是熟识,且关系匪浅。
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纪明疏感慨道,上一世她到底错过了多少八卦啊。
“哦~朕只是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点乱。”纪明疏挑起一个音,忍不住笑了笑,“咱们应该坐近点儿,离得这般远,都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不难猜。”姜竞淅结合起之前与方垣交谈的种种细节,说道:“刚刚方垣应当是让雨霏姑娘远离柳英杰,然后二人争执了起来。”
“唉。”纪明疏叹了一口气,方垣性格真就如此,一根肠子通到底,说话做事从不计较后果,所以最后……死的也是非常凄惨。
这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警示作用啊……
“其实他的性子……习惯了,就还好。”纪明疏犹豫道,方垣说话是有些讨厌,但目的到底是为了对方好的,那几年纪明疏拼命安慰着自己“以铜为镜,可以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才没有先一步将他砍了。
她这般想着,猛然察觉到姜竞淅探询的目光,心里一凉,急忙补充道:“……应该就还好。大概,这就是文人的一种高尚的风骨吧。”
也不知自己这世能不能保住这样一个耿直的臣子。
“也有一些沽名钓誉的。”姜竞淅淡淡的道,“譬如‘水太凉’与‘头皮痒’这类。”
“什么‘水太凉’、‘头皮痒’?”纪明疏疑惑道。
姜竞淅顿了顿,侧头看着她:“前些日子臣给陛下的书册里,记载有这两个典故。说的是前朝的礼部侍郎钱谦益,他不乏文人纵诞的习气,又时时表现出维护传统道德的严肃面貌。本以‘清流’自居,却而为热衷于功名而屡次陷入政治漩涡,留下谄事阉党、投降失节的污名。”
姜竞淅道:“那时兵临城下,朝代将倾。钱谦益本来和自己的红颜知己——秦淮八艳之首的名妓柳如是说好了要相约跳湖殉国,但是当他试了一下水以后,说了一句‘水太凉,不能下’。”
“而后,他率领群臣投降,为表忠心,以示自己抛弃故国衣冠,在新帝登基颁布‘剃发令’后,他也将头发剃去,美其名曰‘头皮痒’。”
纪明疏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如那一日,阳光攀延上了他手执的那本书卷,温暖而美好。他清冷如冰的声音响彻在御书房,泠然作响,为她一字一句的讲解诗文:“……仰飞鸟兮乌鸢,凌玄虚兮号翩翩。集洲渚兮优恣,啄虾矫翮兮云间……”
那首诗叫做《乌鹊歌》,是一首抒发亡国之恨的诗。她之所以现在能轻松的回想起这诗的逐行逐句,皆因后来姜竞淅让她罚抄了十遍。
那是一段憋屈的回忆,不提也罢。但偏偏他刚低头的时候,少年那坚毅的侧脸又是那么的好看,弧度又是那么的完美,与记忆中那副明暗交错的画卷重叠,重新铺展开来,是她心中珍藏的一副绝佳的水墨画。
纪明疏噗嗤一笑,为从前的事,也为他当下的话。她抬手理了理帏帽下的面纱,说出的是莫名的一句:“若朕亡国,朕也不介意你做‘钱谦益’。”
当然,那劳什子红颜知己就算了。
“……”姜竞淅静静的看着她:“您说什么?”
纪明疏未觉异样,只是按照自己所想道:“若我亡国,我不介意你做一个……”
她未用“朕”的自称,只因她的想法不是站在“皇帝”的角度去评判,而是代表她“自己”。
换而言之,只要他活着,且过得好,就比什么都重要。
“陛下慎言。”他冷冷的打断她的话,声音寒如隆冬下的漫天大雪:“即便为帝,也不是什么话,您都能说出口的。”
“……”纪明疏讪讪一笑,别过了头去。这话听着是不怎么吉利,但她之所以这么说,还不是因为切身经历了一番么?本是想借着玩笑的方式表明自己的心意,却遭了这么一顿抢白,令她郁闷不已。
也罢也罢,不知者无罪,她又何必与姜竞淅计较。
“当——”一人握着锣锤,敲响了台上放置的铜锣,振聋发聩。
吵吵嚷嚷的现场渐渐安静下来,众人皆往台前看去。锣敲三下,这便是诗会要开始的提醒了。
“当——”
“臣非‘钱谦益’……”淡若清风略过耳边的声音响起,转瞬被掩盖在了震耳欲聋的铜锣声下。
纪明疏疑心刚刚只是她的错觉,便问道:“方才你说话了吗?”
“当——”
“……”
他的声音几乎是淹没在了铜锣声那悠长的回音之中,只能看见他微微启唇,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纪明疏一脸茫然,只恨不得侧耳倾听他的话。
但姜竞淅已经端正了身子,垂眸饮茶,对她的的两连问罔若未闻。
切,不说就不说,有什么大不了的。纪明疏冷哼一声,也不再搭理他。
诗会,就此开始了。 朕与国师相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