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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澈眸光由黯转沉,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妒意和醋意,却被贺云初生生地忽略了。
小虎端着煮好了药,正在进门。远远地就闻到了飘散四溢的药味。贺云初挥手指了指桌子,示意他把药先放桌子上,示意元澈在榻上坐下。
“还没有来得及请教,殿下寻我究竟为何事?”
元澈是被谈九所擒然后被贺云初意外撞见救回来的。当时她只以为是谈九因为元澈皇子的身份被夏国的谍者所擒,后来见了谈九,虽然她没问,但谈九闭口不谈从他手上丢掉的元澈,贺云初就意识到,元澈的出现不那么简单。
只是没机会问。
“殿下身份特殊,生死皆攸关国事,只身而来,太不符合常理。恕在下冒昧,殿下有何目的,请明白告知,免得在下唐突慢待了殿下。”贺云初一恢复稳重,浑身便如自带了一座冰山一样,气势宏阔,却也冷肃凌然,自有一股不容轻视的威严。
元澈心中原本因为她刻意冷落自己,跑去与一个小兵叙话的不满,因为贺云初态度的陡然转变而衍变成为怒火,才刚刚坐下,瞬间便有种坐在了火山上的烧灼,白玉般的面宠更是覆盖上了一层薄冰。道:“你以为是如何,倒是说来听听。”
贺云初一点没因元澈脸上的怒气而退怯,道:“武昌王是您的王叔,殿下南下,不是应该出现在王府才对吗!”
元澈用鼻息之冷哼了一声,道:“他是我什么人,你不是最清楚吗,难不成你那个消息,是为了挑拨……”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故意没把后面的那句话也一起带出来。
贺云初被他反将了一军,瞬间就沉默了。
看两个人掐架,小虎在一旁着急,却又不敢插嘴,使劲的拿眼神往元澈身上丢,元澈却象中了魔似的视线钉在贺云初脸上,理都不理会他的暗示。
只要不牵扯到情感,贺云初应对任何事情都稳如泰山。哪怕元澈如此钉着她,冷剑似的,对她也构不成丝毫压力。
“之前我跟殿下说过一句话,我这个人仿佛火种,走到哪儿火烧到哪儿,不知是南边的气候阴湿还是别的原因,到了汾西没引来火灾,却来了杀身之祸。贺云初生来命运不详,不管殿下是以何目的前来,在下都想劝殿下一句:请远离此身。”
原本以为是不信他,原来竟是怕牵连。贺云初的话虽然无情,象一把小刀一样每句都戳的人心痛,元澈却反而象松了口气似的,因怒气而僵硬的四肢也渐渐恢复柔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都一起经历过许多事了,便也不在乎谁连累了谁,福贵天定,生死由命,我都不在意,你又何须挂怀。”将药碗往贺云初面前推了推。
“凉了喝更苦,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喂你?”
一想到被元澈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喂药的那幅画面,贺云初顿时一凛,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生怕元澈真的动手喂,贺云初端碗来,仰脖一口喝干,药味又苦又涩,愣是忍着,连表情都没换一下。
元澈雪白的指尖却早已捏了一枚蜜饯,递上来:“良药苦口,含一颗就不那么苦了。”
贺云初瞅着他只捏着蜜饯的手指,心中五味杂陈,正不知所措,光线一暗,门外进来一个人影:“七爷,将军回来了,请您去前院用饭。”
间是跑出去给她传晚饭的离境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贺云初起身,竟然是长长地抒了一口气。
“吃了再去。”元澈也跟着站起身,一折不扣地将那枚蜜饯递了过来。贺云初怕元澈再进一步做出什么令人尴尬的动作来,伸手抓了蜜饯,转身就走,竟然象逃跑似的。
“跟过去吧。”小虎还愣在原地,被元澈一个眼神瞟过来,立时清醒,跟着快步跑了出去。
夜风清凉,空气比白天舒爽。许常渊把桌子移到了院中,四周围绕着花香,仿佛置身于大自然中。
卤牛肉,红烧鹅,糖浸白菜,葱爆肉,一桌子红红白白,全是贺云初喜欢的菜式。
“今天的宴席没吃两口,来尝尝巴蜀厨师的手艺,看看有没有咱们家乡的味道。”许常渊切了一块酱红色的肘子送到贺云初面前的盘子里。
贺云初两眼放光:“你从巴蜀请的厨师……嗯,不错,是那个味,他竟然会做咱们夏州的味道。”
“他本就是咱们土生土长的夏州人,祖上世代都是厨师,婚后才去的巴蜀,夫人是蜀地的。”许常渊又亲手给她盛了一碗汤:“这个也尝尝。”
贺云初一怔,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剪秋吧,他也来了汾西吗?”
许常渊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忘了,正是他,陈桥留香在这边开了分号,他们一家都过来了。”
陈桥留香是九宫阁经贸线上最大的生意链,韩哲还喊着要到嘉宁去开分号,想不到在汾西竟然也有这条线。剪秋一家是最早加入九宫阁的汉人,只不过如今物是人非,随便着韩砗的背判,这个链条恐怕也是废了。
许常渊不知道这些,还在边吃边津津乐道地讲陈桥留香跟一品香竞争客源的些事:“一品香占了地势上的便利,占地空间大,但不如陈桥留香离街市近,且陈桥留香用南北各地的厨师,川淮湘越各处分味齐全,这点一品香就比不上了。怎么样,哪天我带你去尝尝。”
贺云初边吃边想事,听话立时接住了话尾,道:“改哪天啊,不如就明天吧,老实说,这些日子在汾西,口福一点没有,花茶喝了不少,特别想换换口味了,怎样,有没有空。”
许常渊轻松地笑,道:“行,都随你,不管有没有时间,我都带你去。”
贺云初拿起酒壶,给两人都斟满,“借四哥的酒,敬四哥一杯,祝你快马加鞭子,前途无量。”
许常渊拦住她:“身上有伤,你别喝了,我喝。”
贺云初推开他的手:“小酌怡情,今天高兴,少喝点没事。”两人酒杯碰了碰,各自饮了。
许常渊不让人近身伺候,小虎和宗阳都远远地站在廊下,离境更是远远地站在月门处,侍卫不是小厮,不能擅入主人生活的地方。原本前后院也都没什么分别,许常渊有些宿在前院,有时宿在后院,全看他心情。自从贺云初来了汾西,许常渊就不准他人再随意出入后院,留了几个粗使的打扫下人和整理房间的仆妇,院子里重新添置了景观树,移栽了花草,还设了茶室和书房,书房的多宝阁上又添了些书,全是志怪风物游记之类的闲书,经史子集类一样都没有。
嘴里说小酌怡情,贺云初却不知不觉多喝了杯,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环境不同,亦或是面对的人不同,贺云初感觉浑身都暖暖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靠在软榻的椅背上,醉眼朦胧,笑吟吟地冲许常渊道:“四哥,问你件私事,可别害羞哦。”
许常笑靥如花的脸上带了些嗔色,瞪了贺云初一眼:“别过份啊,一点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呢还管大人的事。”
贺云初往前凑了凑,一脸诡异:“你还不知道我要问什么呢,就受不了啦,小情绪啦,你得跟二哥好好学学。”
许常渊一脸无奈:“学他什么。”
贺云初轻笑:“厚脸皮。”贺云初脸上带着无羁的笑靥,眼中却闪烁着诡谲异色,许常渊谨慎了些,脸上却依旧是笑的,只是没答话。
贺云初朝身后一挥手,喝了一声:“都给我滚出去,不叫不准进来。”又特意朝头顶望了一眼,挥了挥手。院子里,黑暗中,小虎和南吕都听命退出去了。
许常渊也挥了挥手,宗阳和身后准备伺服上酒水的小厮也跟着退了个干净,四周,除了他们两人的呼吸,已经没有第三个有生命的物种存在了。
贺云初身体往前压了压,道:“是你杀了肖涤容。”她的声音很低,嘴唇几乎没怎么动,但许常渊却听清了她的话,随即眸光一凌,一道闪电似的冷光射过来。
“谁跟你说的?”
贺云初依旧一脸纨绔笑意,嘴里说的事却正经无比:“刺客身上的致命伤瞒不住,有经验的仵作一验就能验出来,虽然他们还猜不到玉簪上去,但凭一招毙命,单单一件锐器是办不到的,还需要有深厚的内力。”
贺云初这番话不是猜测,而是定论。许常渊一时有些茅盾,贺云初话中虽然没有威胁的意思,但必竟密被戳破,一时警觉还是占了上风。
“田樱樟不能动,如果这时候他出了事,你等于挖坑把自己埋了。”
不说还好,贺云初这句话,直接惊的差点让他咬了舌头:“你如何知晓?”
在回府的路上,石头匆匆赶来跟他说了田樱樟进书房的事,当时他与石头谋划除掉田樱樟,身边并无他人,而且还是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身边的侍卫又都是跟了数年的老人,而且还离的那么远,耳力再好也不至于……
“你别猜了,我没听谁说,是我自己猜的。”贺云初又给两人杯子里续了酒,“这么紧张干什么,你信不过我,那我不说了。”
许常渊端起酒杯,这次没有一饮而尽,放在唇边微微抿了一口,垂下了眼皮。他刚想说什么,却听贺云初继续说道:“入住宁园的第一晚,我在街上杀了两个人。”
她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道:“他们一行五人,皆做营武卫装束在街上巡逻,但一次手我就知道这几个人功夫非一般兵士可比。后来红娟突然到了宁园。”怕话常渊没懂,她解释道:“红娟是我母亲身边的旧人,王府糜难前去了夏国,做了夏帝手下的谍客。”
许常渊:“那几个人,是王府的暗探。”
贺云初点头:“红娟出现的时间太巧合,后来经不住我逼,或者她本意就想劝我加入,所以她跟我说了些事,大多是关于我假冒的陈长休这个人的身份,最后提到了你,怀疑是你杀了肖涤容的事。”
她端起酒杯一口饮下,两人皆神情黯然,远远地看上去象是在说什么不开心的事,两人都在伤感。
“今天一品香的事一出,我马上想通了一些事情的环节。红娟说娴亲王与夏帝之间,就继承人一事有过一个秘密约定,但随后娴亲王就以谋逆罪被下了狱,却独放陈长休出来逃跑。而且刚刚跑到梁夏边境,肖涤容也出现了,而且恰恰此时我的人劫了陈长休,让四哥你找到了肖涤容,你觉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繁星密布的夜空,瞬间一缕凉风袭过,吹得院中树叶飒飒作响。许常渊也有些回味过来了,这是一个局,一个将他们全都网络其中的局,似乎对他们都很了解。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关注西北道,一直都在关注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身边刚刚出现了一个刘道远,后脚便有另一个刘道远出现在了你的视线内,而且还引导着你让我发现他的存在。而且今天又让我在你的眼皮底下发生了意外。”
许常渊定定地望着加云初,手中的酒杯被他握的快要碎了,才举起仰头饮下:“休哥儿,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这么复杂的事,竟然能让你串联到一块儿去。可是……”
他顿了一顿,道:“你分析的八/九不离十,这的确是个局,但你想不到的是,这不是一个局,而且做局的也不是同一个人,不是同一方,只是他们的计划都凑巧地重叠在了一起,就是……” 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