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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暗桩
竟然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鹰隼!
站在栈道上的红娟冷冷地瞅着,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招手就近叫了一艘小舢板,朝贺云初落水的方位飞快地追过去。而在飞驰的小舢板前方,水面上,隐隐出现了一团黑色,时沉时浮,随波逐流。
舢板的速度虽快,却始终追不上水流的速度,那团时沉时浮的黑影却在眼前消失了。
“娟姐,我们下去找找?”红娟似乎并不如何着急,比起身边的两个小厮来,她的神情要镇定的多,对身边小厮的提议,连表情都没有变,或者说面无面情。
“她要是想躲,便不会让我们轻易寻到,如果真的遇到了不测……天意如此,人力何为。”
似乎是要印证她这句话似的,刚刚还烈日当空晴空万里的天气,渐渐的起了云,缓缓摭住了此许阳光,河面上也跟着起了一丝微风。
红娟抬头朝天空瞟了一眼,警惕地盯着渐渐随风起了波痕的水面,犹豫着要不要先撤到岸上去。休哥儿和她随身的侍卫相继落入水中,她心里已经认定这是休哥儿的金蝉脱壳之法。
逃避开她的视线,她想去哪里?卫所找许常渊?还是东岸先入了城的人?不管她要去哪儿,凡是与休哥儿有关联的那些地方,她都布置了人手,休哥儿的任何活动轨迹都逃不过她的视线。
“回去吧。”红娟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显出一丝不屑。在她看来,斛律休哥还是太嫩了,虽然只相处了一天,斛律休哥在行事智谋方面,较她这个年龄的女子,已经算是聪慧的人,但与长公主比起来,根本就不够看。
如果斛律休哥真的传承了长公主的衣钵,或许她愿意为之谋划一二,但此等心智,却无论如何不值得她冒险一博。
想到这里,红娟果断下令舢板返航。
但正如她所言,天意如此,人力何为。刚刚还是微风的河面上,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天空乌云密布,顷刻间,豆大的寸点在狂风的裹挟下如幕般泼下,一发而不可收拾。
小舢板吃水太浅,在云诡波诡的河面上,尤如一片浮萍,几个起落之后便翻沉了。
熟悉这片河道的艄公都清楚,这是过云雨,虽然来得快去的也快,却十分凶险霸道,所以早在看到那片浮云隐现摭住了阳光,河面上起了微风的时候就回港避风了,即便是来不及回港的,无论如何也要靠在岸边避一避,没有人敢在这种情况下驾着舢板在河面上漂的。
贺云初麻利地爬上岸,已经有一个渔夫打扮的人等在那里了。
“十天内进入汾西的人,不管是单入还是集体报关的,所有名单给我一份,另外,帮我查查这个,从根上查。”她从怀里拿出一个油布包,油布包着的,是一份图纸,是一副似乎像是木樨纹的簪子图谱。
渔夫打扮的男子只粗略的看了图谱一眼,甚至没有说一句话,起身离开了,瞬间消失在了密密的树林中。
天空已经起了云,贺云初将图谱重新收好,看了一眼已渐渐起了风的河面,再一次从坡上滑下,没入了河水中,再次露面时,已经是在一艘正停靠在河湾处避风的船上。
暗红色的船舷,用金漆描绘的万寿纹在水波的映衬下闪闪发亮,仓箱的窗户上都装了薄纱,里面隐隐有人影晃动,却看不清楚情形。这不是游船,也不是普通的渡船,而是汾西某个世族大户家的私船。
南景看着少主身上湿漉漉的衣裳,苦着一张脸:“您还是先换一换吧,湿气入体总归对身体不好。”自少主上船后,这已是他第三次提醒少主了。
贺云初板着脸,坐在船头透风的位置看南景提供的汾西舆图:“时间紧,赶紧说正事。”虽然水面上百丈之内都布置了暗哨,贺云初还是担心红娟会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不过湿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的确不好受,尤其被这冷风一吹。“挡个屏风吧。”隔着屏风换衣服并与下桩谈事,也不浪费时间。
南景却早就准备好了,朝后轻轻招手,两个身形宽阔的仆妇立刻便移了一张屏风出来,挡在厅室中间。内室里已准备好了替换的衣物,贺云初想了想,还是屏退了上旁侍立的仆妇,待她们的身影都离开了,她才状似无意地问了外面一句:“安顺还有个姐妹,你可知道此人现在何处?”
内室光线比外面暗,人在里面活动外面的人看不到,但却可以看到外面人,动作或者表情。
南景垂首跪坐在原处,尽管前方有屏风挡着里面的情形他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谨慎地保持着垂首的姿势,连晃动都不曾有一下。他是暗阁的长老,对于少主的提问,从来没有想过是来否突然或是突兀,而回答问题却是他必须的职能。
不过他还是想了一下道:“归附之前也就是月圣五年左右,长公主带着身边的两个侍女到梁国嘉庆游玩,回来的时候少了一个,据说另一个在嘉庆不幸落水而亡了。”
贺云初没吱声,但她知道南景不会敷衍。归附之前,当时的南景也不过是个不足十岁的孩童,能知道长公主身边这么多事,这在当时圣宫的童侍里已经算会用心的了。
但没想到南景又补充了一句:“前年我跟老乌跑甘坝时,碰到了一个女子,老甘悄悄地跟我说,那个女子有点像长公主身边的侍女阿顺。”
也就是说,红娟再次出现,是在西胡!
“你可有查过?”
南景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答复道:“当时离开益州时,阿顺还在少主身边,我觉得是老甘眼花了,或者是碰巧遇到个长得相似的人,就没太注意。”
贺云初松了口气,既然是西胡,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去查一查,时间过去的并不久远,蛛丝马迹,应该能查得到。”
她已经决定,在未查清红娟身份之前,暂时先不动她。
南景应了,却没有马上就出去,又跟贺云初汇报了另一条消息。
“今天早晨我们刚刚进城,就传来消息,汾西这几日可能要封城。在此期间,准入不准出。封城令是直接从王府发出来的,还没有下达到卫所,许将军估计还不知道。内线说是汾西混入了敌国的细作,前天夜里杀了三个巡街的武卫,还盗走了通政司的官牒,汾西城外已经开始戒备,沿路百里内就有增设的哨卡,除了隆裕行的官商,其余商贾一律准入但不准出。”
贺云初倒吸了一口气:“动作这么快?没有提其他事吗?”
南景如实禀道:“就这么多了,其他的事,派出却打探的人还没有传回消息。”
贺云初点了点头,然后把她夜探汾西以及谈玄越处置了园中暗卫的事情跟南景大概说了:“查查这个宁园,一个普通的宅子,为何里面会隐藏着那么多高手,看看后面到底有什么阴谋。”要扫清脚下的障碍,她得先了解挡住她脚的是什么。
“顺便查一查汾西各大高门世族,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还有……查查韩砗的行踪。”
除了旧情不说,韩砗和红娟这两个人,让她有种莫名的警惕感。不过南景与韩潭有私交,虽然不至于公私不分,但必竟中间有这么一层顾虑在,所以往夏州那边的消息,贺云初没走南景这条线。
三月初韩潭跟她提议过想在嘉宁开设分号的计划,昨天她把同意此事的回复传给了韩潭,并派韩哲负责事。如果韩潭心中有鬼便会找借口替韩哲推掉此事,如果他坦坦荡荡,借林赵两族内讧,江南诸氏多有嫌隙之时打开南线局面,此时是最有利的时机。
如果这中间没有韩砗和陇佑的势力,这应当是个极好的计划。
贺云初同时级贺靖写了封信,希望他能助徐坤复出。徐坤是浙江余姚人,局必竟故土难离,在舟曲磋磨了六年,再不复出,梁国的人恐怕会忘了苏杭曾经还有这么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
徐坤于贺云初有半师之谊,有他盯着,韩哲就算有什么异动,也会被困在运河上难以施展。
南景没说话,似乎在沉默想着什么。少主虽然简单地说了说红娟的事情,但必竟是族中的老人,知晓的事情不说多,至少是久远一些。
默了半晌他终于试探着开口:“我王在时,身边人多,挑了好些辅佐长公主的人,归附后那些人却再没见过踪影。”
贺云初正在绑衣带的手一顿:“你是说他们跟着去了京城?”
南景摇了摇头:“我王去京城的第二年我曾跟着师傅去府里送过一次东西,在府里住了半个月,府里的那些人当中,肯定是没有的。王府逢难之后,师傅说遇难的人名单里也没有他们。后来大祭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出来……”
那意思是那些人跟着旧主归化,而是离开了主人身边?贺云初了解母亲的行事风格,如果她真在归化前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人化整为零隐藏于市井,还真有这个可能性。她至今无法忘记那年在京城中了九灸天穴之毒后,要不是突然冒出一个老族人来替她解了毒,恐怕现在世上已经没有她这个人的存在了。
贺云初的眉头已经蹙起来了,母亲到底还有多少埋下去的钉子没有启用?不知那些人会不会主动来联络,何时会来?
这是族中极隐秘的事,母亲去世的太突然,许多事都没来得及交待给她。
贺云初没说话,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外面狂风已起,暴雨倾盆,天色已暗沉。贺云初从侍妇手中接过雨披,反手将那把在众人面前丢失了的镶满了宝石的剑递给南景:“在你那里放几天,回头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它出现。”
外面狂风大作,船也跟着摇摆。南景接过剑,瞅了眼上面镶嵌的宝石,原本想说什么,但少主却已经一脚踏出了仓门,上了碎石堆砌的石岸。风有点大,卷起她身上的雨披,象张了风的风筝,似乎下一刻便会被风卷走似的。 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