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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三年为期
第八十四章
也许那天之前,宋廷陌还想要此后的人生一定要站在远离宋南的高处。可那天,宋南安详地半躺在病床前,鬓角的白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刺眼。那目光如此柔软,就像小时候看着他在美术课上画的“父亲”的蜡笔画一般。
宋南对他说:“我是造了孽,活该受罚。兴许这样,你和你妈妈心中能解气,我也算赎了罪。”
可宋廷陌没感觉到一丁点儿解气,反而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他是真的快要没有父亲了。
原以为来日方长,哪知已日暮途穷。
医院的长椅沾满了露水,他在那里呆了后半夜,出去买了些水果,像任何一个探病的亲友一样再次敲响了病房门。
开门的人是宋元白的母亲景雁,她的眼睛红肿了一圈,发丝凌乱,眼角的细纹仿佛一夜之间平添了不少。哪里还有那个精致妇人的样子。宋廷陌朝她点头示意,侧身进了病房。
“廷陌,今天不用上班吗?联达是大公司,你也正是需要多学点东西的时候。千万别因为我一点儿小病就随意请假。”宋南见他进来,又是惊喜,又是嗔怪。
他顺手将购物袋放在柜上,还未开口,便听见伴着哭腔的嘶哑女声。景雁走了过来。
“要人命的病怎么是小病。元白说了,他在美国那个学医科朋友的教授就在研究这一块,说胃癌有治愈的可能,你就去试试吧。”
“没有先例,技术不成熟,让我当小白鼠给人家做实验去?不去!”宋南沉下脸,固执而坚决的拒绝。
“就死马当活马医一回又能怎样,难不成你要在这儿等死?”她急红了眼,眼泪簌簌的飘落,“元白还没有毕业没有成家,你就要这么狠心抛弃我们娘儿俩?”
宋南脸色微变,怒意明显,狠狠地瞪了一眼她。景雁似乎也示意到自己说错了话,抿起唇没再言语,只偷瞄了一眼宋廷陌。他静静的立在那儿,身形挺拔,面色如故。
所谓报应,大抵也不过如此吧。终于有一天,她也要被抛弃了。
医生敲门走了进来,喊家属出去说话,景雁便匆匆跟着出去。
宋廷陌找不到再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于是说:“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先走了。”
“廷陌,如果女朋友有空,能不能带着过来让我看一眼。”宋南长叹一气,又说:“不知道咱们宋家的媳妇儿,临走前我还能不能看着进门。总归要见一面,提前尽一尽做公公的职责。”
宋廷陌背过身,不去看他殷切的目光,沉寂了好久才从嗓子眼梗出一个字:“好!”
门口景雁正在和医生谈些什么,她不知所措地抹着汨汨眼泪,微颤的手攥住医生的白大褂连连鞠躬。他侧身而过,步子却走得很慢,屏气凝神,妄图听到医生究竟说了些什么。
实际上他并没有费太大力气,便知道了全部谈话内容。因为他才走到走廊的拐角处,景雁便追了上来。
她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扯住他的衣角。
宋廷陌对这个女人没有好感,只有嫌恶。可她此刻蒙着雾气的双眸里透露出遇见世界末日一样的恐慌,让他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同情。
就在她即将双腿着地,跪在他面前时,宋廷陌赶紧伸手抓住了她。
“阿姨。”他别扭地喊了一声,说道:“您这是做什么。”
“廷陌,是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是我当初鬼迷心窍。可就算论报应,这报应也不该落到你爸头上啊。这一年他总是犯胃病,一疼起来浑身都冒冷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劝他去检查,他也不听,好不容易把他拉来医院了,一查竟然是要人命的病。这是我做的孽啊......”她压低哭腔,任由眼泪扑簌而下,不停地说着。
宋廷陌实在受不了她长篇大论的铺垫和胡搅蛮缠的眼泪,开口打断她:“您到底想说什么?”
“医生说癌细胞正在扩散,马上就要开始做化疗,有可能活不到预期的三年。你去劝劝你爸爸好不好,让他去美国接受治疗。那里有国内没有的治疗方法,还有在全世界都很有名的专家医生。我求求你去劝劝他,我求求你......”
她泪眼婆娑,嘴唇和胳膊一齐发颤。
这个精致的妇人就要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低声忏悔着过去的种种罪行。她从读书时就仰慕这个男人,耍了全天下人最不齿的手段得到他。哪怕背负骂名和恨意,哪怕知道和她结婚只是他无奈之举。可那又能怎么样,她还是一样陪着他过了大半辈子。
宋廷陌可怜这一刻的她,却仍然嫌恶她。可他也同样希望宋南能够活下去,于是说:“如果我的劝说有用的话。”
景雁的眸中闪出一丝微光,她赶紧松掉手,仿佛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宋廷陌看向她,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那个,你妈妈......”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宋廷陌的眉头揪成一团,静静地等着她的后话。
“要不要来看看,毕竟如果去美国的话,可能会去很久,而且......”她又哽咽住了。
宋廷陌知道即使去了美国,也不过只多了一丝渺茫的希望,大概率下仍逃不过死亡的定律。这点,景雁应该比他更清楚。所以她这会儿的大度,宋廷陌权当他是在为宋南积福了。
“以什么身份呢?”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我来探望是因为身体内淌着一半他的血。可我妈妈和他只算得上绝交的故人,既然是绝交了的故人,还是不来的好,也省得您闹心。”
他再次朝她点头示意,大步流星的迈了出去。
诊断书出来的时候,他便告知过母亲。他在电话这头等了近三分钟,母亲才说:“那你常去陪陪他,走过这最后一段时间,毕竟你是他的儿子。”
她一如既往的嘱咐事宜,仿佛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他问段淑芬,想去见他吗?
她只叹息道:“我以什么身份呢。明知道过去有那么一段,还不赶紧避嫌。再让旁人觉得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惦念着别人的老公。”
母亲那么嘴硬的一个人,这一次却没有说不想。她很想,但不能。 我们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