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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番外(三)我们的时光
我们都是淌过时光的长河才到达彼此身边,也许擦肩而过,也许并肩前行。每个成人都像是揣着一个装满糖果带窟窿的布袋,一路走过,不断有人往布袋里塞进新口味的糖果,也不断又被新糖果挤下去的过期糖果。
我们每天都在做新糖果,也一直在做过期糖果。
有些人看不透,为友情爱情烦恼,生怕自己成了过期的糖果。有些人过早看透,保护好了自己,却不小心戳伤了别人。
温尧的家乡是一个著名的旅游城市,改革开放后,当地开发旅游产业。她家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早在爷爷那一辈就盖起了三层楼,一二层是民宿,三楼自住。
后来有不少外地人到当地搞做酒店,在装潢上百变奇招。等温尧上小学的时候,自家住客流量已经萧条,除了旅游旺季,大多数时间,一二楼很多房间都是空闲。
她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每到放学就会拿着一个印着自己民宿房间精修图的小册子,去附近香火极旺的寺庙拉客。兴许是做的与人打交道的工作,她比一般的学生都要早熟,很小就懂得察言观色。
她能从面前经过的游客中准确的找出需要住宿的人,并且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上推断自家的民宿能否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小学的时候,周围的同学大都是和她一样的家庭,因此一放学大家常常结伴去寺庙揽客。
看着同伴在一个气质不凡的男人面前舌绽莲花,推销自家的民宿,温尧只觉得好笑。有人问她:“温尧,他们都在争那个客人,你怎么不去。”
温尧笑着摇摇头:“看见那男的身边的女人了吗?”
那是一个长相妖冶,穿戴不菲的女人。
“看他们俩这模样,男的不是才追上女的,就是还没追上女的。你觉得他会图便宜损面子嘛?”
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这话未免太深奥,然而温尧却懂。
温尧打小就寡言,却十分善于观察。她不去揽客的时候,都是趴在柜台上做作业,和父母一起看店。民宿虽小,来来往往间也走过形形色色的人。她善于躲在柜台后,窥探那些人的小秘密。
她见过一对闺蜜一同来旅行,却因其中一个多付了二十块钱的出租车费,吵得不可开交。她还见过更奇葩的,一个男人把原配和小三安排在民宿里两个相邻的房间。
一个小小的民宿,承载了太多的人情世故,寒心的总比暖心的多。
她很早就知道,在你落魄时来嘘寒问暖的人,很多并非是真正关心你,只是打着关心你的旗号刺探你的伤心事,来满足自己无耻的虚荣心罢了。
因此成长中的心事烦恼,她宁愿埋在心头闷死都不会向别人倾诉。很多时候,她所扮演的角色是听众。所以温尧是她所有同学中公认的人缘最好的一个,仿佛全班都和她是朋友,因为她有一张很严的嘴巴,不会说闲话,却也不会把自己说给别人听。
她是温和贤淑的,大家都喜欢她。
吴海只是她众多追求者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她当时是怎么想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明明不喜欢他,甚至有点嫌弃他,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他的追求。
温尧的高考成绩很好,吴海的成绩最多也只能在本地的省会读一个三本。他们家人都建议他读个师范,毕业后回家做个老师。
可是温尧要走。
吴海试着和她商量:“阿尧,要不你别去外省,就在咱们本地读得了。X大挺好,我舅舅给我找的学校离X大很近。我也好......”
“我要想在本地读,就不会挑灯苦读考那么高的分数了。”
吴海哑然。
温尧以为两人这就算是走到尽头,没想到此后不久,吴海的母亲就闯进温尧家中,嚷嚷着她是狐狸精,愣生生把她儿子的魂勾走了。这时候,她才知道,吴海决定一起去D市了。
小地方的人信命,算命的大胡子道士说吴海命薄,不可离家。母亲得知他要去D市便想起年少算命的道士所言,自是不愿让他去。可吴海铁了心,她便没有丝毫办法。
自古父母和孩子较劲,从来没有赢过。
温尧的母亲站在堂前同吴母理论,引来一大片邻居围观。
“你骂谁狐狸精呢,骂谁呢。我们家尧尧可是名牌大学录取的优秀生,你们家那小子儿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们俩高中时候那点事儿,那是我不知道。要是我知道,你觉得你们家那臭小子还能吃得着天鹅肉嘛。”温妈妈拿着温尧的录取通知书朝邻居们示意。
小地方的人对成绩好的孩子总是格外欣赏,一时间吴母便成了来撒泼打滚的泼妇,温尧成了被坏小子迷了心智的失足少女。
这场闹剧,在吴海赶到扯着他妈妈离开结束,自始至终温尧连面儿都没露。
开学后,温尧辗转在各种社团中,沉溺于对大学生活的新奇感里。看着周围的人谈恋爱,越发觉得吴海只是一个打工仔,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温尧在面对吴海时越发涨了脾气。
在吴海的出租屋里,又一次她单方面的争吵。
“你现在做一个大堂经理能有什么出息,早知道你就应该听你妈的话读个师范,回家教书!”
吴海笑嘻嘻的帮她挑着鱼肉里的刺,说:“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嘛。”
“没有你,我说不定过的更好!”温尧酸里酸气地说,一把推开他剔好刺的鱼肉,“你弄得这都是什么啊,鱼肉都是碎的,看起来好恶心,我不吃了。”
吴海赶紧把盘子端走,安慰道:“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我们出去吃。”
“出去吃什么吃。你现在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能在D市付首付吗?”温尧心头一燥,说出的话句句带刺:“我告诉你,我将来肯定要落户D市的,无论怎么样,我都要在D市买房子。反正你......”
温尧看着他垂下头唯唯诺诺的样子,总觉得自己的拳头是打进了空气里,连个闷响都没有,顿时没有了说话的心情,那些更难听的话才没至于说出口。
她站起身来,朝厨房走去,想看看都有什么菜,做点吃的。她一打开冰箱就傻眼了。
冰箱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这才发现压根没通电。又转了一圈,只发现橱柜里的一箱子网购的咸菜,什么都没有。她的怨气顿时变成了心酸,一时间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吴海突然从背后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的腰,粗糙的大手捏着一张银行卡递到她跟前:“这里面已经有两万块了,等你毕业我应该能攒个小房子的首付。我会更努力的,等以后再给你换大房子,还给你买小汽车。”
温尧笑了:“谁要小汽车,我只是想要一个家。”
吴海拿下巴轻轻蹭了蹭她,语气极其笃定:“嗯,我一定给你一个家。”
“阿尧,那个...我是不是应该请你舍友吃顿饭啊,也好谢过她们帮我照顾你。”
温尧小小的纠结了一下,终究点点头,说:“好吧。不过,我告诉她们你是S大的学生,到时候你别说漏嘴了。”
吴海稍作讶异,而后在温尧平静的目光下苦涩地勾起嘴角,低声应道:“好~”
温尧不是没有注意到他唇边的苦涩,于是假装没看到,别过脸去。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也觉得吴海追到她是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要不然她为什么对别人都能亲和有加,偏偏在他面前这么咄咄逼人,像是丝毫不怕他离开一样。
她在那间民宿里见多了世事人情,对世上纯粹的感情大都是不信的。她以为只有与人相处是怀着一颗防备之心,才会不受伤,却忘记自己身上坚硬的铠甲有可能会伤到他人。
日子不紧不慢的滑过,她考上研究生后的那几天心情格外的好,破天荒赶去吴海工作的酒店等他。温尧多想,那天她依旧嫌弃他的工作,没有去吴海工作的酒店,而是跑到他的出租屋等他。
至少这样,绝对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吴海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医生了解自己伤情。
温尧不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想去割舍这段感情,过去他多卑微的呆在她身边,任由她践踏那份纯粹真挚的感情,可现在他却说:“阿尧,我们分手吧。”
温尧刚为他掖好被子,闻言只是一霎的惊讶,旋即笑盈盈的说:“你以为这是在拍电视剧啊。”
吴海却格外认真:“你刚考上研究生,以后会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值得你这样。”
温尧沉下脸,讥诮的笑开:“呵,你现在说这种话。那当初我考上D大,你又干嘛死皮赖脸的跟过来。如果你没跟过来,咱俩早完蛋了。”
吴海又一次露出苦笑:“是我的错。是我耽搁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呆在我身边只是感觉对不住我。不过咱们俩现在分手,你还能找到更好的。如果你不乐意,我以后会想办法再补偿你......”
温尧的眸中渐有泪光忽闪,她吸了吸鼻子,别开脸,出口已是颤音。
“我承认我不相信感情,除了亲情我什么都不相信。但是这些年咱们俩就这么过来了,读书的时候你每天帮我背书包,带早餐,你工作了我每周去你的出租房和你一起打扫卫生做做饭。我们俩早就不是爱情那么简单了。我可能不爱你,但我真的已经离不开你了。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爱情?我自己都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东西,可能没法给你。但是别的,我都可以给你。”
吴海看着眼前这个一向以温和贤淑的形象示人的女孩,眸底尽是心疼与怜爱。他把她高高的捧起,又怎么舍得看她流泪。
“阿尧,你别哭。你什么都不用给我,只要你离不开我就够了。”
温尧扭过头,看着他害羞的面庞,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问:“真的?”
“真的。”
温尧笑了:“医药费的事,你不要管,我自有办法。我不准备读研了,找份工作,等你痊愈后,咱们就结婚。房子可以租着住,等攒些钱,直接买个大房子。”
吴海也开始笑了。
找柳伊借医药费,是她踌躇许久才想出的主意。十万块钱不是一笔小数字,她清楚柳伊的性格,柳伊不是小气的人,但也不是肯轻易向别人开口的人。
十万块钱,不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温尧不确定自己开口会不会被拒绝。
正因为她能看透别人的性格,所以她用的办法才极其卑鄙。通过谢敏君开口借钱,相当于无形中给柳伊施压。柳伊一定会想办法借这笔钱,即使她心里会有点不舒服,即使她们可能就此别过,不再是朋友。
走投无路的下下策,她还能奢望什么呢。
毕业后,她几乎断了和宿舍的人的联系,每个月的工资都固定的还给柳伊一部分。
有天李凌晨打电话说了一堆肺腑之言,最后问她:“老大,我们不能再做朋友了吗?”
温尧避重就轻的回答:“我们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吗?”
一直都是熟悉又陌生的朋友。
她过早看透,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过期糖果,干脆拒绝做新糖果。在这段漫漫时光中,她睥睨同行之人,以为只有她懂得自我保护,却没想过自己丢失的其实更多。
等她真正看透的时候,才发觉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便是生活的妙不可言处,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人生便不再是人生了。
本书完———— 我们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