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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阳挥手抵挡不让其靠近。
而这些符咒如同认人般,逡巡间齐齐在半空飞舞,仿佛被人操控着,又仿佛是我们触发了什么机关。
稍不留神,一下就压在了我身上。
顿时我如同被点中穴道般,双脚被灌了铅,动弹不得分毫。
心中一急,顿时向穆阳喊道。
“你快走,这老道士会妖术,我们打不过他。”
这个二愣子穆阳一根筋又犯了。
我怎么劝他都丝毫不动摇,依旧挥舞着剑抵当上方的符咒。
“穆阳!你快走,刚才是我一意孤行,没有听你劝解。”
“想让我走?休想!”
此刻牢房的另一头传来咔嗒咔嗒的脚步声,我顿时有些后怕。这个道士明显会妖术。
穆阳即便这般挥舞剑法都不能耐他如何。
我们习练的本就是一般武功,哪里能和法术相提并论,又怎能鸡蛋碰得过石头?
将将我吼了他一句。
“穆阳,你要是再不走,我眼下就咬舌自尽。”
他猛然一震向我看来。
“安蓝……”
“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都是说道做到!”我道。
终于我这话还是让他忌惮三分。
他转而向我看来,眼神对视片刻明白我并非在用激将法激他走。可是我害怕他再是这般犹犹豫豫,就真的走不了了!
情急之下一口咬破了嘴唇。
许是不容置疑道:“你再不走,接下来我就开始咬舌头。”
他顿时神色大骇,将将上前拥住我片刻。
“等我……”
穆阳留下二字转而纵身一跃,失了踪迹。
我神色复杂的看向他消失的地方,恍然惊醒过来,这些年来,原来有一个人早是已经深入骨髓而不知。
穆阳虽说是家里的客卿,可是我却从未看他在爹娘面前收敛过语气,即便是对宫里的皇子都是这般。
淡漠至极。
现下看去,他这副容貌仿若也从未改变过。唯一变化的,无非是我的成长。
我向来知道他的轻功极好。
却不知原来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以往诓骗我说什么年岁已老。不能多用武功,全然是在忽悠我。
我呆了呆看向他消失的地方。
牢房尽头逐渐显露出一个人影来。
全身如同裹蒸粽般被遮挡得严严实实,黑色的披风有些与这黑暗融为一体,咯吱咯吱的笑着看我,见到我嘴角流血后急急上前几步道。
“小娃娃别伤心,心上人走了还有老道我。”
我呸了他一口。
“你个老妖怪,我爹娘呢?”忿忿然恨了恨道。
他又咯吱咯吱的笑了半响不答。
当时我天真的以为,即便自己被捉也定是会和亲人们关在一起,这样还可以见见父母,好像也不是太差。
老道士并没有过多对我为难,将我关在牢房地九层后就一个人咯吱咯吱的笑着走了。
他能如此放心,不派一个人看管,不让一个人在旁干预,不担心我功力恢复就自己杀出去?
后来我终于明白。
不是他对我太过放心,而是我根本没那个能力可以逃出去。
我立在监牢一侧唤了几句,误以为阿爹阿娘应该也是同关在这里,却是唤了半天,只有我自己的声音来回飘荡。
显然,这偌大的大理市地下牢房里没有他人。
既然如此,那我的亲人们又都去哪里?
我的亲人早已魂归幽冥。
当我被贴满符咒押至到刑场施以极刑时,我才察觉,一路过来根本就没有齐家半个人影子。所谓告示里通传的消息根本就是假的。
我唤了唤押送我的蒙面人。
“臭道士,我的亲人都去哪里了?”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满是不屑。
当时我就怒了,若非我被这符咒压制动弹不得分毫,就你个小啰啰,还敢给我摆这个神色看?还有这个时间给我摆高姿态?
这次的行刑尤为壮观。
里里外外围观的百姓不下万人。
可算作是盛都的人口挨家逐户必有一人影子,我这排场如此浩大,倒真觉得一股凄凉冒了出来。
这便是哥哥们以性命换取安稳,保一方土地生存的百姓?这就是所谓的柟国国都的盛景?这就是我们赖以相信的子民?
如今他们的双眼里除了嗜血的兴奋,别无悲慈之心。
我被小道士们用木绳子绑在了柱台上。
当是时才恍然发现,一路过来的押送行人,连半个官兵的影子都没有?连半个随行的官员钦差大臣都没有?连前来监督的随行官也没有?
我当时顿了。
难不成这场行刑,事不关皇帝老儿?
老道士一阵叽里咕噜的在我面前念了一番,一道黄符由此飞出,向我额头袭来。
顿时不知为何,我的身体在黄符的触碰下发生了巨大改变。掩藏了十八年的秘密,齐家第九女的妖相随之昭然若揭。
束结的黑发转瞬变白,长至半个身躯。黑色的瞳眸不知何故,如同被充满鲜血般刹那染红。
其实这二者我早就知道。
即便我再是如何吃药压制,终有一天,也会被发现。
底下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却是唏嘘不已。当百姓歧视的眼神和嘲讽谩骂铺天盖地的传开时,我反而感到无比的轻松。
我齐安蓝终于可以用真面目示人,若是阿娘在身侧,该是何等的开心。
可是我的阿娘,永远也看不见了。
原本我以为这黄符的功效就是揭示我的本来面目,殊不知茅山道士同是将我化做了妖怪的面相。
一双尖尖的狐狸耳朵就足以证明——我不是人。
我忘记了如今的处境,破口向那道士骂道。
“妖道!”
“你用妖术迷惑百姓让他们丧失理智,是我技不如人,可是你告诉我,我的家人都去了哪里!”
他顶着身黑衣披风向我靠近,咯吱咯吱笑着回。
“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我心中窃以为亲人们是被关在了其他地方,所以那大理市监牢只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
另一种想法还没滋生便被我遏制了。
活到这个年纪,我就没少做过什么粗俗的事来,妖道即便这样说,我还是吐了他一口唾沫星子,正中他那给斗篷的领口处。
顿时我哈哈大笑不止:“姑奶奶赏你的。”
妖道的小啰啰个个都是暴脾气。
见此齐刷刷向我盯来,如同这眼神能将我杀死般的那种盯法。可这老道如同毫不在意,连拿帕子擦都没擦直接虚手一扬。
顿时下方的百姓停下了对我的指责。
重头戏开始了,是要杀我了啊。
百姓们自然而然要屏住呼吸,仔细观赏,似茹毛饮血,不能错过我这妖怪的丝毫变化。
我原以为妖道会直接给我一刀,来个痛快,也也更能满足底下百姓的看戏心态,可是当他手中飞快的化出符咒时,我才愣神看去。
这老道莫不是真把我当妖怪来处置不成?姑奶奶胎生父母养的就不是个异类。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看上去是个异类。
老道施的妖术是吸食我的阳气,让我气绝而亡。
符咒在半空舞动晃得我眼花。
几番施法过后,我神色顿时迷离了,连着脑袋都变得恍惚。
恍然回想起刚才他说过的‘待会就会见到父母’。
恍然才明白,原来我的亲人已经都死了。
原来离开盛京的时日里,齐家的人早就已经暗自处决,确确我知晓时已是大限将至,无力替父母报仇,才又来嘲笑我一番的罢了。
他们这般明目张胆的贴出告示,无非是为了吸引我这个漏网之鱼,去自投罗网,无非是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皇帝老儿已经年过古稀。
如今他的后代里除了二皇子和六皇子能够接任大统,其他的皇子皇孙皆是扶不起的阿斗,碌碌庸庸。
当时的我并不知晓,原来这妖道为了寻我早就施法控制了皇宫。
皇帝老儿糊里糊涂至极。
全全不管大臣的反对,一意孤行将齐家通敌卖国的案子交给了眼前的道士,还将妖道任命成了护国法师。
显然这妖道是有两把刷子的。
治理好了干旱与飞雪的灾情,同是更是让百姓收成大增。早知道衣食父母,你给平民衣食,平民自会对你感恩戴德,称你父母。
哪里还会记得他们的安稳到底是谁给换来的?哪里会记得初初是谁马踏匈奴,救回自家的子女?
人们通常是健忘又贪婪。
眼前的利益自然显得更加重要。
所以我齐家一百八十条性命,皇帝可以眉眼不皱之下,全全交给妖道处置?
我有什么作用能让这茅山道士煞费苦心的算计。
还不惜手上沾满鲜血也要捉了我?
那些无辜被牵扯进来的人,为何你就不能放过?
可是后来我明白了。
无非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祸星,祸害他人祸不至己,自然骨子里留着的血液异常,命数异常,连整个人的容貌都是异常了。
司命星君给我写的第一世历劫前半段极好,偶尔有些曲折也会化险为夷,偶尔有些纠葛我也能够摆平。
将将是它这个结果,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当符咒随着吸食我阳气之时,我的容貌又是改变了一番。张扬的赤眸发出阵阵寒光,几番低哑着嗓子的惨叫如同灵魂的抽搐。
初初我即便是死也断不会松了牙齿,断不会喊出几声来。
如今这遭遇已经够惨了,没必要叫几声显然自己更惨,博得的无非是百姓的兴奋观看的眸子而已。
我吊着半口气,符咒齐齐穿进我身体。
嗜骨之痛,切肤之伤,销魂腐魄。
仿佛间,我瞧见了远方蒙蒙上天下突然紫气东来,一位白衣飘飘的男子腾着七彩云霓从天而降。
我恍惚不已,朦胧看去。
突然我想到了儿时穆阳问我的话来,说我未来的夫君要怎么才能娶我。
当时我是如何回答的?
我说:他会身披七彩云霓,脚踏汗血宝马,手持寒剑干将,在某一个风光旖旎的三月杨春下,桃花遍开的季节里前来迎娶我。
我看到了杨春三月里灼灼桃夭的开放。
看到了当年阿娘生我时候的岸芷汀兰,看到了八哥呱呱落地时候的模样。
独独没有看到我心中的盖世英雄——穆阳。
我的肉体随着符咒的注入顿时变得透明,片刻不到,连带肉身都幻得血肉模糊。
当时的我其实并未看清远处腾云而来的白衣少年是谁。
兴许这只是人之将死,其想也奇而已。
当时的我也并不知道后事发生了什么,脚踏七彩云霓的白衣少年并不是旭尧,也不是穆阳。
而是爱我疼我的八哥。
有段时间里,他被爹娘送去过昆仑山修炼法术,后来家中大乱,我不知道八哥为何没有被妖道捉住,所以就忘了联系他。
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不该回来。
我已经活不了了,他来了之后又能做什么呢?
齐家,不能就此灭亡,不能就此凋零!一百八十条上上下下的齐氏性命,不能含冤而死。
我们的仇和恨,八哥,你会还回去吗? 造作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