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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鬓如霜（五）
大师似乎轻笑了一下，笑意转瞬即逝。
“罢了。”窗外飞花如雨，宛如离人泪下，大师鬓发已经泛白，他看着窗外怔怔出神，良久，才叹息般落下这么一句话。
他从袖子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泠七，说道：“斫兮说等你来找我的时候，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这么说我家先生现在不在这吗？”泠七接过信封，看着上面熟悉的清隽字体，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先生的字迹。
“他以前来过，不过又走了。”
“……我知道了，多谢大师。”泠七低头看着信封，眼睛里蒙上一层氤氲的水汽。
溯光走到泠七身边，无声的安慰着她。这种失望的心情溯光很是感同身受，为了寻找师傅，她也跑过了许多地方，每次都是满怀着希望却又带着失望的心情回来。
若是一开始就知道没有希望的话，放弃还会容易些。但世事大都如此，希望背后都是深渊般的绝望。
“有空多看看斫兮留下的琴谱，这是他的心血所著，对你琴技的提升很有帮助。”大师亲自将两人送到门口，在泠七转身离去时，语重心长的说道。
泠七的脚步顿了顿，随后点点头，步履缓慢的走在路上，衣袂飘然，恍如一梦。
回家后，泠七的手指还紧紧捏着信封的一角，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了。
溯光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要不要先回屋休息一会，忙活了一上午想来应该累了吧。”溯光对着泠七说道。
泠七顺从的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回屋后，泠七也没有将手中的瑶琴放下，依然紧紧的抱在怀里。
半饷后，她紧闭着嘴唇，手指微微颤抖着，一点一点的把信封打开，露出里面雪白的信纸。
“七七，真没想到你竟然能够一个人学会这琴谱，我用了三年多才学会，不知你用了多久？现在你应该在未央城吧，可惜在我写这封信时我打算去洛城游历一番。不过你不必着急来寻我，未央城繁华的很，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好好玩一玩岂不是可惜了？”
信的内容不多，泠七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也用不了多久便将信的内容熟记于心。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眼睛中流下来，泠七把信纸紧紧的攥紧在手里，却又担心自己的泪水会把上面的墨迹晕开，急忙把它铺平放在桌子上，皱巴巴的信纸孤零零的躺在桌子上，萧索落寞。
“先生你这个大骗子，不是说只是来拜访一位老前辈吗？怎么又跑去了别的地方？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辛苦？”泠七的眼泪停不下来，不停的往下落着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在这眼泪中流的干干净净。
泠七伏在桌子上，肩膀颤抖着，哭了好久才停了下来。
“你不陪着我，未央城有什么值得我玩的，你不想我早些去找你，我就偏要去。”泠七擦去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睛，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她站起身，大步走到门前，打开门后，与溯光来了个面对面，同时把两人吓了个不轻。
“溯光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泠七看着一脸惊慌的溯光，好奇的问道。
“我、我没有偷听，只是刚好路过这，听到里面有哭声，所以才站在这停了一会。”怕泠七误会什么，溯光急忙解释道。
泠七好脾气的笑了笑，表明自己相信溯光的话，随后她一副欲言又止发模样看着溯光，似乎在纠结着该如何说出自己的打算。
溯光看着泠七的神色，大概对泠七想说的话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猜测。
垂丝海棠树下有一个石桌，旁边还摆着同样材料做成的石凳，这是每天早上泠七练琴的地方，现在溯光和泠七两人面对面坐着，粉色的花瓣簌簌落下，似乎要将两人埋在花瓣中。
泠七抬头看向树顶，记起先生曾经说过垂丝海棠又名有肠花，思乡草之名，象征游子思乡。她来时山上的海棠树还没有开花，现在若是回去的话应该可以看到海棠花烂漫的样子吧。
不知为何，泠七忽然有些想家了，也更加想念先生陪在身边的日子了。
“溯光姐姐，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泠七犹豫了很久，这才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老实说溯光对这个回答是不意外的，在大师那没有找到泠七先生的踪影后，她就猜着那封信上应该有他现在的所在地，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泠七竟然这样心急，刚得到消息就要出发，片刻也不想耽误。
溯光看着泠七的眼睛，干净清澈，又带着一抹让她心惊的执着。
这样的执着溯光曾经在两个人的眼睛里看到过，一个是纪元，一个是谢恒。
执着是好事，但物极必反，过度的执着只会让自己深陷于某件事中，难以走出。
溯光心中隐隐不安，这种不安勾起了她某些不好的回忆。
溯光咬着手指，低头沉思着，连墨白站在她身后也没有发现。
墨白看着溯光的动作，一双黑眸犹如古井一般幽静。
不能让泠七一个人前往洛城，溯光在心里这样想着，拦住她不让她去是不可能的，可又该找个什么理由跟着她一起去呢？
溯光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一旁的泠七以为溯光只是还没有接受这个消息，所以耐心的等待着。
一片落花缓缓飘落在了溯光的衣裙上，她低头看去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腰间上的除妖师木牌，一时间心里就有了主意。
“刚好，我接了一个任务也是在洛城，这样我俩还能一起同行。”溯光一拍手，做出一副开心的模样来。
“任务？是什么任务？”泠七还没有反应过来，懵懵的问了一句。
“啊，我忘了跟你说其实我是一名除妖师，这次刚好接了一个在洛城的任务，这两天就可以出发。”溯光解下腰间的木牌放在石桌上。
“溯光姐姐竟然是除妖师啊，真厉害！”除妖师在这片大陆是一个神秘的职业，大部分人都听过除妖师的传说，泠七也不例外，只是溯光这个除妖师活的委实不怎么神秘。
“哪里哪里，墨白是我的契约兽，虽然他是妖，脾气又不太好，不过他是个好人，不对，好妖。”溯光笑眯眯的说着，没有看到泠七尴尬的表情，只是有些疑惑，已经到春天了，怎么还越来越冷了呢？
泠七看了看不住的散发冷气墨白，又看着毫不知情的溯光，想了想便把头低了下去，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
墨白黑着脸听完了全程，作为一只被发了好妖卡的妖来说，他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开心。
“你何时接的任务？”墨白走到溯光身边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毫不留情的拆了她的台。
溯光被墨白的突然出现吓的心里抖了一抖，卧槽！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偷偷看向泠七，泠七看天看地看花，就是不看她的眼睛，大约不该听的他全都听到了，这让溯光的心凉了大半。
“别乱看，回答我的问题，毕竟我的脾气不好。”墨白把脾气这两字咬的很重，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溯光欲哭无泪。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后面不是还夸你三个好妖了吗？”溯光试图补救。
“我脾气不好？”墨白指着自己问。
“好，你脾气最好了，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溯光一脸诚恳的说道，心里却回答着相反的回答，脾气臭，还爱扣我零花钱，一点都不好！
“你心里怕不是这么想的吧，我脾气臭，还爱扣你零花钱，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墨白冷笑着说出了溯光的心里话。
“我、我现在就去接任务好了吧。”溯光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穿，说话也结巴了起来，最后便匆匆丢下这一句话，就在泠七憋笑的眼神和墨白吃人的表情里狼狈离去。
等溯光的身影走远后，墨白才收回视线，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泠七还是第一次单独和墨白相处，有些局促的坐在一旁，在墨白想要起身离去时，泠七忽然叫住了他，干巴巴的说道：“溯光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她其实很在乎你的。”
“我知道……”墨白逆风而立，听到泠七的话后，眼神宛如冰雪一般缓缓融化，带着温和的暖意。
泠七看到这熟悉的眼神，笑了笑，这样的眼神她在先生身上经常可以看到呢。
溯光一路上马不停蹄，仿佛身后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追着她一般，这一段路所用的时间生生被她缩短了三分之一有余。
来到除妖司后，溯光直接走到接任务的大厅，此刻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大厅内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人坐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溯光走到任务面板前，一张一张仔细的看过去，细细的寻找在洛城范围内的任务。
只是任务太多了，一张张看过去不知何时才能看完，溯光正要找人询问一下时，旁边桌子上的聊天声忽然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少女除妖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