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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花事了（七）
镜尘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有一个光球贴着他的发梢飞过，倏忽消失不见。
墨白呆呆的坐在那里，怀里抱着溯光的身体，听到动静，他僵硬的抬起头来，看着镜尘，眼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溯光还活着。”他盯着镜尘的眼睛，说的缓慢而清晰。
“你说什么？！”镜尘怀疑不是自己的耳朵坏了，就是墨白现在已经疯了。
“琉萤最后告诉我，溯光还活着，只是她也不能确定溯光在哪。”墨白又重复了一遍。
“她怎么会知道？我们已经将整个断情崖找了个遍，那些凛风早就将她的魂魄吹散，不可能会有活下来的希望。”镜尘显然不信。
墨白紧紧抱着溯光，她的身体冰冷，只有极浅的呼吸，不仔细听的话根本感觉不到。
“我觉得琉萤没有骗我。溯光的运气向来很好，说不定就遇到了什么机缘。”
“要是这样说的话，她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镜尘看着他有些疯狂的神情，有些不忍。
“她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许她现在的处境根本没有办法来找我们。”
墨白站了起来，溯光随着他的动作，发丝飞扬又落下。
“我要去找她，她现在应该就在哪里等着我。”
“你先冷静下来。”镜尘按住他的肩膀，“且不论真假，你知道该去哪找她吗？”
墨白的身体僵了僵，眼中露出了颓废和迷茫。
“先将溯光的身体收起来吧，剩下的我们再细细商量。”
镜尘从芥子中拿出一副寒冰打造的棺材，放在地上时，森然的寒气中它身上溢出，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下去不少。
寒冰是从昆仑山深处开凿来的，可保肉身千年不腐。
墨白弯下腰，亲手将溯光放在里面，寒气很快就覆盖上了她的眉睫，结上一层晶莹剔透的冰霜。
“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后缓缓盖上，看着镜尘将其收回。
晚风拂过，带着初春的暖意，将这些寒气吹散。
孔明灯冉冉升起，载着相思和祝愿飞向他们去不了的远方。
墨白抬着头静静的看着，眼中倒映着点点荧光，仿佛又恢复了以前神采奕奕的样子。
可当他垂下眼眸时，镜尘才失望的发现刚刚只是幻觉。
“先回幻月峰吧。”镜尘说道。
墨白点点头，正要变成狐狸时，眼神忽然一变，警惕的看向前方。
前方是一棵巨大的榕树，得要四五个人一起才能抱的住。在阴影处，一个穿着布衣的少年忽然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墨白施主，镜尘施主，许久不见。”那人缓步走出，站在月光下，精致的脸上带着如水一般的平静。
不过十多岁的样子，但他的眼神却透出不与年龄相符合的沧桑。
镜尘看着他觉得有些眼熟，回忆了一下，终于将他和记忆中那个软糯的小正太联系起来。
“原来是释心师父，倒真是许久不见了。”镜尘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小师父怎么有空来这里？”墨白问道。
“四处云游时，刚巧路过这里，听见二位施主的谈话时，忽然记起来一件事，这才过来打扰。”
墨白和镜尘对视一眼，听他的话，他应该早就在这里，可两人却都没有发现他的气息。这种情况，要不然是他们的能力变弱了，要不然就是他有什么办法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但不管是哪一种，好在他是自己人，倒没有威胁。
“是什么事？”镜尘问道。
“昔日时，清昙曾将一枚白汉果送给溯光施主作为见面礼，当时便服下了。”
白汉果是蓬莱岛上独有的灵果，就长在清昙看守的地方，除了她以外，其他人见也没有见过。
除了可以保住性命外，白汉果还可以护住魂魄，哪怕是魂灰魄散，也有机会保留一点碎片。
镜尘脸上渐渐露出狂喜的模样来。
“不知这个消息对两位施主可有帮助？”释心淡淡的问道。
“当然有！多谢释心师父告知。”镜尘慌忙道。
“阿弥陀佛。”释心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转身就要离开。
“释心师父要去哪？我可以送你一程。”
“不必，我只是传个话而已。”他连头也没有回，只有声音从风中传来。
他的背影挺拔，走路时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声音。
他的腰侧别着一根树枝，树枝上开着几朵白色的小花，随着释心的步伐轻轻颤抖着。
镜尘的视线牢牢粘在那上面，直到释心的背影再也看不见后，他才缓缓的收回视线。
墨白皱着眉看着镜尘，方才他和释心的对话他听的有些疑惑，心中有些猜想却又不知道真假。
“白汉果是什么？”墨白问。
镜尘低头想了一下，不太清楚这件事说出来对墨白是好是坏，溯光出世的原因在于魂魄，白汉果虽能护住一些，却也不能完全保证。
若是白汉果真的保住了溯光的魂魄还好，若是没有……
有希望后的落空，比没有期盼的，伤害要大的多。
“是不是和溯光的生死有关？”他又问了一遍。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万一哪天墨白不告而别，说去找溯光，那他到时候拦也拦不住。
“释心说的白汉果，是有几率保住溯光的魂魄的，”他说着，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只是有几率，溯光的魂魄太碎了，白汉果也不一定能在天地间留下一缕。”
而他还没说的是，哪怕留下了，五年过去，这点魂魄又会剩下多少？
“你是说溯光有可能还活着？”墨白嘴唇颤抖着，似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有可能，”他叹了一口气，“说不定结局都是一样的。”
墨白知道镜尘的意思，是让他别抱太大希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可是这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啊，他想，只要有这一点点希望，哪怕渺茫，他也要去找一找溯光在哪。
碧落也好，黄泉也罢，他不能让溯光孤零零的在那。
“我要去找溯光，”他说，“不管成功与否，我都要试一试。”
他看着镜尘，五年来，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镜尘熟悉的神采，坚定而清明，枯木逢春。
“可能最后的答案不会是你愿意接受的。”镜尘提醒道。
“那也要试一试，”他笑了笑，“万一呢？”
万一，万分之一的可能，纵然前路漫漫，漂泊坎坷，那也值得他一试。
“算了，加我一个吧。”镜尘无奈的耸耸肩。
墨白笑了笑，没说话，而是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五年来若不是镜尘一直在开导他，劝慰他，他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去去去，都多久没有洗澡了。”镜尘嘴上嫌弃，脸上的表情却放松了很多。
“趁现在没人，赶紧去河里洗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一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一个可以帮我们确定溯光生死的人。”镜尘看着随风飘零的花瓣，缓缓说道。
明月高悬，清澈的月光下，墨白载着镜尘，云雾缭绕在他的身体周围，一般人看过去时，只能看见一团云彩飘过。
微冷的寒风吹过墨白光滑的皮毛，他飞的极稳，但他的心情却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淡定。
镜尘看着前方飞速过去的景色，心中的紧张不比墨白少，只是他不想让墨白知道。
行至一处偏僻的林子里时，远远的镜尘就让墨白停了下来，步行走到树林间。
林子里漆黑一片，只有前面的一栋小木屋上挂着的灯笼闪烁着微光，似乎早就知道有人要来。
镜尘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有些微皱的衣服，正要敲门时，门却自己开了，一个慵懒妩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镜尘和墨白对视一眼，两人一齐走了进去。
屋内暗香缭绕，走几步后入眼的就是绘着侍女踏青图，倒是和现在的季节相符。
屏风后是一层红色的纱幔，昏暗暧昧的烛光从里面透出，照在屏风上，好像所有的人物都活过来一样。
走到这里，镜尘就停了下来，他看着前方，表情有些复杂纠结，踟躇了一下，还是说道：“见过乩仙，冒昧打扰，还请恕罪。”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她这么说着，语气里却半分惊讶都没有。
镜尘干笑了两声，不接话。
“这才分别了多少年，竟然生分到叫我乩仙了？还真是薄情啊。”她懒洋洋的说着，声音有些冷了下来。
镜尘闻言，眼神动了动，复杂难明。
“……灵雨，许久不见。”他缓缓说出她的名字。
“呵，灵雨？这个名字真是许久没有人叫了呢。”她冷笑一声，纱幔后的人影忽然动了动，一双柔荑缓慢的掀开纱幔一角，玉足轻轻点地，红玛瑙的脚链戴在纤细的脚踝上，显得她的玉足白嫩小巧。
“我要不是又这样的本事，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你了吧。”她腰肢柔软，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神情妩媚，却又带着一丝清冷。
像是冰山上盛开的红玫瑰，热烈如火，却又带着冰雪的气息。 少女除妖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