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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优昙华（六）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轻盈柔软的落满了寺庙的每一个角落，染成晶莹的洁白。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时，橙黄色的阳光照在雪地上时，反射出火一样的颜色，像是整个落霞寺都燃烧起来了一般。
这是清昙早上醒来时，第一眼的印象。
落霞寺的早课已经结束了，释心拿着扫帚，正在慢慢的清理着院子里的积雪。
“咦？小和尚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都没有听到声音？”
“雪后无声，没听到也是正常。”他扫着雪，头也不抬的说道。
清昙撇撇嘴，果然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连这点警惕都没有了。
院子里的雪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洁白的雪花全部都被释心扫到一处。
雪地上的冷光反射到释心的脸上，为他平静的脸庞添加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清昙看着释心忙碌的身影，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半个时辰后，院子里的积雪全都被扫到了角落，只等着阳光让其慢慢融化。
做完这些后，释心忽然抬头往房顶上看了一圈，不知道发现了什么，随后又走到一边，拿过梯子，靠在墙上，试了试后，就要攀爬上去。
“屋顶上现在都是积雪，你上去做什么？不怕摔下来吗？”清昙看他要往房顶上去，急切的说道。
话音未落，释心脚下忽然一滑，带着惊愕的表情像下落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腰间似乎缠上了一物，在他即将摔倒在地上时拉住了他。
他睁开眼，低头一看，发现他腰间缠绕着一根粗壮的藤蔓，正是这根藤蔓才他安全落地。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相救。”等他站稳后，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清昙熟悉的平静。他双手合十，对清昙道谢道。
“我都说了上面滑，你还不信。”清昙一点也不觉得是自己乌鸦嘴，正一脸正经的教训释心，“我看上面除了雪也没有其他东西了，你要上去做什么？”
“现在天虽晴了，但接下来还会有几天大雪的日子，要是不及时将房顶上的积雪清理了，我怕房梁承受不住这重量。”
一片雪花的确是轻若无物，但千百万片雪花落在一处时，这重量也绝非易受。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你就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释心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依她所说，找了个地方躲着。
一根根藤蔓从地下破土而出，伸到房顶上时，轻轻一扫，就将房顶上的积雪全部推了下去。
积雪落在他刚打扫完的院子上时，升起一层白色的烟尘，朦朦胧胧的，遮蔽了释心的视线。
几根树藤一齐在房顶上打扫着，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有一种群魔乱舞的感觉。
还好现在昨天下了一夜的大雪，山路难行，不会有人上山来，看到这一幕。
没多久，房顶上的积雪全都被清理干净了，连带着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她也顺手清理了。
“怎么样？干净不？”清昙的语气里透露除了得意。
“很干净，多谢。”释心强迫自己将视线从狼狈的地面上移开，走到清昙说道。
清昙得意的笑着，她笑的时候树身也在颤抖着，枝桠上的雪花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
等释心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片片雪花带着晶莹的光泽，纷纷落在他的肩膀还有头顶上。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清昙，眼底如井水般深邃。
“呃……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信？”清昙小心翼翼的问。
释心静静的看着她，不发一言。
清昙尴尬的笑着，伸出藤蔓，小心的将他身上的雪花拂去。
在拂去他头顶上的雪花时，清昙看着他光秃秃的脑袋，不可控制的在想，他出门要是不戴帽子的话，风吹在头顶上该会有多冷？
这么想的时候，她都没有注意到释心头上的雪花已经全都拂去了，仍然控制着藤蔓在他头上来回扫着。
释心的脸微微黑了些，他轻轻的将清昙的藤蔓扒拉到一边，这才让清昙回神。
“施主，佛门净地，还请摒弃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释心板着脸道。
“嘿嘿嘿。”清昙干笑着，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藤蔓。
释心似乎叹了一口气，他又拿起扫帚，将刚刚落下来的积雪清扫干净。
这下，寺院里是干干净净的了，但清昙看着角落的积雪，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释心师父，你一会还有事要做吗？”清昙询问道。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释心发现了，清昙只有在有事求他或者犯了什么错时，才会喊他释心师父。
“施主有话直说便可。”
“释心师父别这么冷漠嘛，你看那雪堆在角落，白白融化了岂不可惜。小师父要是有空的话，不如堆个雪人出来？一来可以锻炼身体，二来可以给寺庙里增添些新鲜玩意儿，岂不是一举两得？”
释心闻言，回头看着角落的积雪，若有所思。
“吱呀”一声，了空大师推门出来了。
“堆个雪人也不错，否则这雪也白白的可惜了。”
“我也觉得在院子里加个雪人，看着也热闹些。”
释心的眸子动了动，在清昙期待的眼神中，缓缓的点了点头，认命似的将好不容易堆起来的雪堆用铲子铲出一些，堆着雪人。
了空站在树下，和清昙一起笑眯眯的看着。
让清昙有些惊讶的是，释心的动作虽然不快，但却十分熟练。
本以为像他这样安静的人，会很少玩这些的，她都做好了帮忙的准备，看样子是不需要了。
“小师父看起来好像很熟练的样子啊，应该不用多久雪人就堆好了。”
“呵呵，释心年幼时是很爱玩闹的，只是长大后性子愈发沉稳安静了些。”了空依然笑眯眯的。
“嗯……想象不出来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清昙闭目苦思了许久，摇摇头放弃了。
“寺庙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以前还好，还能陪他玩一玩。后来年纪大了，身体每日愈下，只苦了这孩子，那么小，就要学着照顾我和整个落霞寺。”了空叹息道。
“释心年纪虽不大，不过办事倒是挺稳妥的。”
“稳妥是稳妥，不过我总希望他能活的更自在些。他习惯把心事都藏在心底，我这个做师父的，大部分时间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了空表情落寞的说道。
清昙闻言，很是认同的点点头。
释心堆的雪人已经快接近尾声，但墙角处还剩着一些雪。她看着那个雪堆，忽然灵机一动。
“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他放松一下。”
她说着，在了空好奇的视线里缓缓伸出藤蔓，然后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卷起一堆雪，“啪”的一声打在释心的胸口。
释心的动作一顿，随后他慢慢的直起身子，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清昙。胸口处的雪球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掉落。
“小和尚，我们来玩打雪仗吧。”清昙笑嘻嘻的说道。
了空惊讶的看着，他万万没想到，清昙所说的放松的办法，竟然会是这个。
释心还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半饷后，他才伸出手来，轻柔的弹去胸口上的雪。
“你想玩打雪仗是吗？”他看着清昙问道。
“对啊，还剩这么多的雪，不玩多浪费啊。”
释心的嘴角勾了起来，不同于以前清浅的笑意，这个笑落在清昙眼里，怎么看都充满了嘲笑。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开始吧。”他的话刚说完，忽然从身后掏出一个雪球，对准清昙就扔了过去。
“你欺负我不能动是吧？不过我才不怕你，我的手可多着呢。”说话间，几根藤蔓纷纷卷起雪球，一齐朝着释心扔去。
释心灵活的躲避着扔来的雪球，掐准空隙一连扔了几个过去，全都正中中心。
到目前为止，释心身上除了清昙偷袭时留下的雪迹外，其他地方还是干干净净的。
但清昙身上却不一样了，优昙婆罗树本就高大，哪怕她有藤蔓帮助，可奈何释心实在是太过灵活，她的身上倒是东一块西一块的雪球。
“了空大师！你不是说他很久没有玩这些了吗？”清昙一边朝释心扔着雪球，一边抽空问着了空。
“阿弥陀佛，释心是很少玩这些游戏了，不过每年冬天，山下的孩子遇见他时，都会拉着他一起玩。”了空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些孩子们每一年都没有赢过他。”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啊，还有，你语气里的自豪是怎么回事啊？清昙在心里吐槽着。
墙角的积雪在一点一点的少去，只剩最后一点时，两人眼中皆是寒光一闪，同时抓住一半的积雪，朝着对方毫不留情的扔去。
这场雪仗结束后，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
两人身上都沾满了大大小小的雪块，看起来十分狼狈。
“我好久没遇到能和我打成平手的人了。”清昙收起藤蔓，淡淡道。
“我也是。”释心语气平静的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竟有了积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了空站在旁边倒是看了一场好戏。见他俩玩好了，便走出来，笑眯眯的说：“既然都玩好了，那就在午饭前把院子打扫干净。”
清昙闻言，这才注意到原本整齐干净的院子，在他俩刚才的祸害下，变得脏乱不堪。
“是，弟子知道了。”
“我也会帮忙的。”清昙也应和道。 少女除妖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