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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优昙花（五）
往后的日子里，清昙就扎根在落霞山上，耐住性子从头修炼着。
无聊的时候就找释心唠唠嗑，倒也自在。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再说，释心在听。
夏季时，等正午的余温散去后，了空和释心就坐在树下，或悟道，或聊着佛法，清昙静静的听着，偶尔说上几句，竟然发现自己的修行速度似乎快了一些。
所以，从那之后，释心又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每天在树下为清昙朗读一篇经文。
为什么非得是释心呢？因为寺庙里只有他和了空两个人，了空年纪大了，清昙不好意思麻烦他，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有释心在身边时，灵气吸收的好像都要快一些。
况且，释心长的又很是养眼，每日里看上一眼，都觉得神清气爽。
释心也不觉得有什么麻烦，经文他是日日都会读的，现在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那之后，每日傍晚时分，释心都会在树下席地而坐，诵读着今日的经文，清昙屏息静气，静静的听着。
日升日落，斗转星移，直到第一片树叶落在释心的肩膀上时，清昙才发觉秋天到了。
难怪最近觉得头痒的厉害，原来是要落叶子了。
“唉。”不知道第多少声叹息落下来，与之落下的还有一片片落叶。
诵读完最后一个字后，释心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用眼神询问着清昙。
“唉，秋天到了啊。”清昙幽幽道。
“嗯。”释心应了一声。
“这叶子落的我头都痒死了，可就是挠不到。”清昙说到这又叹了一口气，随后看着释心，羡慕道，“还是你们好，都没有掉头发的烦恼。”
释心慢慢的站起身来，抖落下一身的落叶，然后看着清昙，忽然莞尔一笑。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担心，很快你就会和我一样了。”他说话时，头是微微低着的，夕阳的余晖照在上面，折射出金黄色的光，一下就晃晕了清昙的眼睛。
“我的还会长出来的。”清昙恼道。
“贫僧的也是。”释心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嘁，当个树真没意思，哪都不能去，还要忍受这些麻烦事。”清昙抱怨着。
释心整理了一下衣服后，转身就要离开。
“小和尚，你就不想安慰一下我嘛？”
“施主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该怎么解决，贫僧说的再多，也难以说进施主的心里。”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慧根的。”清昙惊讶了一句。
释心连脚步都没有停，走的平稳而迅速。
“对了，很快就要到冬天了，别忘了多准备些稻草给我保暖啊。”清昙大声的对释心说道。
可释心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这里的冬天来的又快又急，总觉得还没在秋季里呆几天，冬天就要已经来了。
冷风吹过时，清昙冷的一阵瑟缩，枝桠上光秃秃的，连个挡风的东西都没有。
她有好几天没和释心说上过话了，也不是没见到他，这几日释心还是天天过来，在树下诵读经文，但不管清昙和他说什么，释心都很少会理她，最多“嗯”一声，表示回应。
清昙心里有些不安，却又不能离开这里，只能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今天的风吹的又冷又急，天空上沉甸甸的铅灰色，看样子不要多久一阵暴风雪就会来临。
清昙遥遥的看着寺庙的门口，天还未亮时，释心就出门去了，可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回来。
现在风吹的这么急，山路本就不好走，要是一会暴风雪来了，一定会将他堵在路上的。
“了空师父，你在屋里吗？”清昙的声音被呼啸的狂风吹的稀碎，断断续续的。
“吱呀”一声，了空推开门走了过来，雪白的胡须在狂风里肆意的飞扬着。
“了空师父，释心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你不知道他出去是为了什么？”了空看起来有些惊讶。
清昙摇了摇头，又想起她摇头的话了空也不一定明白，就只好无奈道：“我不知道啊。”
了空想了下，又有些了然，“既然释心不说的话，应该有自己的考虑，施主可以问他。”
清昙叹了一口气，又转移了话题，“话说最近来上香的人愈发少了，是因为天冷了吗？”
“是，也不是。施主久居蓬莱，对人间的事情应该知之甚少吧。”
“蓬莱距离人间尚有千万里，平日里没有特殊原因的话，岛主也不许我们出去。”清昙道。
“原来如此，”了空笑了笑，“人间已经战乱很多年了，前些年多多少少还算和平，偶尔还会有善男信女前来祈福，可最近这几年战争又开始了，百姓流离失所，哪里还有心情到这里来。”
“又是为了一个利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有祸事的起源都是为了利，逃不了避不开。”
“既然现在世道这样乱，你怎么还放心让释心一个人出去？而且天寒地冻的，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好？”
“这是释心自己决定要出去的，我拦不住他。”
“什么事这么重要，非得在这个时间出去，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该怎么办？”清昙气恼道。
“呵呵，施主莫要担心，释心他很快就回来了。”了空笑呵呵的说了这句话后，便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转身又回到了屋子里。
“什么嘛……他怎么说的这么肯定？”
在了空回房后没多久，清昙终于在呼啸的狂风中听见了那熟悉的沉稳脚步声。
“释心，你可算回来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往哪去了？”清昙嚷嚷着，语气里带着关切。
释心身后驮着草垛，寒冬腊月的天气里，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绕是这样，他的眸子依然是如水般的平静。
清昙看见他身后厚厚的草垛，几乎将他半个身子都淹没在了里面。
她想起那日自己说出来的玩笑话，心里有些百味杂陈。
“蓬莱岛分为四季，我居于寒冬之处，是最不怕冷的……那天，我只是随口胡说的……”她声音里带着愧疚，在释心平静的目光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简直和蚊子声没有两样。
“现在你冷吗？”释心问她。
“……一点点。”
“冷的话这些就能用上了。”
他把草垛从背上卸下，将干枯的稻草抖落出来，均匀的铺在清昙的周围，铺好后，他又找来绳子，手脚麻利的将稻草捆绑在优昙婆罗的躯干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浑身大汗淋漓，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如何？”
凌厉的狂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却都被这一层薄而温暖的稻草阻挡在外面，一点寒意也感觉不到。
“暖和多了，谢谢你。”
“那便好。”释心说着，将地下散落的稻草又收拢了起来，抱在怀中。
雪路难行，平日里的做饭取暖都需要干材和稻草，省着点用总是没有错的。
“释心师父，”清昙往日里都是小和尚或者释心，忽然间这么正式的叫他，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释心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原先在蓬莱时，他们都唤我为优昙，算是看我原身给我起的名字。”清昙说到这笑了一下，“不过后来有了灵智后，我就给自己起了另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
天色愈发阴暗，铅灰色的云层好像随时要压下来一般。零星的白絮从空中飘落下来，覆盖在释心的眉睫上。
下雪了。
鹅毛般的大雪沸沸扬扬的落下，似要将世间都染成白色。
“我只说一次，所以你要记好了，清水河畔，昙花一现。我的名字是清昙。”
漫天的雪花中，清昙的声音清晰无误的传进释心的耳朵内。
释心在心中默念几遍，将这个名字牢牢的印在心底。
“阿弥陀佛，贫僧一定会牢记施主的姓名。”释心双手合十，认真的说道。
“一定要牢牢地记住，若是哪天你忘了，我可不会轻易饶过你。”清昙玩笑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是真有哪天，贫僧愿随施主惩罚。”释心似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笑意，说话时的神情很是严肃。
“你这小和尚真没有意思，长的这般好看，怎么性格却是这么木讷？”清昙笑道，“不过这样也好，总比那些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人类好多了。”
释心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响亮的喷嚏打了出来。
“你不会是感冒了吧？”
他一头大汗的回来后，一直在这里站着，忙着的时候还好说，身子是暖的，可这会闲下来以后，正是容易感冒的时间。
“可能吧。”释心鼻子红红的，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爱。
“还不快进屋去，让了空大师给你煮些姜汤，驱驱寒。”
释心点头，抱着稻草就要进屋去，却又被清昙叫住了。
“这个给你，说不定有用。”说着，一个东西从树上落下。
释心连忙接住，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果子有些眼熟。
“这是你树上结的果子？”
“是啊，反正很多，分你几个也无妨。不过你看别对味道有多大希望，真的不怎么样。”
“你……吃过？”
“对啊，怎么了？”
释心表情复杂的看着她，默默的摇了摇头。
“那……多谢了。”
虽说着谢，可他的表情却十分纠结。 少女除妖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