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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花事了（十三）
墨白轻轻的走到里屋前，房门虚掩着，隐约可以看见一人站在窗边，正出神的看着外面。
“进来吧。”还不等墨白敲门，婆娑老人苍老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墨白闻言走了进去，不经意的抬头一看，那扇窗子正对着光滑如镜的碧泉，泉水殷红如血，在残阳下闪烁着惑人的光。
他第一次听见碧泉这个名字时，还以为泉水是碧绿透亮的，却不想是和这个名字并不沾边的红色。
泉水不知源头在哪，亦看不见尽头为何处，一直绵延至天际。
“说吧，你的决定是？”婆娑老人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愿意一试。”他看着婆娑老人的背影，坚定的说道。
婆娑老人对他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意外，“既然如此，那便将那女子的身体取出吧。”
墨白点头，从芥子袋中取出寒冰棺材放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溯光平躺在里面，眼睫之上覆盖着一层晶莹的冰霜，随着盖子的打开，冰晶也在缓缓融化。
婆娑老人转过身来，走近看了看，见她的身体保存完好，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白猫听到动静跑了过来，一看见地上的玄冰棺材，便好奇的走过去。
它越走越近，溯光的睫毛也在轻轻颤抖着，白猫跳进棺材内，站在她的身上，溯光蓦然睁开了眼睛，只是双眼无神，呆滞的看向前方。
墨白一惊，正要问婆娑老人时，她已经开口说道：“她是感觉到了魂魄的召唤，才睁开的眼睛。”
她说着，走到溯光面前，白猫站在她的身上，和她四目相对。
“你往后退一点。”婆娑老人皱着眉，有些不悦。
墨白闻言，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婆娑老人手中拿着一枚极细的银针，只有烛光照在上面时，折射的一点寒光才能让墨白发现它。
银针上没有线，婆娑老人捻着兰花指，从白猫头顶上慢慢捻搓着，一根乳白色的线从它的头顶飘出，被她紧紧的捏在手中。
粗略的看过去时，墨白并未看清楚那是什么，等他定睛一看，他才发现那细线上缠绕着点点幽光，每一点幽光都是一段记忆。
婆娑老人将细线穿过银针上的小孔，白线看起来脆弱又易断，这一根线穿过去后，她的脸上已经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汗，定了定心神后，她看着溯光，凝神静气，对准她的眉心，将银针轻轻的刺了进去。
银针没入她的额头，像刺进了豆腐一般，没受到一点阻碍。她捻着银针，手指灵活的在她身上的几个大穴穿梭，细线在她的动作下不断缩短，当银针穿过最后一个穴位时，细线已经全部用尽，取出时，只有一根极细的银针。
做完这些后，婆娑老人收起银针，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对着紧张万分的墨白笑了一下，“你的运气不错，缝魂成功了。”
墨白一愣，随后一阵狂喜涌进了他的心里，所有的紧张不安在婆娑老人的这句话中，消失殆尽。
“多谢婆娑老人。”他深深作揖，真诚的道谢道。
“不必，”她摆了摆手，“也亏了这姑娘的魂魄比一般人要坚韧，不然还是另说。”
“那溯光什么时候可以醒来？”他看着溯光安静祥和的睡颜，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眼神不由得柔软了很多。
“缝魂之后，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处于极为虚弱的状态，这几天是不会醒过来的，你且在这里住下吧，待她康复后再离开。”婆娑老人说道。
墨白心里高兴的同时却还是有些诧异，来之前，灵雨千叮咛万嘱咐，说婆娑老人的脾气古怪，让他千万注意。
可现在看来，除了刚到这里时遇到了些麻烦，现在看来一切都十分顺利。婆娑老人对他的态度说不上有多好，却绝对不差，在某些方面甚至很是照顾他。
“这样太麻烦您了。”墨白想了想，委婉的拒绝道。
婆娑老人闲懒的看他一眼，猜透了他心里的想法，她嗤笑一声，不屑道：“我对你半点兴趣也没有，也不想从你这得到什么，不过是因为她现在还虚弱着，若是在这里休养的话，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可以帮忙救治，省得你这样出去，出了什么事，坏了我的名声。”
墨白脸上一红，羞愧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婆娑老人冷哼一声，弯腰抱起正在熟睡中的白猫，“你带着她先回去吧。”
“那……”墨白看了看她怀里的白猫，有些犹豫。
“二选其一，你选了这女子，那么这只猫便是我的了。”
“我何时做的这种选择？”墨白傻了眼。
“我说有便是有。”婆娑老人抱着白猫，显然不打算放手。
墨白想了想，见婆娑老人看白猫的眼神十分柔和，猜测她不会做出什么伤害白猫的事，也就勉强应了下来，抱起溯光，朝着一间空屋子走去。
婆娑老人看着墨白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她转过身，走到窗户前，外面是那万年不变的景象，天已经黑了下来，夜色下的碧泉泉水殷红如血。
她站在窗前静静的看了一会，然后抱着熟睡中的白猫，默默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背影孤独寂寞。
墨白将溯光放在床上，她的身体冷的惊人，但好在呼吸均匀绵长，只要暖过来便没有问题。
他将被子给溯光盖上，又紧握着她的手，不住的哈着气，感受着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一点一点温暖起来。
但她的身子却还是凉的，哪怕盖上了被子，也没有一点温度。
他想了想，脱下鞋子，和衣躺了进去，温柔的将溯光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
她的身子很冰，却还是柔软，带着他熟悉的味道，一点一点激荡着他的心房。
墨白忽然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到现在他还感觉到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五年了，他一直期盼着溯光可以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然而此刻她真真切切的被他抱在怀里，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紧紧的抱着溯光，又担心这样会勒到她，便悄悄的松了一些。
他欠了她太多，是他一直被前尘往事禁锢住，看不见她的好，看不见她的心，才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难过。可哪怕是这样，她还是一直愿意相信他。
他忽然想起，在溯光魂灰魄散的最后一刻，她对他说的话。
她说：“再见。”
再见，再次相见。
墨白将头埋进溯光的颈间，滚烫的泪水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溯光，我们终于再见了。”他声音哽咽着，“以前我欠你的，往后我定会好好补偿你，清风明月，万水千山，你想看的我都陪你去看，你想吃的我都陪你去吃，这失去的五年光阴，我一定会补给你。”
他轻声啜泣着，在他的眼泪下，溯光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暖了过来，她的手忽然僵硬的动了动，随后落下他的脸上，指尖上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溯光？”他回握住她的手，以为她醒了，惊喜道。
溯光还是紧闭着眼睛，对墨白的声音没有反应，好像这个动作只是无意间做出来的一样。
墨白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只要再过几天，她就能恢复如初，到那时，他再将这些话与她说一遍。
“对了，还没有告诉你师父这个好消息。”他笑了笑，起身下床，不忘记把她的被子盖好。
墨白走到桌子前，取出笔墨，想了一下，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记下来，折成符鸟的样子，将其送入风中。
随后他又上了床，熄灭了屋里的烛火，黑暗中，他抱着溯光，带着一点笑意，相拥而眠。
树林旁，一个天青色的身影笔直的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北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灵雨从屋内走出，拿着一件披风，仔细的披在他的身上。
“起风了，小心着凉。”她关心道。
镜尘回首，对灵雨温柔一笑，在她脸颊处轻轻一吻。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墨白怎的还一点消息都没有？”镜尘的声音里有些担忧。
“从这里到碧泉的路程少说也得三天，现在着急未免太早了些吧。”灵雨无奈道。
镜尘想了想，觉得也是，却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一只符鸟忽然从远处飞来，落在了树枝上，一双黑色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确定了目标后，便朝着镜尘飞去，在将要撞上他时，变成了一张白色的信纸。
信纸落在镜尘的手中，他打开后，一行一行的仔细看过去，脸色逐渐浮上喜色。
“成了！婆娑老人已经将溯光的魂魄放了回去，接下来只要等两天回来便可。”
灵雨也陪着他一起高兴起来，只是这笑容下还隐藏着一丝沉重。
“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好。”镜尘注意到了灵雨的不自然，便关切道。
“我没事。”灵雨连忙摇头。
镜尘皱着眉头看着她，显然不信。
“现在还不能说……”良久后灵雨叹了一口气。
“那等到能说的时候可以告诉我吗？”
灵雨重重的点点头。
“乖孩子，夜里风大，我们回去吧。”镜尘说着，和灵雨一前一后的走回了木屋，昏黄的烛光透出来，温馨美满。 少女除妖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