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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晌午时分,租界火车北站。
这儿刚刚发生一桩怪事。
一列沪宁邮政专车驶进月台。工作人员依照惯例登车,先找列车长核对票据封号。谁知邮车办公室内未找到列车长。车站值班主任是位急性子,他并不觉得蹊跷,随即下令行包房的人准备卸车。早班工人于是按往常一样,忙碌而有序的卸货。普通邮件包裹占了大部分,只有尾厢内一个绿皮大铁箱较沉,要6个工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挪到地面。这时又有份更惊人的报告传来:列车上所有职员,包括司机、司炉工、货运员、列车长,全部不见人!
值班主任方才觉得事情不对路,找来接车员质问:“邮车进站的时候,你看到火车司机吗?”
“唔。。。啊。。。”
负责接车的人,神色慌张,瞪大眼睛,口中呜啊不清,还一个劲的打手势。弄得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你这个混蛋,装哑巴?”主任气的一脚踢过去。
接车员并不躲避,任由主任打骂,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拼命摇头。
“你到底看见了没有?今天不讲清楚,就别下班!快说!说呀,说。。。”
主任又用手指向身边的每个工作人员,大声叱喝:“都给我听好了,找不到车上的人,谁也别想领月钱!再给我上去找!”
话音刚落,只听得咔嗒一声,原本静止的列车突然动了一下。众人都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列车一声长鸣,缓缓驶离月台,奔向下一站。这下整个站台的人都觉得头皮发麻,一个个呆如木鸡。好一会儿,愣个神来的主任大叫:“报警,快打电话给巡捕房!”准备报警的人还没来得及走,就听得又有人大喊:“坏了坏了,包裹不见了!”
“什么?”大家转身四下一看,均大气不敢出,刚才卸下来的一大堆的包裹邮件已全然不见。唯有那个沉重的绿皮铁箱却还在原地。这下大家目光都集中投向当值主任,看他有何解释。
平常神气漫漫的主任,挺着大肚皮,一步一步迈向那个铁箱,众人也好奇的围拢过来。只见绿皮铁箱大约两尺见方,周身呈长方形,弧形顶盖。上挂铜锁,且有封号。封条上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字体怪异,无人能识。
胖大主任壮着胆子,拍了两拍铁箱。传来砰、砰两声闷响。没有异样发生。砰、砰、砰,他又连拍三下。凭多年收货经验,胖主任判断该铁箱内有“物件”。经几番考虑,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命令:开箱!
本来擅自开箱是违法违规的,但当下怪事连连,众人也无异议。一个个好奇的不得了,巴不得早有个结果,谁还去考虑职业操守!
不一会功夫,手脚快的工人拿来大剪钳,对准铜锁扣,顺势用力一夹。当啷一声,剪开的铜锁跌落下来。可以开箱了,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好奇、激动、害怕。估计啥感觉都上脑门子了
“都别动,闪开,让我来!”主任一下子胆气上窜,弯下水桶腰,抬手去撕扯白色封条。“哎呦!”胖主任尖叫一声,手似被电击了一样,迅速缩回。旁边一位机修老师傅见状低声提醒:“严主任,兴许是静电吧!戴上我的手套试试。”严主任瞟了一眼手下,也不搭话,顺手戴上手套。这次他先轻轻碰了一下封条,没事。于是他再掀起封条上部,慢慢的揭开。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封条不是常见的纸质,而是用类似猪皮之类的材料裁剪而成,上面签押了钢印,印字模糊,旁边有稀疏三竖行的奇怪朱红小字。严主任小心翼翼的将撕下来的封条交给文书模样的职员,再双手合十向铁箱拜了三拜,他已视铁箱为神器了。咦---,他低声惊呼了一声,原来贴封条的部位有红光发出,而且越来越亮。靠近的几个人也发现异样了,各个瞪大眼,哑巴似地指指点点。严主任马上拿回封条,按照原样贴回去。片刻功夫,红光消退,但是封条上的小字却在慢慢交叉融合,停止后合成几个大字。
严主任蹲下身,逐字念道:“汾--阳--虞--公--馆”。这下围观人群开始热闹了,有些自以为聪明的开始鼓噪:“喔,搞了半天,是大上海虞老板的货。方才肯定是变戏法式的封箱!有意思,真有意思。”旁边的人点头称许“有钱人收货的章程,如此讲究,今天咱们总算见识了。”
严主任当然知道封条上五个字的含义,大上海公共租界西区汾阳路虞守正的家宅,人称“虞公馆”。凡在租界生活的人没有不知道虞守正的名头,上海滩闻人,家族生意涉及银行、米业、橡胶、报馆、戏院、古玩店、房地产等等。就连租界工部局的洋人董事都敬他三分,何况普通百姓。“虞公馆”三个字已成大财阀、大政客、大人物的金牌名片。
这位小小站台主任定然不敢怠慢,马上挥手喝退众人,又安排精干杂役,将大铁箱装上卡车。他想绕过邮局关卡,直接送货上门,顺便粘粘虞公馆的财气。
但他始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刚才那列车无人开进来,又无人开走,那些明明卸下来的包裹转眼不见。。。太怪了,严主任在站台原地踱步,摇头不解,满眼迷惑。突然,他想起来什么,飞快的跑向值班室。
“请帮忙接线西站。对对,接西站值班室。”严主任拿起电话联络火车西站的同事。可西站值班人员告诉他,宁沪邮车根本没出现。北站的下一站就是西站,正常车速半个钟能达到,算算时间,车开走已近三刻钟了,没有道理不进西站呀。他又是一头雾水。
这时候,那个方才变哑巴的接车员风风火火跑进来,口齿清晰的汇报:“报告严主任,宁沪邮车已进站,靠1号站台。请下指令。”
“你,你说什么?那趟车又回来了?”严主任以近乎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站台。
天呐,一个钟头前停靠此地的列车重新出现在他眼前,车头还是向西站。更让他惊讶的是,那位失踪的列车长笑呵呵地冲他走来,“老严,来来来,例行公事,签表卸货吧!”这下严大主任的头真大了,盯着列车长,半天说不出话。列车长看他那副表情,似乎想起来什么,忙道歉:“老严,对不住了,来的路上发生点意外,晚点一个钟,呵呵,下不为例。我保证。”
严主任接过签表,盯着列车长的脸,郑重的询问:“你们不是早上来过了吗?那些邮包都还在车厢上?”
“你这是什么话!我刚才不是解释了嘛。早上到?现在到算不错了。”
“我站上午的确给贵车卸过货,只是事先没找到你。我说你,到底藏哪了?怎么又回来了?你们倒车开进来的!?”
“哈哈,老严,你今天喝多了,怎么尽讲些胡话!莫不是下月要晋升,高兴坏了吧!”
严主任见状,觉得没法胡扯下去,便指挥刚接班的中班工人卸货。时间已过正午。
严主任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整个上午发生的事情都没法解释。
等所有的车厢清空了,他感觉卸下来的包裹邮件同原先那批一模一样。接下来双方签单交割完毕,各自归岗。突然,严主任想起来一件事,快步来到卸货区,他要看看有没有另外一个绿皮铁箱出现。他觉得应该有同样的铁箱才对,可找遍了地方,也无铁箱踪迹。而库房内卡车上的那个铁箱依旧完好,只是换上了一把新铜锁。
严主任茫然的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不久又傻笑起来,他觉得自己今天遭遇,虽然解释不通,但事关大富豪虞家,说不定预示着他要升职发大财。一想到这等前世修来的好运,这位胖大主任马上催促卡车司机快用午饭,而后随他一同前往虞公馆送货。
一路上,严主任不停的打着腹稿,他要重新组织一番说辞,天衣无缝的告知虞公馆。想到自己像大清朝颁喜诏的传旨太监,他得意的吹起口哨来,弄得旁边的卡车司机一身鸡皮疙瘩。 宝镜蚕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