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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芹芹挂了电话,心里平静了许多。转身看见小武子正好奇的注视着黑色电话机,她看得出来,这乡下来的大男孩,对一切洋玩意儿都感兴趣。“你是不是想打电话?”虞芹芹主动问道。小武子走过来近距离的“研究”电话机,他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东西竟然可以互传人话。虽然宋老师向他提过许多洋人发明的器具,包括电话,那也只是闻名而未谋面,更没亲手使用过。
虞芹芹心想反正是要在这等阿莫,也很无聊,便耐心给小武子介绍电话功能、用法。小武子很快就领悟了,还试着拨通租界电话局总机,一会儿听筒内传来悦耳的女性问候声:“您好,这里是租界总机!”小武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慌忙挂了电话。还调皮的张口伸舌头,冲虞芹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又过了一刻钟,布料店的伙计从外面看热闹回来了,口中精彩的讲述所见所闻:百味堂二楼中午来了两帮黑衣人,一看就是黑道上的。不知何故两帮人在包房内发生冲突,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被追打的没有退路,只好跳进一楼天井内的戏台,摔了个半死。酒楼老板势力大,马上报警,巡捕房的人已经将犯事的抓起来,统统带回警局调查。那伙计还神秘的补充道:“酒楼领班贾十三见多识广,猜测打斗人分别是盐帮和码头帮的。”
虞芹芹一听这话,心中再起疑团“小武子刚来租界,不可能认识江湖帮派的人,可他如何知道有人会跳下来呢?他一直在桌边吃饭,也没有上楼偷听呀!莫非真是他的梦!那也太准了吧!大人们不是说梦境相反吗?”
小武子没留意芹芹小姐疑惑的神情,还在反复默记电话机的用法。他拿起电话,又放下,再拿起电话,又再放下。“真是个怪人!”店老板见他如此举动,摇摇头心里直嘀咕。
这时候,一位化缘的尼姑推门走进来,她身着灰白僧袍,斜跨着一个方口大布袋,看上去在四十岁开外,面容清隽。她径直来到店主面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尼法号清一,受戒泉州法莲庵,路过宝店,募化香钱。请施主行个方便!”说完,从僧衣中取出一个锦布包缠的小册子,递给店老板,说道:“这是贫尼的度牒!”店老板也是个礼佛善人,二话不说,从账房内取出一封银元,恭敬的递给清一法师。“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清一再度合掌叩谢,然后收回度牒,将银元放进布袋,低头准备出门。
小武子全看在眼里,颇为敬重这位店老板,这年头兵荒马乱,饿殍遍地,糊口尚且艰难,哪有闲钱去资助僧侣。他心头一阵发热,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钱币,高声叫道:“师太请留步!”虞芹芹和店内其他人均看着小武子,不明白他的意图。清一止步,转身看了看小武子,谦和的说道:“小施主,唤贫尼有何事?”小武子先合掌施礼,再郑重的问道:“我年纪虽小,但已成年,能否向师太布施捐赠?”清一朗声答道:“阿弥陀佛!小施主真乃我佛有缘人,你既善心礼佛,贫尼自然收纳!”
小武子听罢,高兴的说道:“那好,师太,这是我的香钱!”说罢,将手中的钱币交给清一师太。清一双掌接过钱币,刚想放进口袋,忽觉手感不同,便将那枚钱币放在掌心,翻来覆去,仔细辨认。小武子看着清一的动作,心中纳闷:“难道法师嫌少?既然嫌少,也不用如此仔细的看吧!”
但见那清一师太脸色微变,手握钱币,对小武子说:“贫尼初来宝方,日前挂单净云寺。小施主乐善好施,贫尼特邀小施主移步净云寺,敬拜佛陀,焚香许愿。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小武子一听,马上拍手称好。正欲随之前往,忽听虞芹芹喝道:“站住!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小武子这才想起来,忙着解释:“芹芹小姐,师太盛情邀请,哪能推辞!要不我们一起去吧,留下口信,通知阿莫大哥他们去寺院接应,你看可以不?”虞芹芹心想“天色尚早,回去也没事干,去寺庙逛逛未尝不可”,于是点头同意了。清一师太见芹芹姑娘清纯活泼,也无意见:“既然如此,两位小施主一起随我来吧!”
他们三人出了布料店,一直沿路北行,穿过几个街区,拐进一僻静小街巷。小武子看见左手边有间小寺庙,寺门正上方刻着“净云寺”。看来香火一般,寺门白天都关着。清一师太上前轻叩木门数次,不一会儿,寺门嘎嘎声拉开小半边,一个瘦弱小尼姑探出头张望,看见是清一师太,随即露出笑容,柔声道:“清一师太回来啦,请进!”于是他们三人次第进入净云寺。
净云寺供奉观音菩萨,清一师太带领小武子二人来到观音堂,引领他们焚香磕头。参拜完毕之后,清一师太单独请小武子到静修阁一叙,留刚才开门的小尼姑陪着虞芹芹四处参观。
小武子刚进后院的静修阁,就见清一师太动作敏捷的关上了大门。小武子好生奇怪。清一师太也没有理会他,放下身上的大布袋,缓缓坐在椅子上,表情凝重。小武子轻轻问道:“师太,您有什么要问吗?”
清一师太从袖口掏出小武子捐赠的那枚钱币,严肃的问道:“小施主的这枚钱币,从何而来?”
小武子闻言一愣,随后如实相告:“师太,实不相瞒,这钱币是我老师送给我的。我从不敢花掉,一直带在身边。今天斗胆捐出,我想老师也不会责怪的。”
“哦!”清一师太慧眼一亮,继续问道:“你那恩师有没有告知这钱币来历?”
小武子摇摇头,他印象中宋老师并无跟他说起任何有关钱币的事情。清一师太让他仔细的回忆一下,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小武子在屋内转了几步,忽然眼睛一闪,激动的说:“师太,我想起来了,记得一年前的一天老师苦闷的告诉我,这钱币与他无缘。便转赠给我,由我随便处置!”
“哈哈,哈哈哈!他终于参悟了!”一向淡定的清一师太突然放声大笑,小武子一旁愕然的看着她,不知道哪里刺激了师太。
清一师太欢笑完毕,站起身。她抬起小武子的右手掌,将那枚钱币放在掌心,并让他紧握住。她轻轻拍了拍小武子肩膀,缓缓说道:“佛祖说‘有因有缘世间集’,小施主既与此物有渊源,贫尼随缘奉还。小施主谨记:此物将来可令你飞黄腾达,也可害你万劫不复。”
小武子听完,心中凛然一惊。他没想到这枚钱币竟有这般神力,便问清一:“师太认得宋老师吗?能不能告诉我具体原因?”
清一师太一笑,摇头道:“小施主,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还是随缘吧!”小武子还不甘心,再三央求师太,最后清一师太打开门,请小武子自便,说了句:“他日有缘再相见,贫尼定会说明。”说完闭门不出。
小武子一屁股坐在堂前石阶上,上下抛动钱币。他想了想最终停止抛掷,捏着钱币放在眼前认真观察,以前他还真没有仔细端详过。但见这枚钱币似金似铜,不规则圆形,实心无孔,两面的图文均模糊不清。北洋军袁氏夺权后,民间金银铜镍币种混杂使用,即便出现另类模样的钱币,一般百姓也不会在意,交易唯论质地:含金银为上品,含铜镍则下等。
小武子觉得凭自己目前的学识水平,难以参详透彻。念及是宋老师赠物,他决定不再离弃,只是圆溜溜的物件不好保管,得要找个保险的地方藏起来,等日后再拿出来研究。“藏在哪里好呢?”小武子站起身自言自语。他一时想不出好法子,边想边向寺院前门走去。
他刚穿过一个月亮门,远远望见莫瓦力。他高兴的一招手,大声道:“辛苦你们了,芹芹小姐也在寺内。”虞公馆的保安队长莫瓦力看到小武子毫发无损,终于放下心来,对小武子说道:“贵客没有受惊吧!快随我上车,小姐已在车上等候。”
小武子笑道:“黑道械斗场面,吓不到我的。”说完二人快步迈向正门口。小武子瞧了一眼带路的异域壮汉,心想莫瓦力闯荡租界江湖,对于藏匿贵重物品应该有经验。于是试探性的询问:“阿莫兄,如果想将贵重物品保管起来,什么法子比较安全可靠呢?”莫瓦力听他这一问,咧嘴笑了笑,低声答他:“好办很呐!存进虞会长开的银行不就行啦!现在银行开设保险箱业务。至于如何操作,你明天找虞秘书问问吧!”
小武子一听,别提多高兴了,终于解决钱币暂放的难题啦! 宝镜蚕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