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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阳光下的“实惠医馆”，和“上京烤鸭”一样，进去的野猫野狗比进去的人多。

　　小医仙给龙九后脑涂好药，然后催动内力，覆盖在龙九密密麻麻的大包上，帮助发挥药效。

　　不一会儿，流血的伤口慢慢愈合，但鼓起来的大包，却是短时间内无法消肿了。

　　柳云飞瞄一眼龙九的脑袋，噗嗤一声，然后挪过头强憋住笑，接着又忍不住再看，再噗嗤，再强忍......不停重复。

　　而罪魁祸首陈钰儿坐在旁边，捂紧笑岔气的肚子，旁边地面有个凹进去的小坑——正是她刚才一边笑一边锤所致。

　　全场，唯有武太郎表情依然平静，默默给龙九递茶、扇风、拿东西，把龙九感动得眼泪哗哗地。

　　“这温柔的感觉。”

　　“——话说为什么我总会想起铜雀楼？”

　　提到铜雀楼，武太郎动作一滞，但龙九抹着眼泪，并没有发现。

　　龙九的治疗费是一百三十两，折合上京普通人家三四年的收入，其中一多半都是陈钰儿砸坏了人家的地面。

　　收完钱，小医仙忽然拉住柳云飞，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她义正言辞，

　　“柳老板，不管你怎样想方设法给我送钱，我都必须告诉你......我真的不是那种女人。而且我今年才十五岁，按照朝廷律法，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你看着办吧。”

　　言罢，她又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再道，

　　“嘛......其实我也稍稍有些感动的，为了能撩到我这么努力给别人下毒什么的——但以后还是请别这样了，我还是无法接受大我好几岁的男人。”

　　说完，小医仙没管数人古怪的神情，仓促赶几人走。

　　出了“实惠医馆”的门，柳云飞的表情有些僵硬，龙九是幸灾乐祸，武太郎是毫无波动。

　　反倒是陈钰儿，不停追问柳云飞为什么是“想方设法给她送钱”，什么是“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以及“为什么那个女的才十五岁胸就那么几把大”。

　　被问到第五遍“想方设法送钱”、第四遍“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以及第二十三遍“胸为什么那么几把大”，终于，柳云飞忍不住怒了。

　　“你TM就没有一点女孩子的矜持么？”他严厉训斥。

　　陈钰儿想了想，“我是刀客，不是女孩子。”她理直气壮。

　　如此丧心病狂的自黑，柳云飞哑口无言，他扶额，想了想，没毛病啊，刀客不算女孩子。

　　仔细算来，江湖上倒是的确很少有女孩子用刀的，一方面刀比剑重，女性比较难拿动，另一方面，刀这种东西，挥舞来挥舞去，满身臭汗，实在不怎么雅致。

　　“行了，我得走了。”

　　龙九晃晃有些晕的脑袋，走路还有点七拐八扭。

　　“今晚有一个针对那魔头的行动，我得赶紧趁白天过去指挥布置。柳哥。你真不帮忙么？”他期待地望着。

　　柳云飞微微错愕，青龙旗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他本以为这次的事情应该很容易就能解决才对，可为什么到现在还......

　　“很麻烦？”

　　他好奇问了句。

　　“麻烦，相当麻烦，”

　　龙九一脸凝重，语气相当无奈，

　　“那魔头力量和轻功都在江湖一流水平，最麻烦的是刀枪不入，人也鬼精。上次被我们围住，他干脆遮住眼睛任由我们靠近戳，有锦衣卫近处露出破绽就锤，一锤一个准。”

　　“这套路听起来好耳熟。”柳云飞哭笑不得，“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像我教老乌龟的套路。”

　　龙九苦笑，“可不是么，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你教出来的。整整八百多个锦衣卫啊，戳了他整整五分钟愣是没戳动，反而被反杀二十三个，要不是最后一个人猛戳他后面的......”

　　“嘶......戳那里？竟然如此阴毒......”柳云飞冷汗直冒。

　　“呸，你他妈想什么呢，我是说猛戳他后面的尾椎骨！我记得老乌龟金刚不坏没大成的时候，那里是命门，就让别人试了试。”

　　“所以成功了？”柳云飞意外。

　　“不，没成功，我们把他激怒了，他以为我们要爆他后面，立马什么都不管地要冲杀出去。”龙九哭笑不得。

　　“也是好事。”柳云飞摸着胡茬，“金刚不坏类的武学，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

　　“没错，我们又折损了三十六人，但换掉了他一只眼睛。队里医生诊断过掉下来那半颗眼球之后发现他有夜盲症和散光，另一只眼睛也很有可能存在同样问题。所以今晚的杀局，主要针对他的视力布置。”

　　柳云飞竖起大拇指，“阴险阴险。”欣慰地笑。

　　“彼此彼此......等会儿，先别急着夸，柳哥，你真的不帮忙么？你的武功卖烤鸭真的是埋没了，你应该站在江湖好武术的舞台上，向全天下人说出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就是开烤鸭店。”柳云飞真的是很真挚很真挚地说出这句。

　　但龙九完全不信，“你骗鬼啊，你要能开好烤鸭店，我就能喜欢上男人。你这种绝世高手，我猜应该是隐居在这里，默默等一个仙女妹子请你出山去拯救世界，最后和妹子过上有时三次有时四次的幸福生活。”

　　“是么？为什么我现在遇上的妹子都是来单刷我的？你是不是剧本拿错了？”柳云飞默默瞥一眼陈钰儿。

　　龙九哑口无言。

　　“区区举手之劳，真不帮？”眼见柳云飞不吃那一套，想了想，他改变方针。

　　“不帮，举手之劳，但背后意义巨大，不能开先例。”

　　龙九咬咬牙，“血海毒龙刺，加四海吞天碗。”他目光微微赤红。

　　的确就像柳云飞说的，事情不大，但背后意义巨大，开先例，值得花任何代价。

　　谁想，柳云飞还是摇摇头，“我拒绝。”“那碗太小，装大米容易被顾客骂小气。”摊手。

　　“那TM是装备啊！”龙九拍桌。

　　柳云飞摸摸鼻子，尴尬，“其实吧......没啥用，御赐金碗被我装花生米了，天祸鱼肠剑割鱼鳞特好用，方天画戟锄地贼溜，悟道冰床——我们店里一般当冰库使。”

　　“万岁爷给你的缚龙索呢？”龙九瞠目结舌。

　　柳云飞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拿来栓哈士奇，后来它老是乱舔，重金属中毒死了，所以一直吃灰。现在我正思考要不要拿出来栓陈钰儿，但又怕陈钰儿乱舔也重金属中毒......”

　　说到后面，柳云飞压低声音，时刻注意陈钰儿动向。幸好，陈钰儿忙着研究武太郎的脸蛋，没有听见。

　　龙九沉默片刻，“看来只有拿出我压箱底的好东西了。”他表情肃穆。

　　“哦？”饶有兴致。

　　悄悄地，龙九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玉片，然后小声朝柳云飞耳语几句。柳云飞先是不屑一顾、深恶痛绝、呵呵冷笑，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迟疑良久，最终......

　　“交易内容换一下，这个，借给我用几天，我可以帮你做个东西，应该能破掉那魔头的防御。”

　　柳云飞沉吟着。

　　“应该？”

　　龙九有些怀疑。

　　“反正破老乌龟的金刚不坏是绰绰有余。”

　　龙九顿时眼睛一亮，“那就稳了！好东西，成交。”一转眼，又表情肉疼，“柳哥，说好了啊，就几天。”眉宇间对玉片恋恋不舍。

　　“一定一定。”柳云飞点头着，想了想，又叮嘱说，“还有啊，你记住，我这不算帮忙，只是NPC烤鸭店老板的友情赞助，过十天半个月到我店里点只鸭子，自动领取，可好？”

　　“明白明白。”

　　说着，龙九忽然热情搂住柳云飞肩膀拍了拍，然后挤眉弄眼，眼神诡异。柳云飞正恶寒这货该不会是基佬来着......恰听到龙九说，

　　“其实吧，我最后只是孤注一掷试试。”

　　“——万万没想到柳哥原来真的也好这一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将来嫂子。话说，过两天咱们是不是也算上过一张床的老铁了？”嬉皮笑脸。

　　话才落，龙九正傻呵呵笑呢，忽然感觉整个身子腾空，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扔出去，嘴巴着地，吃了一大口上京本地特产。吃完的感想，果然长安人还是不习惯上京土的滋味儿。

　　回头，正看到柳云飞黑成煤球的脸，尤其顶上黑线，都快编成毛衣了。龙九自然不会蠢到这时候去触霉头，他爬起来，拍拍泥土，远远挥手告别。

　　“好摔法。”

　　围观全程，陈钰儿由衷赞叹——刀客看事情的角度果然是不一样。

　　“这么欺负龙九叔叔真的好么？”

　　武太郎则担忧着——好孩子看事情的角度果然也不一样。

　　柳云飞完全不想理会这两个逗比，六月的上京城，日头正毒，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店里凉快凉快。

　　进店前，他还特地希冀地四望，希望能从里面看到一两个等待的客人。

　　——然而并没有，一如既往地没有。

　　最近三十天里唯一的客人就是陈钰儿，这点让柳云飞很无奈。至于为什么没人来，他很清楚，无非是自己做的难吃呗？别人都这样评价，偶尔遇到个不同的，夸自己难吃得很有艺术感。

　　“上京烤鸭”臭名远扬，如今早成了有生人准备往这里拐，都有本地人拦住劝的地步。兴许再过几年，“上京烤鸭”就是上京一著名旅游景点，顺便最大毒药生产基地。

　　“算不算一种另类的成功？”

　　柳云飞自嘲着，步子很轻、很快。

　　陈钰儿在后面吵吵闹闹，他听着陈钰儿的声音，突兀想起陈秀，又突兀想起自己的师傅。

　　店里空空荡荡的，半个人没有。比当初大了七八倍的店，终于能装下当初那么多人，如今，却一个都不来了。想着那时候答应的事情，做了三个月依然遥遥无期，心底，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看似什么都无所谓，看似什么都没关系，但其实心里的滋味从来不好受。

　　——不然，谁会每天逗小丫玩儿呢。 我们只做正经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