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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脚踩在雪地，沙沙响。

　　冰片一点点碎裂，定格的水默默无闻，连死去都被夜幕掩盖，乌云黑压压，月亮永远无法完整，如果有一个故事讲于此刻，它一定最适合讲述背叛、失落、与愤怒。

　　对谁呢？

　　也许是对时间吧。

　　柳云飞落脚在烤鸭店门口，徘徊三四圈，不知要不要进去。突然福尔摩轩回来了，行色匆匆，似乎有什么很焦急的事。柳云飞远远叫住他。福尔摩轩似乎很意外，瞅着柳云飞，欲言又止。柳云飞发现，福尔摩轩还带着一个人——大宝贝儿。

　　这两人为何会在一起呢？也许是刚才的情绪使然吧，柳云飞出奇地没想“这俩人好上了”这种答案，而是，心生某种不祥预料。

　　“老大，”果然，福尔摩轩凝重，“有件很重要很严肃的事。”他说着，布下隔音，瞟了眼阴影处暗哨。

　　“同志！我也有件很严肃的事！”大宝贝儿神TM也很严肃。

　　“？”柳云飞用目光询问。

　　目光刚落，就听这俩人异口同声，“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好家伙，还骂到一块儿去了。

　　“你们......”柳云飞扶额，刚想吐槽，瞅见那俩人严肃脸色未变。柳云飞愣愣，记起福尔摩轩很少很少开玩笑，所以这句话应该也不是开玩笑，所以......

　　——所以现在单身狗已经不算人了么？

　　真是悲惨。

　　柳云飞好笑地想着，不过他内心明白，这只是一句笑话，真正原因，一定不是如此。所谓“不是人”，必然有更严肃的解释。

　　“老大，那种药，更深层次的东西研究出来了。”福尔摩轩翻着资料，“这种药剂还能无限稀释，能大幅度提升个体强度，而且因为血脉更破碎，受控制程度更深，甚至能达到唯命是从的程度。那些奇特的动物，就是在实验此种药剂。”他把其中一页递给柳云飞，“我怀疑，圣教也许是想要靠此技术，造出一支不败神军。”

　　不败神军。

　　柳云飞想起凤凰军的异状，渐默然。

　　“我知道，我八成能确定那支军队现在在哪儿。”他叹气。

　　福尔摩轩又道：“还有第二件事。”他盯着柳，语气有点发颤。

　　“什么？”

　　“我查到......这些药剂里奇怪的血，都来自于同一个人。我知道一种诡异的基因理论，根据基因理论和内力运用，粗略找到了这个血液来源本体的大概样貌，却是……”福尔摩轩目光越来越怪异。

　　起初柳云飞没反应过来，还静等福尔摩轩说下去，直到福尔摩轩沉默足五秒，柳云飞才后知后觉，愕然指着自己鼻子。

　　“你的意思，是我？”他失声。

　　“对。”福尔摩轩深深吐气，“昨天我查到这里，特地让大宝贝儿去试验过。蓝皮鼠用秘法能控制陈小姐跳舞，所以蓝皮鼠必然是半血魔，半血魔必然来自于纯血魔，那样......事情就明显了。”

　　明显......

　　柳云飞都愣傻掉，风吹过，饶他脖子两个半圈。柳云飞狠狠打一个冷战，他逐渐反应过来其中意思。

　　大宝贝儿拽拽柳云飞衣角，顺势补充：“所以，你应该就是我妈说的最后一个纯血魔族，最高那种血统，阿妈就是你侍女，她当初被追杀得紧，便动歪脑筋，把你和一对过路汉人夫妇的孩子狸猫换太子……后来我妈再去找你，结果那对汉人夫妇饿死了，你应该被送给富家人。没找到你。”

　　顿了顿，“你的魔化根本不是别人催化，而是自己完成的，放在以前，你应该高居魔族主人。”她微妒忌又崇敬地望，“催化剂，也是你身上提取的东西。”

　　【这样啊......】

　　【果然是这样啊......】

　　柳云飞捂着脑袋苦笑。自己还真的不是人。这没什么。不开玩笑，被开除人籍什么的，真没什么。

　　可他好难受啊，因为，现在不用进去，很多事情也昭然若揭了。那个猜测、对真相所有所有的猜测，如果在之前只是六成把握，那现在......就是足十成。那些事情果然是这样，也竟然是这样。

　　他已经明白全部。

　　福尔摩轩显然也察觉到真相。

　　“老大，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切勿念旧情去偏袒谁，请公正着判断。”他单膝跪地，毕恭毕敬，但丝毫没有畏惧之色，“首先能接触到老大你血液的，只有那几个人，圣教和宫中绝脱不开关系，而能一直拿到老大血液的......就更少了。”

　　“其次，这次圣教破长安，理论上受损最大的是陛下，但陛下真的受损了么？据我所知，这次西逃，陛下准备充足，死的都是先帝官，丢的都是百官银，陛下重要的东西都在身上，军队的确葬送许多，但假如......陛下真有这么一支不败神军，那实际损失的，其实微乎其微......不，倒不如说，忠心存疑的这些先帝军队溃散，反而有好处。”

　　“仔细想想，北荒南下，陛下从没抵抗过，也没损失什么，真正耗尽力气的，”福尔摩轩抬头，“是江湖和百姓啊。”

　　江湖。

　　百姓。

　　怪不得敷衍他的谏言......怪不得万岁爷丝毫不急......

　　是啊，抵抗前线的是陈家、是各大宗门；

　　被劫掠的是天下苍生、是宗门宝藏；

　　纵使陈家死光、纵使经此一战江湖倒退百年、纵使留一片焦土使饥荒十朝冬夏......对朝廷来说，有何干系呢？

　　民不聊生、四境荒芜、有何所谓？

　　朱门从不缺酒肉、不缺珠宝，只要统治根基在，千万苍生，还剥削不出一方奢靡宫院？

　　民怨沸腾、揭竿而起、有何所谓？

　　反正江湖已经消亡殆尽，手中一支不败神军，即冷血又听话，民怨，言语软禁之，民反，随手镇压之。

　　更逞论——北荒最终还是要这支不败神军驱除，到时大家感恩戴德、称赞歌颂都来不及。

　　江湖？

　　所谓么？民众永远只记得胜利者，江湖付出那么多，有何用？一句“不见成效”就能把苦劳抹去。

　　真相？

　　会昭然么？生灵墓、青龙旗，一个个朝廷重臣都不知道，那些文武百官估计更不知道。

　　——谁又猜得到呢？

　　击破长安的，不是北荒，不是圣教，而是陛下。

　　所谓“圣上”，不是野心，不是尊称，就是圣上。

　　圣教就是圣教，是皇帝的圣教，是当之无愧的圣教；圣女就是圣女，论巨R，淑云公主人心聚了两斤。

　　敌军破长安城根本是陛下放水，陛下放他们入中原，说到底，根本就是，想要名正言顺地消耗中原武林的力量。想要等武林撑不住，陛下再一举横扫敌军。

　　到时候，武林风雨飘摇，只能依靠横空出世陛下；天下民心经此一劫，也只感恩戴德陛下。

　　武林忠心归顺、万千民心所向、动荡的江山瞬间无比稳固、遥望神州四方莫不臣服莫不整肃.......

　　而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中原武林破碎、天下生灵涂炭。

　　——宫墙之内，依然歌舞升平，陛下其人，反而睡得更安生！更痛快！

　　真是，

　　好算计。

　　真是，

　　好取舍。

　　陛下不愧是陛下。

　　陛下果然是陛下。

　　可惜，可怜......陛下，终究还是成了陛下......

　　【人。】

　　【会变的。】

　　俗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与最无奈的实话。

　　不过如是。 我们只做正经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