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负尽苍生不负卿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乔帝闲得无事,正在抛牛肉给兽笼中的斑纹虎。
一个宫女急急忙忙赶来,跪扑下去:“皇上,求求您救救柳妃娘娘。”
乔帝一听救人,难得问究竟,后宫那些戏码每次都得演几回。他只觉无趣,淡淡地应了声:“哦!来人,传御医!”
“娘娘非是病了,是……是落水了。”
“……”乔帝干脆不应声了,苦肉计也无甚好看,都看腻了,无甚新鲜。还不如看猛虎张牙舞爪,却逃不出来,还得等他赏点吃食。
“是皇后娘娘推下去的!旁人不敢救,只得求皇上救命!”小宫女嘭嘭嘭直磕头,额头红肿渗血。
乔帝到底是个怜香惜玉的,亲自扶起稍有姿色的小宫女,还不忘赞美一句:“你眼睛真漂亮。”
小宫女受宠若惊,前面带路。
乔帝似笑非笑,慢慢踱步而去。而荷花池里,果然柳妃在胡乱扑腾。无有想象中出水芙蓉般美丽,反倒是落汤鸡般狼狈。见着乔帝来了,柳妃挣扎着、呼吼着:“皇上救救臣妾!救救臣妾!”
乔帝心里一叹:朕当初品味着实差了些。
小宫女又扑通一声跪下,帮腔道:“皇上,柳妃娘娘先至凉亭赏花,尔后皇后娘娘方至,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柳妃娘娘仍至水中,道是谁敢救人一同受罚。”
乔帝微微一笑,点点头。在小宫女等着乔帝下令救人之时,乔帝长袖一扬,踱步朝着凉亭走去。
荷花池边的凉亭里,阿桑阵仗颇大,宫人们围了一层,她在最里边儿兀自捣鼓着石桌上的瓶瓶罐罐。她正在配药,毒药。阿桑平时爱好不多,配配毒药,养养野兽。
乔帝抿着笑,专注着阿桑的一举一动。
阿桑依然埋首手中事,却是开了口:“不问缘由?”
乔帝赫赫一笑,凑到阿桑身边,一双弯弯妙目,正恋恋深情地望着她,他乐呵呵说道:“媳妇儿若是欢喜,将朕扔下去也无妨。”
阿桑挑眉,斜眼瞥了一眼乔帝:“不救人?”
“半腰水,救甚么。”乔帝略略有一些诧异,这北方原本就很难养活荷花。这半池水极浅,因需时常兑点温水。
阿桑不置可否,朝着药罐里投着药粉。
乔帝紧紧地靠着阿桑的后背,竖着手中折扇,对天发誓:“但若是媳妇儿落下去,朕一定立马救人。”
噗通!
阿桑一旋身就跳下了荷花池。
乔帝一惊,当真二话不说,跟着跳下去。
一干宫人尚未回神,阿桑已翻身,跃上凉亭。阿桑一身衣裙干爽利落,而手里正抓着一只三尾锦鲤,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水中胡乱扑腾的乔帝。
此时乔帝正在荷叶里翻腾,泫然欲泣:“媳妇儿!媳妇儿!你怎的尸骨无存!”
阿桑没理乔帝,自顾自取下三尾锦鲤的眼珠,扔进煮得沸腾的药罐里。这毒药方子怪得很。
乔帝在水里爬起来后,一身湿漉漉,滴滴答答,走到阿桑身边,撅着嘴,眨着眼,眼里不知是泪还是水,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阿欠!阿欠!”
阿桑摆摆手,不耐道:“送皇上回宫。”
乔帝赖着不走,在阿桑腰间摸来摸去,翻出一条手绢,擦着脸,叹道:“媳妇儿,你变了,你不爱朕了。”
阿桑略显头疼。她忽然拉过乔帝的手,朝着他的寝宫走去。乔帝嘴角上扬,挂着得意而满足的笑。
乔帝更衣之后躺在龙床上,拉着阿桑的手,放在心脏位置,唉声叹气,愁眉苦脸道:“朕此处甚至疼痛。”
“嗯,心病。”阿桑一本正经在他心脏上压了压。
“可有得治?”乔帝豁然一笑,变脸比翻书还快。从未有人听到有病还这般开心。
“少作怪,自然会好。”阿桑抽回手,微笑着眨眼。
“媳妇儿不肯体恤朕。哎。”乔帝满脸失落,他向来表情生动又真假难辨。明明是一个十六岁女子与一个三十五岁老男人,却偏偏是乔帝时常撒娇。
外交与前朝姑且不论,这后宫被乔帝堆满了莺莺燕燕,自然事多。乔帝年轻时,有不少传闻。如,每日召幸一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间断,三年下来后宫千余人;一晚召幸七女,夜御数次,雄风不倒;诞下妖魔血脉的雪霁公主;独宠倾妃娘娘,却为了保住王位,将倾妃娘娘献给了攻破皇城的将军……
至阿桑来之前,后宫以侧后白灵芝为首,多数安分守己;少数喜爱争宠献媚,自成宠妃一派;更有依附皇太后,前朝大官女眷居多。总之,一群人,搅得后宫乌烟瘴气。
后宫之中,许多人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连乔帝都是如此。
阿桑眨巴着一双大眼,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阿桑体恤皇上。阿娘道,清君侧,方是良策。明日阿桑设宴,将后宫三千佳丽一顿毒死,可好?”
清君侧,果然是好主意,不愧出自不清欢之口。然,一夜毒死后宫女人,此等暴行……
“好!媳妇儿说甚皆好!”乔帝忽然来了兴致,两眼放光。原本躺着,如今哗地坐起,还给阿桑竖起了大拇指。
“病好了?”
“哎哟哎哟!”乔帝又开始痛呼,躺倒在床上,翻来滚去。他见阿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干干一笑,抓过他的手,要求把脉。
阿桑倒真是认真把着脉。
乔帝又开始蹙眉哀叹:“朕一定得了相思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媳妇儿搬来朕宫里住吧!你儿时便是跟朕住在一起。”
同吃同睡。同床共枕。
乔帝见阿桑不语,兀自絮絮叨叨:“朕每日亲自给你洗浴,喂食,陪你玩,教你讲话……你那时一直唤朕‘夫君’多可爱……小丫头大了就不乖了……”
“那时我才两岁。”阿桑晃着两根手指。
“朕当真病了,病得不轻。你再给把把脉。”乔帝就势抓过阿桑那两根不听话的手指,压在自己脉门上。
阿桑胡乱在乔帝手腕上摸了两把,然后老神在在道:“此病名为,装病。无药可救。皇上节哀顺变。”
“媳妇儿。朕死后,必得入皇陵,但莫要盖棺,日后好与你合葬。”乔帝抓着阿桑的手,不肯放。死皮赖脸,他比谁都在行。
身为皇帝,哪怕早已过而立之年,乔帝仍然总是嬉皮笑脸的混子样。然而,他的内心,谁都抓不准。
阿桑虽看了太多人事,但仍不善辨析人心。她,也不懂他。
论相貌、才能与秉性,后宫佳丽无数,胜过阿桑者比比皆是。但乔帝往昔虽风流浪荡,雨露均沾,但从未独宠,更未有人得提拔,比别人位份高。除侧后外,皆是平妃。
侧后昔年以金石国公主身份出嫁联姻,又诞下乔帝唯一血脉雪霁公主。得此殊荣,理所因当。
可阿桑,何德何能?
“吾皇万岁。岂会死于阿桑之前?”阿桑目光转开,落在案几上,一盘莲花柿上,思绪飘远。
阿桑,桑果熟了。
阿桑,梓树花开了。
阿桑,梓树可取蜡了。
阿桑,王叔病了。
……
“媳妇儿,朕想吃柿子。”乔帝顺着阿桑的目光,摇晃着阿桑的手臂。
阿桑回神,趁机滑开手,抓了个柿子,就扔给乔帝。乔帝也不躲,正正砸在脸上。
“媳妇儿,谋杀亲夫乃是死罪,弑君更是诛九族大罪。此等暗器,更是该剥皮抽筋,生吞活剥!”乔帝呜呼哀嚎,捧着莲花状的柿子,恨得咬牙切齿。
说得像真的一般。
真叫人觉得好笑。
“吃呀!莲花柿既美观又美味,更是盛景城特产,你该尝尝万民福报。”阿桑笑意泠泠。乔帝纵然喜爱胡闹,但总让人忍俊不禁。
“服侍朕用食。”乔帝大摇大摆坐好,等着阿桑乖乖上钩。他本就是个把好逸恶劳诠释得淋漓尽致的男人。近些年倒还收敛许多,年轻时劳民伤财、沾花惹草的事,没少做。
阿桑往日将乔帝当长辈、朋友甚至是无话不说的知己,对乔帝风流韵事只当笑话。乔帝宠阿桑,天下皆知,昔年阿桑年纪小,从未有人往歪处想,后来阿桑年纪渐长,也不见乔帝收入后宫,众人更是只当二人忘年交甚至父女情。
可自从二人酒后乱性,又诞下金喜,尔后阿桑更是以休战为条件,答应做乔楚皇后,可如今时常相处,始终尴尬难言、心有纠葛。更叫天下人暗暗咋舌。
纵然自小“夫君”“媳妇儿”地叫着,却无男女私情。可如今帝后之名,夫妻之实,就像逃不开的魔障。
难为乔帝一如既往,坦荡皮厚。阿桑却心里有坎儿,难以跨越。
此次,阿桑倒意外地给乔帝面子,笑意盈盈地凑上去,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眼乔帝手中的柿子:“莲花柿握在皇上手里,简直像大便,恶心又难吃,难道皇上好这口?”
“媳妇儿给的。毒药也吃。”乔帝不仅不嫌弃,还用黄金娟包裹起来,塞进衣襟里,颇为珍视。
阿桑一时无语。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