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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一声闷响,药碗从阿桑手里滑落,墨绿药汁溅入大红团花的地毯。
是乔帝。他及时赶来,打碎避子汤药。惯常嬉皮笑脸的他,横眉怒目,拂袖咆哮:“悉数退下!”
一干宫人唯唯诺诺地退下。唯独一人,仍正气凛然:“皇儿,如此不洁之身,岂能入主正宫?”
何为洁?何为不洁?无非是新婚之夜,无有落红,便被人将消息添油加醋传到太后耳中。
“出去!”乔帝大声嚷道。
太后不动。
“滚!”乔帝怒吼。
“你!你简直鬼迷心窍!”太后也是气急,拂袖离去。
乔帝这才一把将阿桑环在怀里:“朕若是不在,你当真要喝那碗药?”
阿桑点点头,声音轻轻却清晰:“嗯。”
乔帝将头靠在阿桑肩头,孩子般蹭了蹭,低声耳语,带着浓浓的撒娇和深深的叹息:“一点都不心疼朕。”
乔帝已三十又五,唯有独女雪霁公主,为侧后白灵芝所出。
后宫多少女人想方设法,想要怀有皇嗣,却不得门路。乔帝甚至会从封妃之时,就彻底剥夺其生育之能。
但阿桑是个除白灵芝外,更大的例外。后位空悬十余年,如今一朝封后,正是年仅十六的万摩前朝公主阿桑,亦是唯一未曾服下绝育丹的女人。
曾几何时,何等风光无限。
金石国摄政王铺十里红妆,嫁人。
乔帝挥师百万,兵临边关,迎娶。
羡煞了多少女人。
可如今,身陷乔宫,正是印证了那句“愿做乔宫燕”而非“喜做乔宫燕”。阿桑挣脱了乔帝的怀抱,转而抱起了一只又大又肥的白猫。大白猫懒洋洋地窝在阿桑怀里,舔着自己的爪子。
“媳妇儿。”乔帝呵呵一笑,凑到阿桑身边,蹲下身子,和她一同逗弄那只大白猫。
乔楚国民间丈夫都称妻子为,媳妇儿。
自乔帝派人抢夺万摩钱财,攻破万摩皇都,将当时一两岁的阿桑困于乔宫为人质,宣告天下,待阿桑成年,将册封为皇后。此后一直将阿桑养在身边,彼此以“夫君”和“媳妇儿”相称。
如今,乔帝当真册封阿桑为后。
可是,阿桑的笑容越来越少,也再未喊过他一声夫君。失去了儿时的活泼和少女的纯真,安静而忧郁。阿桑忽然:“三日回门,我要去上京城。”
原本皇家不比民间,一入宫门深似海,无有回门之说。但乔帝愿意再次为她破例。乔帝维持着笑意,眉目弯弯:“朕陪你。”
“无需。”阿桑摇头。
别人求之不得,偏她弃之如敝屐。乔帝起身,理了理衣摆,转身离去。他多怀念那个古灵精怪的小惹祸精。
可以因为看不惯后妃那些嘴脸,暗地里动手脚,甚至摆明了打脸。哪怕每次来乔宫做客,都任性胡为,闹得鸡飞狗跳,他也看得欢喜。
哪里是如今这般,任由旁人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求只求,当一个称职的皇后,求只求,乔帝看在她面子上,不要挑起战端。
乔帝当然知晓,阿桑去上京城是为谁。
金石国皇都上京城,摄政王府金梓沫。
叔侄之恋,不论之爱,何其不堪。甚至有传闻,两人已珠胎暗结,正是金梓沫认的义子,金喜。
乔帝不由得想起,那次阿桑北上求医,却连神医婆婆都无能为力。她返程路过乔宫,与他畅饮。
酒酣畅聊,情至乱时。阿桑剥着乔帝的外袍,嘴里喊着“阿梓”。翌日,阿桑便逃了。
不辞而别。
乔帝遍寻不觅。阿桑原本自幼跟着独孤夫妇浪迹江湖,她若想藏起来,纵然是皇帝,纵然犬牙遍天下,也难寻踪迹。
阿桑失身,却不失心。仍要回到金梓沫身边,陪伴那个将死之人。
探子汇报,阿桑身怀六甲。乔帝无数次设想,孩子或许是他的。然而,阿桑却亲口告诉他:“孩子是王叔的。早产诞下。”
尽管并无血缘关系,但世俗仍旧难容。
孩子是金梓沫的,他自然又不敢承认,与自己的侄女儿生下孩子,只能认为义子,从他姓,取名金喜。合情合理。
一顶天大的绿帽子扣在一直流连美色的乔帝头上。乔帝不愿意败给一个二十出头、病弱不堪的男人。
自诩“一人忧虑换万家安乐”的金梓沫,在万民与她之间,会选谁?
这让人遗憾,当乔帝以整肃兵力为由,挥师百万,力压金石国边境时,金梓沫竟然大大方方、随随便便地就答应让出阿桑,甚至不惜谎称他和阿桑清清白白,而金喜是乔帝的亲生儿子。
天底下,能为美人而舍江山者,能有几人?起码,乔帝只遇上独孤傲一人。显然,金梓沫却是差太远。
可是,为了这样的男人,阿桑竟然不惜斩断翅膀,甘心困在牢笼。明明已嫁为人妇,却又时刻牵挂,如今还想回去,给他收尸么?
阿桑不愿乔帝陪,乔帝自然不陪。他对金梓沫是生是死,没兴趣。他只希望,阿桑能早日看清,金梓沫不是良人,能趁早走出那段孽缘。
阿桑走后,乔帝日日召幸美人,却日日遣退美人,只觉无趣。看惯了谄媚面孔,心里惦记那张喜怒尽现的脸和那双明晃晃的大眼。
深宫多寂寥,缺了阿桑。
罢了。去接阿桑回来。不缺一人口粮,那野孩子便带回宫养活。这样,她也可了无牵挂。
总之,便是要将她留在身边,才好。
乔帝我行我素惯了,带着近卫,连夜溜出宫去。一连几日,快马加鞭。向来好逸恶劳的他,从未有如今操劳。
乔帝在桑村的桑树王下,看见阿桑。她披麻戴孝,一身素白,正在烧着纸钱。奶娘怀里抱着一个几月大的奶娃娃。
那奶娃娃就该是金喜,金梓沫与阿桑诞下的孽种!乔帝淡淡地一眼望过去,金喜还不懂人世悲伤,看着漫天飞舞的纸钱,还觉得有趣,笑着笑着,眉目细细弯弯,没有男人的英气,反而有一丝阴柔的女气。
这眉目,竟与乔帝如出一辙。
乔帝心里猛地一颤。金梓沫其人,乔帝自然见过,金喜哪里有一丝一毫像他!
喜乐喜乐。金梓沫取名金喜,分明已有暗示。偏是乔帝自己不信,他以为,阿桑从不会骗人,坦率得让人头痛。
这果然是他和阿桑的孩子!阿桑竟然骗他!可是,为何?难道承认孩子是他的,比谎称孩子是金梓沫的,更让她难以启齿?
宁愿背负骂名,也不愿说出真相,为何?
“乔喜。乔喜。好名字。”乔帝从奶娘手里接过金喜,抱在怀里,细细地看着,越看越像自己。他笑,金喜也跟着笑;他挤眉弄眼,金喜也跟着挤眉弄眼。
煞是好玩。
阿桑脚已跪麻,颤颤悠悠地起身,一双大眼通红,泪痕犹在。她想从乔帝手里抱过孩子,乔帝却不放手。
阿桑无奈,只得瞪着眼:“他姓金名喜。金梓沫之金,喜结良缘之喜。”
乔帝勾着唇,笑意深邃:“不管姓氏名谁。他是你亲生孩子,朕便要将他带回宫,养在你身边。”
乔帝其人所思所想,常人无法揣度。绿帽子戴着觉得新鲜,野种养着觉得有趣。
可是阿桑却不干。
乔帝不甚在意笑笑:“除非,你答应,为朕生个皇儿。”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