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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清欢一袭华袍,站在盛景城南城门之上,远远地就见南面有尘烟迷蒙,天地浑然为一色,乌糟糟一片,黑云银光由远及近,轰隆马蹄震天而响。
整个盛景城都在颤栗,百官万民将迎来征服者的铁骑。先锋军不过一千人,紧跟着轻骑军,骑兵,而后是轻甲兵,重甲兵,还在路上。
一人轻甲黑衣鼓风,呼啦作响,红色披风卷沙,一路飞驰。他腰间一柄玄铁剑,马下黑骏壮硕昂扬,奔腾如飞。
纵然是百里、十里,那双炯炯而亮的双瞳,也让步清欢心潮澎湃。明知那么远,根本看不清。但她笃定,他也在遥遥地望着她,舍不得移开眼。
“开城门。”步清欢玉手一样,广袖如云。她转身下了女墙,踏着轻快步伐,一步步跳跃而下,轻功带得脚下生风。像个怀春少女,想要扑入情郎怀抱。
原以为,她能淡然地站在城头,居高临下、淡笑温柔地看着他,一步步踏入城中,却原来她早已心驰神往,一分一秒都是激越的煎熬,只想早一点再早一点,见到他,实实在在、清清楚楚地触碰他。告诉天下人,那是她步清欢心心念念的男人。
城门洞开,步清欢一人战于城门口,笑意绚烂如春,张扬如风。身后士兵早已缴械,只驻守着各自防线。乔帝已被俘,纵然不会亡国也是降国,况且整个盛景城早已归顺。
百步、十步,天地间唯余二人相望。
独孤傲刚劲双腿,紧夹马肚,驱马而飞,一手缰绳,一手马鞭,面色冷峻,眸中锐亮带暖。他眼中没有万千士兵,没有城墙高楼,唯独城门口那一抹魂牵梦萦的倩影。马未停,伊人微动,黑骏擦身而过,他俯仰之间,已将她拎到马背上,紧紧地拥在怀中,声音激颤:“夫人……”
夫人,夫人,心里早已唤了千遍万遍。
没有再多言语,紧紧是两个字,暖人烫心,震撼灵魂。步清欢只觉后背薄甲亦变得滚烫,烫得她全身轻颤,腰间大手牢固有力,坚强似铁,紧紧地将她圈住,稳重如山的男人,此刻手掌竟在轻颤。他的胡渣轻擦着她的脸颊、耳畔、脖颈,微疼,微痒,微酸。风尘味扑鼻,呼吸绵热撩人,步清欢眼里瞬间蓄满了泪:“独孤傲,独孤傲,独孤傲……”
这姓这名,此人此心,烙在心地,多少年了?午夜梦回,脑中盘旋,不断重复,多少遍了?
“嗯。”独孤傲嘴角上扬半寸,怀抱温香软玉,他挚爱而痴念的人,清香扑鼻撩神,他熟悉而思念的味道。
咳咳!
玉无心青丝略扬,白袍白马,玉笛幽幽,嘴角笑意迷离,眸光清亮温润。他打马而近,轻咳两声。
城墙上千守兵,城门内更是百官百姓,身后更是千军万马,两人恩爱厮磨,形同无人。众人驻足观望,鸦雀无声。
但总不能,一直如是。
玉无心此番提醒,步清欢面色绯然,香肩微动,似隐笑意:“先入城。”
独孤傲亦是闷声一笑,正欲驱马前进。
咻!
城头三支利箭激射而来,直直朝步清欢身前而飞。玉无心扬手挥袍,玉笛横飞,堪堪挡住。
又是三支利箭破空,却是丛另一边城头飞驰而来。独孤傲拔剑一挡,步清欢耳畔几声铮铮,更有火花呲闪。
城头上两个暗杀者已被制服。虽意料之外,但不过是小风浪一阵。大势已去,无人可改。乔楚国将不国。
“可好?”独孤傲眸光微寒,环视一扫。
“你何处有伤?”步清欢扭身拧头,四处乱摸。她应当未曾闻错,是血腥味。独孤傲身上有伤?
“右臂有道口子,许是裂了,无妨,小伤而已。”独孤傲往后挪了挪,两个人挤在马鞍上,确实有点……
原本愁着他的伤,这番往后一滑,步清欢明确地感觉抵在尾椎骨上的异样,略硬略烫,心想猛地一跳。她压着他了,纵然是老夫老妻,竟也尴尬羞赧。
步清欢脸颊顿时染了红云,拍了拍黑骏长鬃,黑骏猛地尥蹶而起,转而快如闪电,飞奔而去。
一路由城门入皇宫,直达倾世宫内室。
独孤傲翻身下马,将步清欢拦腰抱在怀里。步清欢抱着他的脖子,让他手上轻松些,凝眉略忧:“你将我放下。你手上有伤。”
独孤傲不甚在意笑笑,转而目光笃定,手上力道更大一分:“不放。至死,再不放手。”
他说,再不放手,再不。
轻甲略硬,并不舒坦。但是步清欢心里皆是欢喜,窝心暖情。入得内室,独孤傲才将步清欢放下。
步清欢转身便去了独孤傲外甲,外袍。
独孤傲峻脸染笑,沧桑带暖,埋首打趣:“夫人这般急不可耐?”
步清欢粉拳砸在他结实有力的胸膛,这男人何时这般不正经了?她低声闷笑:“看看伤。”
中单里衣铺泄开来,麦色紧致肌肤蓬勃起伏,属于他的气味带着尘烟血腥,直冲鼻尖,舒散一身,熏得人意乱情迷,神魂颠倒。步清欢微微一怔,手指轻柔,轻轻滑过他胸前的伤口,动作极其雅缓,转而一点点退了他右臂衣衫,绑带已浸血。
她解了绑带,一道箭伤本已愈合,刚刚城门口挡箭又崩裂了。步清欢一边洒了止血药粉,转而重新包扎,嘴唇微撅,有责怪之意,眸中却满是心疼:“我亦能挡。你太不顾惜自己。”
他当时哪里会想太多,千钧一发之际,只想护她安然,哪里顾得上自己是否有伤在身。况且男人,一点小伤,又何妨?
独孤傲但笑不语,十分配合地让步清欢给他重新穿衣,一双星眸,亮光逼人,舍不得从她依旧光艳的脸上移开。看到她安然无恙,看到她风采依旧,他便安心。忽然,独孤傲左臂一捞,将步清欢圈在怀里:“夫人,让我抱会儿。”
一会儿,就一会儿。
不,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只愿这一瞬,非是百转千回的梦境,非是日思夜想不得的环境,而是实实在在,娇柔在怀。若得今日,若得长久,过去一切苦难,一切分离,都值得了。
步清欢安心地将他枕在他肩头,这一天她等了多久。天地间,再无人能将二人分离。许久,久到全身微微发麻,步清欢在他肩头蹭了蹭,抬头问道:“受降之事……”
“自有人操办,无需操心。”独孤傲大掌摸着步清欢后背缎袍上的金丝绣纹路,满足得不愿再理凡事。
乔帝御驾亲征反被俘,乔楚国又内乱迭起。此番,恐怕还要请独孤军为他平乱。至于受降协议,本已是早已敲定,只待兵入乔宫,将形式做足。
有玉无心在,有四国重臣在,后续之事,哪还需要独孤傲亲力亲为。原本,他也不是为征伐乔楚,他只想,重见娇妻,一家团聚。
神鬼图与阿桑都会献上,作为议和协约之一。先接回阿桑,再去寻宝,再然后……
“夫人此后有何打算?”
“天涯相随。”
“正好,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竟然还保持神秘。步清欢很期待这份意外惊喜。只是她笑意慢慢消散,忽而凝为轻愁。她抬眸,捧着他的脸颊,与他对视:“独孤,我日后恐怕不能再生儿育女。”
“有你,有阿桑,此生足矣。”独孤傲早已知晓,步清欢体内母蛊作祟。他虽希望儿孙满堂,但是若天命如此,也无须强求。
历经百难,仍能相守,他感激上苍唯恐不及。
步清欢在他唇瓣轻啄一口,眸中水光潺潺,指尖轻轻触着他的眉目,他眼底一片青黑,定是常时不眠不休,脸上也是沾尘,一路行军打仗,奇袭妙计不断。他又好一马当先,一勇无敌。他,一定很累,很苦,很困。
正如独孤傲所言:“若是方便,只想倒头大睡。”
方便,如何不方便?
独孤傲当真倒头便睡,很快便陷入沉睡之中,冷峻容颜也稍稍放松,嘴角有舒缓笑意。紧绷多日,紧张多时,如今,有她在侧,如何不安心,如何不欢喜?
步清欢差人备了热水,她不怕将他吵醒,拿着湿热毛巾轻轻为他擦拭,一点一点轻擦,一寸一寸肌肤,一道道伤痕,一帕接一帕。他一生,受伤无数,更有大半是为她。若是未曾遇到她,他该是哪般人生际遇?
白棉布上尽是昏黄,风霜烟尘腥味。
大约他的确是累极了,人前坚韧如钢铁,在她面前却能去掉硬甲,卸下心防,任由她摆弄,身心放松,四肢舒展,嘴角带笑,连梦中也是酣畅舒适。
而她,喜欢他的信任。
拉过薄被将他盖好,步清欢嘴里呢喃哼唱,是几首万摩民谣,许多男女相约竹楼,互许心意,有时便会唱这种缠绵婉约的情歌:“堂屋上边一根藤,开朵鲜花爱死人,哥哥喊我摘来戴……”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睡颜上,没有情火欲海,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眉峰如剑,眼弧如刀,因为双眼紧闭,显得鼻子越发挺翘,英俊里带着舒暖。
若是此刻能化作永恒,她愿意。
独孤傲双眸依然禁闭,忽然抬手,捉住了她的小手,在她手背上烙下一吻,转而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脏上方,感受激荡的心跳。嘴角笑意更深,却是半睡半醒,似梦似醒。
步清欢任由他握着她的手,他们终于重逢,终于见到彼此,终于能实实在在地相拥,终于能真真实实地相守。#####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