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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隶属于金石国,与乔楚、沙驰交界,民风混杂,为天下第一富城,商贸发达。洛城以西有一锦绣镇桑梓村,以养蚕缫丝、女红刺绣而闻名,整个小村沿着主道蜿蜒排布,一直落到慕薇山脚下。
桑梓村与其他村落以一颗千年桑树为界,当地人称之为桑树王。正是春夏之交,桑果已熟,一颗颗紫黑水晶般缀在枝头,一颗颗零落于地化为黑泥。当地人并不稀罕桑果,每家每户都成片成片种着,大人小孩皆可随意摘食或拿到镇上买卖。
四角风铃之声骤停,独孤傲掀开马车帘,长身而出。步清欢瞧着熟睡的阿桑,撩帘却见……
独孤傲攀上几人合抱的树杈之上,右手摘着一粒粒饱满而色深的桑果,然后轻轻地放入手中木匣子里。宽肩窄腰,长臂长腿,一袭紫金黑袍沉稳而大气。见过他握剑之手,杀人之手,见过他握剑之手,捧卷之手,如今却见他……顺手牵羊之手,护妻爱女之手。
步清欢噙着笑,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虽有打趣之意,内心却甜暖,柔情化为一片。独孤傲倚在树枝上,对着步清欢沉沉一笑,倒也坦荡得很,似乎顺手摘果并无甚可愧之处。
他轻轻盒盖,捏在手中,咻地从树枝上跳下,动作干净利落,潇洒帅气。他一步步走进,每一步都踩在步清欢心里,让她甜丝丝地,心跟着一跳又一跳,他翻身上车,姿势优美难表,转瞬便入了马车。
甫一上车,四角风铃又开始迎风晃动,刘伯赶着马车,一点点行进。若非带着四岁阿桑,夫妻二人本可以快马奔驰,快意恩仇。
独孤傲将木匣打开,伸手挑出一粒又大又黑的桑果,递到步清欢嘴边,,黑眸清亮有神,嘴角似杨非扬,竟有一份得意之色:“尝尝。”
步清欢启唇,不客气地将桑果卷入口中,不忘在他指尖轻轻一扫,状似无意地撩拨,眸中却有挑衅与好笑。
独孤傲心领神会,将指尖放入唇边,舔了舔,笑意深沉:“滋味很好。”
步清欢扑哧一笑,却转眸看了眼阿桑,阿桑仍然睡得香甜酣畅。步清欢伸出纤纤玉手,正欲入木匣拿桑果。独孤傲却将木匣移开,转而又挑了一粒送到她唇边:“喂你,莫脏了手。”
步清欢凝眉一看,独孤傲右手上尽是紫黑之色,被桑果染了。只是未曾想到,他竟细心细致、体贴入微至此。
其实桑果味道,于步清欢而言,实在一般,勉强能吃。但是有独孤傲亲自喂食,她觉得香甜,滋味异常窝心,舍不得停口,竟不知不觉间吃了半盒。
忽然独孤傲收了匣子,放在一旁,轻笑道:“给阿桑留点。”
桑果在桑梓村铺天盖地,但是独孤傲亲自路旁采摘野桑,倒是机会难寻。
步清欢蜜笑着点头。独孤傲已掏出手绢,正准备给步清欢擦擦嘴角,樱唇上染着紫黑,别有一番动人滋味。他眸色沉了沉,忽而倾身,左手勾住她的脖颈,将她往怀中一点,埋首便是缱绻深吻。
他舌尖一点点舔舐着她的唇瓣,转而滑入齿关,与丁香小舌交缠,桑果滋味缭绕,果然好味道。两人皆是忘情深入,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气息微喘、脸颊绯红,意犹未尽地分离,这才发现……
阿桑睁着一双又大又圆又黑又亮的眼睛,略微迷茫又好奇地盯着两个大人,安静而无言。
步清欢脸色更红,竟不知该作何解释,咬咬下唇,脸上却是笑意缠绵,春色未消,挥了一拳砸向独孤傲,都怪他。
独孤傲倒一派坦然,递过木匣给阿桑:“阿桑,尝尝桑果。”
见着吃的,阿桑倒来了兴致,爬起小身板,拿过去就吃。满手满嘴都是,还落到了衣衫上。吃着吃着,阿桑才抬眸看了眼独孤傲,眨眨大眼睛道:“谢谢爹爹。”
独孤傲擦拭好手指之后,将手绢握着,等下给阿桑用。一听到阿桑唤爹爹,全身都是一荡,通体舒畅,眸光也越暖越亮,一路而来,阿桑终于慢慢地开始喊爹娘。
步清欢也勾唇,笑意暖阳地盯着阿桑。
阿桑这时又转眸盯着步清欢,似懂非懂道:“娘亲,夫君说过,女人不能轻易跟男人亲嘴嘴。夫君说阿桑还小,从来只亲阿桑脸蛋。他说等阿桑长大,就可以和他亲嘴嘴,而且只能和他亲嘴嘴,不能和别人。为何不能是别人呢?”
步清欢一瞬怔然,乔帝也不知整日都教阿桑些什么玩意儿。她略微斟酌,答道:“嗯,只有像爹娘这般,首先长大成人,然后男女之间成婚,结为夫妻,才能亲嘴嘴,才能一起生宝宝。”
阿桑点点小脑袋,竟然理解步清欢的话,一本正经答道:“那等阿桑长大之后也要跟夫君生宝宝。夫君说生一个小乐乐,一个小桑桑。阿桑不会跟别人生。”
步清欢美眸微睁,一时怔然。阿桑在乔帝身边,待了两年有余,他待她自是极好,而且每每以夫妻互称。阿桑少不更事,如今才四岁,却根深蒂固地想要嫁给乔帝、当他妻子、为他生儿育女,真是孽缘。
乔帝与阿桑,相差近两轮,二十年呐!他日待阿桑长大成人,想必早已忘记乔帝,而乔帝自然不会再想起年少时极其宠爱的小女娃。
独孤傲沉默不语,眸若瀚海浮沉。
阿桑吃完桑果,胡乱地擦擦手,状似自言自语道:“等小白猫生了小小白猫,夫君就会派人送给我。等小小白猫长大之后,夫君就来接我回宫。”
小白猫是阿桑昔年养的一只小白虎,起初她以为是一只虚弱的小白猫,却不想是白虎幼崽。一路养大,越来越大,虎虎生威。
她与乔帝依依不舍,她忍痛割爱,留下她的小白猫陪伴乔帝。降国之主,竟用这般戏言,安抚阿桑。
实乃心酸。
稚子心纯,想必日日夜夜都盼着。
“阿桑,等爹娘有空,会带你去乔宫探望……小白猫。”步清欢抑制不住心中酸涩,眼中水光。终是许下承诺。
阿桑忽然笑意绽放,眸光晶亮,一遍遍地兴奋地问:“当真?当真?骗人是小狗!”
步清欢点头如捣蒜。
独孤傲亦沉默着,重重地点头。
阿桑这才越发放心,贝齿带着桑果之色,笑容璀璨剔透。
到了慕薇山脚,拾级而上。石梯崭新而干净,新修而时常打扫,阿桑走得气喘吁吁,却兴致很高,坚持自己爬石梯。
苍山大地,俯仰皆翠,路旁更有野花芬漫。阿桑倒不喜欢那些大红大艳之花,想必是在乔宫见惯不怪了,不时踩着野花,欢喜雀跃。乔宫再好,也是囚牢。阿桑应该在青山绿水之间长大,与鸟兽虫鱼、花草树木为伴。
阿桑在石凳上休息,数着手中野花,等着二位携手漫步的大人。她后背是几从红粉双开的山茶花,品名优美,鸳鸯凤冠。
独孤傲信手摘了两朵,插入步清欢发间,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人比花娇。夫人真美。”
阿桑歪着脑袋,看了看步清欢头上的鸳鸯凤冠,又看了看她的容貌,笑盈盈地说:“嗯,夫君说,娘亲是世间最美的女人,天下第一美人!”
这笑,竟与乔帝有几分神似。
独孤傲眼角微勾,眸中皆是笑。步清欢轻笑出声,微微摇头,尽管阿桑三句不离乔帝,但是她着实讨人喜欢得很。
走走停停,半个时辰便到了半山腰,一座古朴大气的山庄坐落其间,掩映在参天巨树之下。
山庄题名,步步惊鸿。笔迹深邃锐利,入骨三分。步清欢嘴角扬笑,原来这便是独孤傲为她准备的惊喜,给她和阿桑准备的安家之所。
大门洞开,数十仆从,男女老幼皆有,层层铺排,想必是久候多时了。
“家主。”
“主夫。”
“阿桑小姐。”
众人一一见礼,初初相识,有旧人,有新人。譬如,昔日收服的土匪头子,龙头儿等人,如今成了看家护院。
而最让步清欢心地荡漾的,却是众人对她的称谓。昔日她为女王,他甘为王夫,而他身为金帝之时,也从不压制她半分,平起平坐。如今二人归隐山林,不理天下大事,而仍让她为家主,他竟退居主夫之地。
从来,他都让着她,不与她争荣。从他,他都对她所言,颇为上心,默默去做。步家,多么遥远,远到步清欢都快忘记,步家已被灭门,步家已经覆没,步家仅存一脉尚存,步家已大不如从前,恐怕无望再燃辉煌了。
独孤傲与步清欢将阿桑牵在中间,一步步迈进。桑树梓树满园,桑梓桑梓,桑梓故里,故园之意。更有繁华乱人眼,猫狗兽宠四处游窜,阿桑脱了手,东跑西顾,到底是孩童心性,又极为喜欢小宠物。阿桑自有人照料,连昔日万摩之时,阿桑乳母沃嫂儿一家都来了,还请了几位师父,独孤傲放心得很。
独孤傲带步清欢入主屋,他将一切都料理利索了。这块地方,他准备多时了。大约从他心地,这才是最美的结局。
若说不感动是假,步清欢便是匆匆看了几眼,也只独孤傲花了多少心思,多少精力。
八年相识,六年姻亲,四岁闺女。得夫如此,复何求?#####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