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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艳阳之春，万物生辉。

　　独孤傲已率军连下三城，再下五城，势如破竹，直逼皇都。

　　乔帝决意御驾亲征，倾国之兵而出，任谁都劝阻不了。越是兵临城下，他反而越是吊儿郎当。

　　临行前，乔帝竟先至倾世宫。一袭战甲，褪了稚嫩与柔气，平添了一丝硬朗。如此装扮，倒像模像样。他眉目弯弯，嘴角上扬，声音低雅：“你乃是朕最宠爱的妃子，朕若战死，你便殉情，可好？”

　　乔帝已下令，他若战死，倾世宫上下陪葬。

　　乔帝并无龙子，同时兄弟也死伤殆尽。他若死了，这乔楚江山便无人继承了。叔伯辈如庄亲王，难成大统。况且，独孤傲已攻陷乔楚大片山河。乔帝此番出征，的确是殊死一搏，赌的是乔楚万里山河。

　　步清欢不甚在意笑笑，那笑正如整个乔宫飘荡着轻轻悠悠的花香：“当真不考虑，带我随军？”

　　乔帝笑意更深，带她威胁金子傲，扰乱敌军？他不屑。还是让她出谋划策，挞伐敌军？她亦不会。倒是偷窥兵防布局，伺机投递情报，恐怕才是她的目的。然而，乔帝岂会上当。

　　可是，把毒蛇放在身侧，难道不必让她肆意为祸，方便控制？步清欢倒不戳破，左右是否乔帝将她控制于手，她都有自己的打算。蛰伏乔宫大半年，她岂是每日昏庸度日。

　　乔帝不让她好过，她自然不会手软。

　　“你当真这般自信，朕会输？”

　　“嗯。你会。”步清欢勾笑，美眸坚定。

　　乔帝凤眸一眯，终是转身。忽然，他顿足，并未回头，声音轻缓：“放过长秋宫。”

　　“好。”步清欢挑眉，眸中倒多了一丝善意，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渐沉。

　　乔帝出征之日，旌旗蔽天，黑云翻墨，天地间风云变色，人心揪紧。乔宫与上京城，人人面有郁色，主战派与主和派都出奇地静了声。

　　然而，步清欢却面目沉静，内心也是安宁。时至今日，她已将大局握在手中，只待一声令下。而她也相信独孤傲，绝不会让她失望，一定能一路北上，攻城略地，与乔帝之战中，大获全胜。

　　晚膳送来，步清欢倒一口未动。红锦为她送来几样精致小点，她略略吃了些。末了，她休憩片刻，才倒：“红锦，时辰已到，控制倾世宫。”

　　倾世宫原本已大多归附于步清欢，外加无人愿意陪葬。一切顺利至极，无甚波折。禁锢了步清欢两百多日的金链，被五位近身宫女一一打开。

　　其实，纵然没有钥匙，步清欢也能逃脱。昔日惯用武器，一一回到手中，她摸着久别重逢、冰凉雪白的玉刃，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她腰间还别着一柄金扇，乔帝之物，在乔楚宫中，堪称通行之令。

　　下一步，便是控制整座乔宫。

　　整个乔宫膳食已被动了手脚，阎王殿之人半数已入乔宫，轻手轻脚，趁着夜色，将意图反抗之人，扼杀在虚软之中。

　　整个乔宫之军，已被步清欢所控，后妃宫仆不足为患。

　　另有半数之人，已侵入部分朝臣之府。愚忠乔帝之徒，被抹了脖子，或死于姬妾之手、床榻之畔，或死于意外，或死于乱贼闯入，或死于贴身侍卫，如此云云。

　　庄亲王府，本该同样遇难，却安然无恙。

　　护城军之中，不少将领被副将所杀，亦有统军暗杀副将，如此一番血洗。护城军也悉数落入步清欢之手。

　　一夜翻天，纵然有人忠心不二，也无力回天。

　　整个乔楚皇都盛景城，已被步清欢握在手中。以乔帝御驾亲征为由，大军封城，不许任何人进出。

　　从此，乔帝与朝堂断了联系，断了后援。

　　破晓之光，拉开东边鱼肚白。整个盛景城血腥味尚未散去，哭嚎哀怨声压抑着，几不可闻了。

　　步清欢立于殿门，迎着微光，轻轻舒展肢体。多久，未曾如此晨起，如此自由，双脚属于自己，双手属于自己，一切都由自己掌握。

　　红锦一袭红衣劲装，腰间蛇鳞铁鞭泛着银光，昨夜她四处奔走，前庭后殿。她踩着稳步而来，嘴角笑意凉薄，还带着淡淡嗜血味道，眸中正如黎明破晓，黑暗里生光：“王，长秋宫那边……”

　　留着长秋宫不动，留着白灵芝母女，自然是因为步清欢想亲自解决，如此更显合情合理。步清欢长睫扑闪，美唇深勾：“我亲自去。”

　　原本围守倾世宫的护宫军，如今跟在步清欢身后，俨然已成她的护卫。长秋宫已被控制，白灵芝搂着雪霁，在内室里，尚未起身。

　　昨夜腥风血雨，她恍然未知。

　　步清欢刚刚抵达内殿门口，却见十二银衣卫从夜里里突然出现，近乎从天而降。她略略意外，乔帝竟然将自己的夜卫分一半来守卫白灵芝母女，到底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尽管许久不曾与人交手，但步清欢灵活绝不逊于往昔。十二银衣卫于别人而言，以一敌百、武功高强，与她而言，不过是十二根柱子。

　　广袖宫装里划出一抹金光，一把金扇在步清欢手中，金光闪烁，灼人眼球：“你们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

　　那是乔帝的贴身武器，十二银卫面面相觑，一时不敢作为。

　　响动吵醒了白灵芝，起身批了外袍，打开寝殿之门，便见银衣卫与步清欢所带上百护宫军对峙。一瞬惊诧之后，却是了然，她蓝眸在幽光之晨，更显冷亮：“请倾妃娘娘入内。”

　　步清欢旋即收了扇，笑意盈盈，莲步幽幽，款款入内。

　　“大嫂……”走进内室，白灵芝这才微微蹙眉，声音有些微颤抖。她历来都看不懂步清欢所为，却只能选择信任。

　　步清欢轻轻靠近床畔，雪霁睡得正香，嫩白小脸惹人怜爱，小手指微微蜷着，像一只小猫。她眸光温柔，嘴角笑意亦是温柔，出口便是冰凉寒心：“从此，再无侧后，更无雪霁公主。”

　　白灵芝微微一震，眸中满目不可置信，百味杂陈：“大嫂，我从未背叛你。”

　　步清欢笑意释放，知她误会，道：“先带你和雪霁去阎王殿。待五国之争消弭，届时，天下之大，你想去何处便去何处。”

　　而长秋宫，必有一场假死之计，早已做好安排。

　　“他……会死吗？”白灵芝唯一珍宝，不过是熟睡婴孩。孑然一身，无需行李包袱。只是心里多少扔有些牵挂，毕竟那是她的夫，孩子的父。

　　假如她与他之间，未曾横梗着家国，未曾以欺骗阴谋为开端，未曾一直猜疑利用，结局可否不同？

　　步清欢无法回答白灵芝之言，但于乔帝而言，国破家亡与死何异？

　　宫变，至此才算结束。

　　然而天下大局，才刚刚开始铺排。

　　乔帝不在，朝廷要臣一夜死伤无数，整个盛景城已瘫痪。而地方，情况更不会好，四面八方有暴民起义，流民乱窜。

　　远赴前线的乔帝，不仅内院起火，还四面楚歌。不可谓，不是打击。而他也必须分兵制之，但如此一来，必然削弱前线作战势力，且无数官员需要替补、调换，如今一番大洗牌难免错漏横生。

　　外患虽险峻，内患不除，败于自己人之手，才更加可悲。攘外必先安内，可他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进退维谷了。

　　整个吏部官员，从上到下，文才武功如何，何为清廉之家，何为野心之人，忠君能有几分，乔帝未必有步清欢清楚。

　　步清欢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春日里四处都是花香弥漫。然而空气中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桃香，让她秀眉一动，嘴角不觉上扬。

　　终于，庄亲王出山了么？乔宫内外皆知，唯独庄亲王可自由出入宫廷，即便是如此紧张敏感之时。

　　“清儿。”桃花源仙人依旧是一袭滤绿袍，袖摆有几枝翠竹桃花。他声音轻柔如棉如絮，听了叫人通体舒畅。

　　步清欢哗然起身，笑意明亮：“阿桑可好？”

　　乔帝临行前，竟然将阿桑托付于人。整个乔宫寻不到阿桑，步清欢第一个想到仙人。虽不知乔帝到底打的何等主意，但他可信又有能力庇佑阿桑之人，恐怕只有仙人了。

　　仙人清淡一笑：“甚好。旁物并不稀罕，养了只白虎，爱不释手，整日不离。与你儿时，很是相像。”

　　步清欢轻笑点头，心下稍安，看来阿桑果然在仙人手中，他自然不会亏待一个小女孩。而且神鬼图也在仙人手中。若说天下尚有一人，还能掣肘步清欢，此人非是乔帝，而是仙人。

　　步清欢但笑不语，默默地盯着仙人，一瞬不瞬，一眨不眨眼。

　　仙人微微侧眸，避开她的目光，淡淡道：“神鬼图确实遇水而变，似是密道之图，却不知为何处密道。”

　　更不知步清欢若是见之，能否知晓。神鬼图表面为涤尘谷，可涤尘谷被她翻过几次，不见端倪。如今又是密道之图，却不知又指向何方，又或者是一场骗局？

　　步清欢并不急于交易，也不急于要回神鬼图，她神色安然而自信：“待有机会，仔细瞧瞧，再作打算。”

　　“嗯……”仙人低声呢喃。然，涉及乔帝之事，涉及天下大事，二人竟默契地不曾开口。开口又有何用，唯有等待独孤傲与乔帝之战，是胜是败，再做他论。#####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