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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独孤傲却已为步清欢举办了两场葬礼,如今又为她举办了两场婚礼。
一切匆匆,因而一切从简。
翌日,步清欢匆忙做了鞅驰新娘打扮。
用乳酒濯发,编着长辫,头戴红珊瑚串珠新娘头冠,罩上錾金铁片的红盖头,一袭精绣繁杂红裙,金色流苏拖地,银铃串珠,伶仃作响。
王后亲自领着步清欢,步出小账,蒙塔为她准备了一支马王队作为嫁妆,浩浩汤汤地等着新郎前来迎亲。
围观之人唱起了一首首迎亲、送亲、欢庆新婚的歌儿,整齐而嘹亮。步清欢骑上骏马奔驰,独孤傲这才一身喜庆、披红挂绿地打马追去,直到追上步清欢,将她小手攥在手心,才接着她去新房。
新房里铺着毛毡,二人拜天地,跪神灵,接受众人观礼与祝福。然后大家吃着全羊宴,伴随着鼓乐之声,新郎新娘跳起了舞。
第一次见独孤傲跳舞,步清欢扭着身姿,竟与他配合得天衣无缝。她心中暗笑,原来这男人开心起来,竟然不顾形象与威仪,愿作寻常男人,寻常新郎。
直到歌舞将歇,新郎将新娘头纱除去,在她脸颊轻轻一吻,众人才闹哄着入洞房。
忘川城无崖山,五年前年三十那日,二人在独孤门与十步香车诸人见证之下,结为夫妻。但那日,独孤傲沉醉不知事,酣然而睡,醒来已是日晒三竿。
今日,独孤傲却轻沾几口小酒,清醒得无以复加,眸中却有一种沉醉迷人的波光。他心想着,本该补她一个洞房花烛夜。
蒙塔领着众人,在露天喜宴里,尽情吃喝玩乐。喜帐里,洞房里,隔绝了热闹,只剩二人相对,红烛羞得垂泪,油灯燃着暖光,晃晃悠悠,一室旖旎,在这春日里越发拨动心弦。
步清欢侧坐地铺上,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明明是一双人,却成了两次亲。她脸颊被红妆染得粉绯。
独孤傲大咧咧地脱了外袍中衣,踢了长靴。转而,坐到她身侧,俯身,将她脚上短靴脱去。他侧脸,在她脸颊烙下一吻,闷笑道:“是谁在太阴城放河灯时说,愿夜夜洞房花烛?”
她愿天天做新娘,那他自得日日为新郎。
“玩笑而已。”步清欢低眸埋首,粉颊染朱,难道娇羞。本已是老夫老妻,今夜到底还是有些紧张,呼吸零碎,指尖轻颤,心坎儿更是说不清道不出的情丝缠绕。
“当初,勾引我那股劲儿哪儿去了?”独孤傲挑了挑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他眸中闪烁着谐谑与好笑,却又温暖而明媚,深情而缠绵。
这样的独孤傲,有些陌生,有些奇怪,不似往日,却让人从心底里融为一汪春水。
绝望之城初相遇,她惯爱盯着他看,坦率而露骨,不肯移眼,眼里征服之欲毫无掩饰。她或盛装打扮艳丽逼人,或轻衣缓袍柔滑性感,有意无意,处处撩人。
她窝在他怀里,心安理得地说:“除你之外,再不让旁人看我身子。”
她勾着他的脖颈,赖着不松手,展颜媚笑:“我心悦你,只勾引你。旁自不会放在心上。”
她赠他彼岸花手绢,从容笃定地说:“我很贪心,只愿做你手足般的女人。”
忘川城重逢,瘟疫毒蛊已现眉目。她夜探他的居室,分明是他动情声色在先,却又是他不解风情在后。
她转身离开,娇声轻斥:“独孤傲,你这个榆木疙瘩!”
那句话,恰恰落入了他耳畔,飘进了他心底,引得他躲在窗后,嘴角越扬越高。
在摒除瘟疫人祸的庆功宴上,她抿笑,将手放在他手心。不顾众人异样眼光,不顾清白名节,随他离开,进他居室……
王都天牢,他当着巴卓轶吻她,她却惊得魂飞天外。
她在客栈,未曾闩门,静静等他,却拒绝留在他身边,倔强而认真:“我要拿到独孤玉牒,我要成为配站在你身侧之人。”
她不要一时缱绻,不要一世庇护,她从来都只要,同进同退,永世不离。她正对,他的胃口。
和平城主府,再次重逢,他霸情锁爱,她却道是尚未准备好,青葱玉指落在他满腹旧伤上,却再无力抵抗,心疼他,纵容他……
往事如潮,波波汹涌,阵阵撞击着她的心房。步清欢竟一时不敢看他,深埋了头,轻靠在他肩头,吐气如兰,喷洒在他肩窝:“我那时还小,不懂事。”
独孤傲肩膀微微颤抖,闷声而笑。他搂着她的腰,紧紧地抱着她,沉默了许久,又道:“和平城别后半年,你自十步香车出来,就像变了个人似得,连眼神都变了。”
彼时步家大仇终得报,步清欢手中杀戮越多,心也越狠。后来,她流落朔方城。又被罗娅以命相胁,迫独孤傲退兵。
步清欢当时想着,弱水城独孤傲与罗娅暧昧不清,一时心中别扭,安静而冷淡,不知当时,她是否灼伤他的眼,刺痛他的心?而且因为退兵贻误战机,害他陷入米贝莎万摩十万女兵围攻,虽以少胜多,但可想而知,该是多么惨烈与危险,差一点就功败垂成。
纵然独孤傲与罗娅之间误会解除,步清欢依然时常蹙眉,脸上笑容依旧不多,且不复从前明丽纯粹。
不管是交换独孤玉牒,抑或去看沙漠奇花依米花,她笑里也总凝着愁。
米贝莎对五方城宣战,她随他上战场,昔日柔媚早已化作刚烈,情深决绝,志魄冲天。尽管想让她避于后方,却不想反让她陷入绝境,米贝莎围攻绝望之城,她苦守多日,最后不惜自毁以伤敌。
“当时闻你火烧城主府,以身殉战。我差点疯了。”独孤傲突然紧了紧手臂,将步清欢环得更紧。紧得她呼吸困难。
知她不愿再让他被人所迫,虽不信她决然轻生,但又怕真是如此,徒留他扼腕痛惜。若非仲牛来报,独孤傲仍妄自揣测,患得患失。
“米贝莎以你之命,迫我投降。我几近动摇,我不怕战败,只怕你死。若能用我之命来换你,我绝不犹豫。只是,我不能拉着万千将士陪葬。当时我想,若是米贝莎当真杀你,我必先杀她为你报仇,然后……”独孤傲没在说下去。他将头枕在步清欢肩头。
步清欢只觉脖子上有湿意,他……哭了?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刚强狠厉,只有血汗硬骨,从无柔绵弱泪。
当时,米贝莎让步清欢做万摩肉盾,抵挡沙驰国箭雨,步清欢却带着沙驰俘虏反扑万摩兵。米贝莎如罗娅般,用刀架在她脖子上,胁迫独孤傲,而她却自杀以逃生。
自杀前那一眼倾心,那一笑倾情,让独孤傲何其震撼。若她当真这般死了,无论胜败,他一生当如何苟活?
孤勇难支,心神俱碎。能死在一起,便是他当时,心中所愿,别无他念。只是未曾料到,步清欢御马奇术,十步香车与独孤门介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反败为胜。
此后,他越发怜爱她,荣宠她,纵容她。他笑越多,诺越多,而她也越发开怀,越发腻着他。纵然二人孩子从步清欢之姓,他也浑然不计较。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兵权可以不要,疆土可以不要。
他说:此生无他求,唯清欢尔。
他说:你去何处,我便去何处。
刺客围杀之时,他以身为盾,满身是伤,却将她护得极好。
寒夜冰雪,重伤在身,他独立在宫门口,痴痴地等。
他甚至将他的命运,都交付她手。是否回万摩,是否担任巫教教主,他都尊重她的想法。
忘川城送她银步摇,无崖山为她备下盛大婚礼,带她叩拜独孤家灵牌,将他娘亲遗物赠与她,将她的额名字写在独孤氏族谱上。他有天下第一之名,却甘愿败在她手上。
他在灵前发誓:一夫一妻,不离不弃,此生不负。
从此,他唤她:夫人。
夫人……
“你今晚……甚怪。”步清欢不知为何独孤傲今日话那般多,一直一直回忆过去点滴,而他竟将二人之间的事,一件件一桩桩,记得那般清晰。
在一个个她不在身侧的长夜,他是否就靠回忆在支撑?
“此生有你,真好。”独孤傲这才松开了步清欢,将她外袍脱掉。然后两人相拥,躺在被褥之上。
“嗯。”步清欢窝在他怀里,异常乖巧。
本来当初从沙驰国入万摩,是想逃脱追杀。到万摩之后,才发现,步清欢是前朝皇室后裔。独孤傲动了将万摩送给她的心思。
又逢沙驰国不战而败,金石国转头攻打万摩。
她要守住万摩,他便为她而战,纵然战死亦无怨无悔。只是没料到,对战雷均之时,当真一招不查,败于他手,而流落信河,生死未卜。
如此一别,她已是万摩女王,富国强民,淘金修路,提倡男女之间互敬互爱。而他九死一生,只想更要庇佑她,成了金石国容王爷,领兵戍边,与乔楚连战不休。
步清欢挟持乔帝,妙手议和,才结束纷扰不休的乱战。
他们一直以来,岂非都是彼此的福星?
“明日需得早起。歇息吧!”独孤傲拉过薄单,盖在二人身上。合上双目,嘴角还带着淡笑。
若是,每夜能拥她入怀,该是多好?#####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