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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均手微僵,转而牢牢地握着手镯,时至今日,她仍然对他,留得一线情义。她曾救他,让他起死回生,悉心照料他,让他身残复而健全,她甚至请人教他武艺,让他进步越发之大。
他曾许诺娶她,她未曾拒绝。尽管,她后来择独孤傲而定终身。
雷均曾率二十万金石兵,攻打万摩国,而她当时是万摩国师,他杀她族人、坏她国土,她不怒不怨,在他被巴卓轶围杀之时,未曾落井下石,只求他拼死相搏、逃出生天。
雷均曾出卖她,让她手下三万墨瀚所领沙驰护国军,全军覆没于鞅驰莽林之中。他曾领万摩的乔楚降军,反抗万摩,控制万摩,后又率军围困忘川王都,任由乔楚鲁家军对阵沙驰、金石兵,冷眼看独孤傲险险得胜之后,又被绞杀,从而坐收渔利。剿灭独孤傲之军,杀尽王都守将,然后占领忘川王都。
他毁了她的万摩,她的沙驰,他占了她的王都,甚至俘虏了她唯一且深爱的男人,让她日夜担忧。
如今,她身陷囹圄,他无能为力,甚至助纣为虐,将出兵,再次攻打她的国,斗战她的夫。可她却,仍然仅存一丝希冀,希望他别战死沙场。
步清欢仙玉之手,已收回广袖之中,但那柔滑之感、馨香之气,在他大掌上,久久不散。
雷均牙关发紧,终是说道:“终有一日,我会将你带出乔宫。”
一阵凉风袭来,步清欢微微瑟缩,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雷均将手镯放回前襟内,转身走了几步,幽幽回首,极轻极淡地问:“你会不会后悔,当年救我一命?”
彼时,步清欢已转身,置若未闻。她身上金链银铃,阵阵脆响。
雷均终是回眸,大步走去。
此去一别,将是何种光景,无人能知。
古蛇毒不死,鹤顶红不死。
活蹦乱跳于倾世宫,倾妃已被传位妖孽之身。从后宫、前朝至民间,纷纷请乔帝斩杀妖孽。
似乎为了印证妖姬祸世,乔楚今年异常之冷,大雪降得比往年早了近乎一月。深秋九月,大雪之大,无可比拟,雪灾将至。
炭火重重,内室温暖如春。
步清欢一袭睡袍,对镜轻笑:“妖孽?要真能呼风唤雨,降雪下冰,我倒真希望自己是妖孽。乔楚天灾,是老天爷降罪了。”
“爱妃似乎很开心。”乔乐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声音,陡然从步清欢身后响起。
“莫非今日请得法师作法驱妖,抑或想将我绑上神坛火烧祭天?”步清欢旋即转身,扬着一个媚如春色的笑。
这笑,炫目逼人。
乔乐目光生寒,恨不得撕碎这幸灾乐祸的嘴脸:“想死?朕不让你死,谁能让你死?”
步清欢不置可否。
乔乐则拂袖离去。
刚刚回卧龙殿,就见殿前跪满了人。
“此为不祥之兆,不能出战。”钦天监众臣,长跪于卧龙殿之下,大雪尺积。起初,乔帝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久之,不断有人冻伤冻晕。
不仅钦天监,各部官员纷纷跪地不起,祈求乔帝收回成命,暂不出战。但此时,雷均领兵,恐怕已抵达边关。
雪灾越演越烈。
盛景城以北,全是被大雪覆盖,凝结成冰。道路不通,畜牧无食,又时常有雪山崩塌之事。
冻死人畜无数,流民乱串,一路南逃。风雪流极盛,由南而北,寒风呼啸。千百年不闻有如此严重之雪灾,大雪一下不止。
内患不除,如何还敢外战?乔乐不得已,将雷均召回,士兵四处赈灾。乔楚宫由北而南,都是凄风苦雨,暴雪霜降。
又有传言,祸国妖妃身怀妖胎,必将祸国殃民。此番轮到后宫嫔妃上百人,花花绿绿跪在卧龙殿前。
一个个冻成冰美人。
一个个冻晕冻倒,纷纷被送回寝宫。
事态愈演愈烈,民间不少书生义士自发自愿跪在皇宫门口,求乔帝清君侧、诛妖妃、灭妖胎。
步清欢依旧步清欢依旧被金链锁身,心情却越来越好,日日荣光满脸,容貌越发俏丽动人。她对镜而笑,手伏在小腹之上,母蛊已成形,如今她百毒不侵,还能以血下毒,为她可解。
形同万摩子母蛊,却比母子蛊更加霸道凶狠。
步清欢用细针轻轻一扎,指尖一滴血,落入食盘。然后将食盘放在脚旁,小白猫、小黑狗打闹着进来,舔吃着美食。
未几,纷纷倒地。
不知这倾世宫死猫死狗,又会掀起何种波涛?既然后妃无力敢朝她动手,那她自己动手岂非也好?
步清欢盯着猫狗尸体,一阵失落。曾几何时,步家与百兽交好。曾几何时,她步清欢爱宠如命。如今,却是杀之不眨眼了。
人,都会变,变得残忍血腥冷酷。
步清欢望着窗外纷蛮大雪,呢喃自语:“白夜,你传我绝世武功,又下血咒于我身。护我又伤我,到底是难解你意。若非相隔千里,真想撬开你坟墓,问问你。”
算时间,步清欢身上蛊毒,的确是当初她藏身于阎王殿时,被人所下。若非她已毒发数次,若非与红锦重逢,步清欢尚且不知,原来历代阎王都会以身养蛊,练就百毒不侵之身,练就随时下毒之能。
只是历代阎王皆是白氏后人,皆是男人,母蛊养在胃中。直到步清欢这一代,为第一任女人为阎王,母蛊却侵入了腹部,与胎儿争地,而且会蚕食胎儿。
其他,倒与历代阎王无异。
步清欢又叹道:“只是,该如何为中毒之人解毒?”
窗外,有洒扫宫女,在扫着路道。积雪覆压速度却比她们扫得更快,其余地方,积雪数尺,蔚为壮观。
外面天寒地冻,步清欢却一点也不冷。纵然是薄衣轻衫,这一室炭火,却让她闷闷发热,心头更热。被困压已久,只想释放,想杀人,想见血。
她想杀人,别人也想杀她。
乔帝踏进来,便见猫狗尸体。
步清欢理着发丝,笑对乔帝:“让我住回庄亲王府,岂非更好?”
在庄亲王府,哪会有这么多阴谋残杀?只是,乔帝之于步清欢一事,却不信任庄亲王,当日若非他堵在庄亲王府,独孤傲与步清欢早已逃出生天了!手里若无筹码,他便是白折腾一场。
乔帝眸中阴冷,嘴角却高昂:“休想。”
尽管不同意步清欢迁居,他也不会让她死。后宫之中,竟然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一个女人尚且护不住,他颜面何存?
阿猫阿狗之事,乔帝当即黑了脸,大怒。再次命人彻查。倾世宫上下,又有不少人被连累。
新人替补进来,步清欢心下越发开心。排除异己,这一招,她也会。有红锦暗中安排,倾世宫已有不少心腹之人。
然而,后宫岂会有半日消停?
终于遇到乔帝出宫,去皇家寺祈福。宫中那些容不下步清欢之人,冒着抗旨风险,亦请来道姑做法。
整个倾世宫,四处贴满黄符。尤其是步清欢内殿之外,黄符数以千计,多不胜数。
道姑领头乃是名唤言尽师太之人,她带着几十位小道姑跟在身后,人人手持一柄桃木剑。
言尽师太五官极为大气,不怒自威,艳而不媚,手持一柄七星剑,一袭华丽道袍,裁剪合适,秀出姣好身材。她腰间一块水玉,奇大无比,犹如命盘。
师太进屋,一套松风剑法,被她舞来,美轮美奂。她空中咒语连念七遍,剑法也舞了七遍,次次剑指步清欢面门,煞有介事,形同驱鬼。
步清欢不避不闪,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胡乱倒腾。若是旁人,她的确怕上一怕,可眼前之人,分明是绝望之城初相遇,言家拍卖会上颇有交情,台柱言箐箐。后来言家破灭,言箐箐投入步清欢名下,在和平城开了月勾栏歌舞坊。再后来,领命来乔楚之后,却不见多大动静,未曾想竟然占了山头,自立门户,当起了道姑。
言箐箐装模作样,各类驱鬼之法,一一尝试皆无果。最后自己反而佯装,重伤在身,口吐鲜血:“此人不是鬼。亦非鬼上身。贫尼无能为力。”
默了默,言箐箐又道:“此人绝非凡人,恐是天神下凡,尔等得罪,求上神莫要怪罪。”
说完,言菁菁跪伏余地,其余小道姑有样学样,跪倒在地,纷纷求饶赎罪。步清欢倒被这一出,稍微诧了一瞬,只得配合她们,像模像样,神神叨叨,东拉西扯,废话连篇。
最后,将众人驱逐出去。
参与此事的后妃,却注定失望。而白灵芝赫然是主导者,是后宫第一人。
白灵芝小腹已微隆,她站在步清欢面前,蓝眸幽深不见底:“妖妃,你休要嚣张。”
当着后宫众人,白灵芝对步清欢寸步不让,言辞犀利。步清欢冷眼睥睨,不予理会。
如此一番阵仗,白后与倾妃,已然宣战。
直到白灵芝走远,红锦这才扶着步清欢坐下:“好戏,才刚刚开场。”
步清欢抿唇而笑,想到先前的道姑言箐箐,不由得感叹道:“阎王殿本事倒不小,我的人都能被挖到。”
红锦颇为得意,眸中清亮:“王且等等,还有惊喜未至。”#####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