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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此前也做过沙驰国不战而降的设想，可是听到确切消息，步清欢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巴王有五万王朝军，却没有调军王令，不过纵然他有，也难以抵挡金石国二十万大军的冲击。
“如今这沙驰王令握在我手中，犹如废铁。哎，不如拿去熔几个飞镖？”步清欢悻悻道。她还当巴王大智若愚，如今一想，着实又想不通巴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巴王已禅位，小王子巴卓轶继位，被册封为“沙驰郡王”。金石国，是郡县制国家。因而沙驰国已成了金石国一个郡国，名下有十二城也改称为十二县。一个国家，就这样覆没了。
独孤傲闷声笑了笑，能调动五万大军的军令，拿去熔飞镖？默了默，他轻声道：“王令非是废铁，而是真正的金牌令箭。若是金石国攻打万摩国，少不了拿王朝军做挡箭牌，这是雷均的一贯作风。”
金石国雷均大将军，手握二十万重兵，此次便是他不费吹灰之力，不伤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沙驰国。当然，这一切还要依仗巴卓轶这个沙驰小王子的通敌叛国。
在米贝莎与独孤傲的五城之战中，巴卓轶果然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而且早已与雷均暗中勾结，当了个卖国求荣的小人！他鼓动米贝莎与独孤傲打得不可开交，两国实力皆是大大削弱，然后开城迎敌，将沙驰国双手奉上，废除自己的父王而自己上位，简直不可理喻。
步清欢将手心覆在独孤傲骨节分明的手背上，彼此取暖，她问：“金石国会对万摩出手吗？”
“会。”
“何时？”
“开春。”
“万摩也要投降吗？”
“不二选择。”
步清欢怔了怔，她才刚刚踏入这个人民热情如火的国度，却要亡国了么？她希望战争与死亡，永远不要来。万摩国已经满目疮痍，民生凋零了。
但是这都是奢望。唯独希望这场雪一直落下去，不要停。
大雪封山，不利于行兵打仗，金石国自然不会贸然行动。但金石国恐怕也没有耐心持久消耗，等大雪消融后春天到来，金石国的铁骑也会到来。
投降，总比死亡来得好。
可是，米贝莎会接受投降吗？而且金石国会提出何种受降条件？
元月初八，宜安葬，万事皆宜。
“卡娜一定很伤心。”
自从卡娜归家，卡娇国师已经起尸装棺了，巫教巫师们开路，念着安魂咒。
葬礼主持念着卡娇国师的族系所在地，希望卡娇国师的灵魂可以回归故土。接着又念着她的生平事迹，祈祷着好人必将有好报。葬礼队伍绕着宫寨渐行渐远，道路两旁有很多都是卡娇国师的信徒，他们脱帽鞠躬表示哀悼，有些人甚至跪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
洗马在前面带路，卡娜跟着卡娇国师的棺木后面，抱着一只公鸡，这只公鸡将成为卡娇国师在阴间的伴侣。灶台的火开始熊熊燃烧，人们围着灶台跳驱魂舞，还不断地添火加薪。
大火灼伤了卡娜的双眼，她的双眼通红，却没有一滴泪留下。
独孤傲与步清欢依然站在高处，俯瞰着纳吉盆地。步清欢看着丧葬队和围着灶台跳舞的人群，目色沉沉，过去她只能听她娘亲提及过万摩习俗：“我第一次见万摩葬礼。”
“此地淳朴落后。”独孤傲冷淡评判。
沉默了几个呼吸，独孤傲又补了一句：“但是，也许，你能改变这里。”
这口气，跟老巴王竟出奇地相似。
步清欢怜悯这个国度，但是她依然当自己是局外人：“我只是一个来找神鬼图的过客。”
“冥冥之中，自有指引。夫人，万摩如今缺一个名正言顺的国师。”独孤傲忽然搬过步清欢的身子，将她紧紧地箍在胸前，两人目光相对。谁还能比前朝国师阿曼的后人，更有资格担任国师呢？况且，连长冠八哥都择她为主。史载上次出现长冠八哥择主，是前朝第一任女王阿家的阿离华。
血脉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但是步清欢自从步家大仇得报之后，又跟着独孤傲“传承香火”。她一直选择忽视的另一抹血脉，属于万摩人阿家的血脉，在这片纯净而落后的土壤上开始发热、沸腾。
可问题是，步清欢并非巫师出身，连她娘十之一二的本事都没学到。从前，她总觉得巫蛊之术，是骗人害人、装神弄鬼的玩意儿，一直看不上。
“巫教还缺个圣女呢！”步清欢撅嘴耸肩，指尖玩着独孤傲因寒冷而微微发红的鼻尖。罗娅死后，巫教圣女暂未定新人。整个巫教，出挑之人，越发难寻了。
“卡娜。”独孤傲淡淡道，这是巫教上下决议通过之人。卡娇国师之女，巫医出身，有神医之称，名望也颇高。
“我也觉得她很好。”步清欢微扬头，在独孤傲唇瓣烙在一吻。
独孤傲怔了怔，打横起步清欢朝着内室走去，将她放在石榻褥子上，倾身覆压而下。
步清欢推了推独孤傲，吞吞吐吐：“战争一触即发，我怕万一……我护不住孩子……”
独孤傲绵密的吻已落下，手上更是三下五除二地剥离障碍。两人已经非常熟悉彼此的身体。
啊！
独孤傲很快破城而入，纵横驰骋。
直到韬戈卷甲，鞬櫜干戈，独孤傲才将步清欢搂在臂弯里，轻言细语道：“只要我活一日，决不让人伤你一分。”
那要是你死了呢？
步清欢陡然心惊，她为何会如此想？金石国大军来了，投降就好，应该谁都不会受伤，不是吗？
难道，一切依然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万摩国过年时间并非年尾年头，而是在一年之中，硕果累累、庆祝丰收的深秋。所以冬雪里的万摩国显得特别安静，各家各户围着火锅取暖、煮腊肉、吃干粮和唱歌跳舞。
万民沉浸在一年之中最安闲的时光里，并不知道已经遭受千磨万难的万摩，还要迎来灭顶之灾。
这一切要从金石国使臣田升来万摩开始说起。
元月十二，这几乎是万摩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积雪覆压着整个苍山大地，给连绵不绝的青绿铺上了雪被。但正是这个时候，急不可耐的金石国使臣来了。并非金石国皇室派来，而是大将军雷均的副将田升，及一队随行。
田升刚刚踏进纳吉盆地，就迎来万摩国无上的热情接待，女骑兵从头到脚金银饰物叮当作响，各个身材高挑，面容出色，皮肤白里透红，英气盎然。她们骑着装饰得花里胡哨的大马，扬着银铃般的笑，唱着欢迎客人的高歌。
那一天，整个通往王宫的大道两侧，彩旗飘飘，唢呐阵阵。
田升似乎对万摩女人和迎接阵势感到很满意，一直挂着豪迈大气的笑。
田升在迎客女骑兵的带领下，已到了王宫门口。一半嵌在悬崖里，一半悬空在外，缀满了珠宝玉石的九重宫阙，在冬雪衬托下，流光溢彩。此乃他生平仅见，最为巧夺天工、富丽堂皇的宫殿。
“万摩果然遍地黄金。”田升不由得感慨道。他就那样，站在王宫脚下，抬头仰视，久久不曾移开眼睛。
是谁说过，万摩遍地黄金？万摩已经穷得叮当响，连下米开锅都成问题了。
直到，天籁之音由远而近，那歌声悠扬动听，空灵高远，像空谷鸟啼，充满了大自然的气息。
伴随着歌声，一个璎珞佩环满身的妙龄女子曼舞而来，只见她长裙翻飞如凤凰傲天，彩带飞扬如仙女下凡，就像迎风招展、肆意盛放的花。
是米朵公主！
田升目不转睛沉迷歌舞见，米朵公主已到了他面前，她亲手为田升献上了哈达。由公主献哈达，这是对客人无上的尊敬。
米朵有一双清澈纯净的大眼睛，就好像一汪山泉，潺潺湲湲流入对方干涸的心灵。田升不由得痴了，他见多了深闺小姐的坚持娇贵，这大山里的女人，就好像悬崖上盛开的野百合，天然纯净，不事雕琢。
“万摩果然遍地美人。”田升扶起了米朵躬身行礼的身子，却又不舍得放手。直到米朵睁着一汪干净明亮的大眼睛不解地瞪着他时，他才讪讪地收回手。
是谁说万摩遍地美人？万摩女人普遍粗生野长，比之于弱不禁风的沙驰女人、空灵小巧的金石国女人和端庄高雅的乔楚国女人，简直是云泥之别，甚至连放牧跑马的鞅驰国草原女都比不上。
万摩唯独几个让人觉得美若天仙的女子，譬如米朵和她娇滴滴的近卫女骑兵队，她们本就是万摩宫廷仪仗队，自然各个貌美出挑。而恰巧被田升看到，却印证了不知何处传来的谣言？
田升的语气，总是让人觉得不安，他炯炯有神的双眸毫无掩藏他的欣赏、贪恋与占有欲望。他看上了万摩的黄金与女人，这不是一件好事。#####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