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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吉盆地旭阳部落,整个万摩最富饶安定之地。
但巴卓轶的大军已经挤入,目之所及是珠翠镶嵌而成的九重宫阙,比九重宫阙更壮观的是,四十九座九层高的黄金碉楼,任何沙驰军看到之后,都是震惊、垂涎之色。
万摩果然摇身一变,成了黄金之国。
王宫第九层的高台上,一个皮肤白净、身段丰腴的妇人,跪坐在圆形地毯上,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女孩,她的表情看起来温柔而慈祥,唱着一首清平的民谣。她并不惧怕,将她们团团围住的铿锵士兵。
“阿桑别怕!”沃嫂儿将阿桑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阿桑从沃嫂儿身上挣了挣,歪着脑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圆又亮,明晃晃地就像两个月亮。她好奇地盯着巴卓轶,乐颠颠地看了几声:“阿爹!阿爹!”
巴卓轶全身一颤,嘴角略微抽搐,扯出一抹抽筋般的笑。他明知,这是步清欢与独孤傲的女儿。
阿桑越发开心,大眼睛越发晶莹,连声喊着:“阿爹,阿爹……”
“阿桑……”巴卓轶艰涩地开口。
沃嫂儿骇然,不敢说话。阿桑才一岁多,会说的话不算多,口齿却很清晰,其实她或许根本不知道“阿爹”到底是何意义,她从出生至今,只在半年前,见过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亲生爹爹独孤傲。一直以来,她都是见着年轻男人都喊“阿爹”。
阿桑挣出了沃嫂儿的怀抱,圆嘟嘟的小身子头重脚轻地朝着巴卓轶跑去,一双藕臂紧紧地抱着巴卓轶的小腿肚,扬着漂亮可爱的脸颊,越发欢快地喊着:“阿爹抱抱!抱抱!”
巴卓轶看着阿桑,未曾开口,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将她拎起来,搂在怀里,就好似一团云揉在了胸前,再严寒的风霜都被暖云消融了。
“咯咯咯!”阿桑烂漫笑着,犹如银铃脆响,好似一簌簌纷花拂落。
巴卓轶抱着阿桑转身就走,沃嫂儿吓得大哭,扑过去。却被沙驰兵拦住,箍住了臂膀,她大声哭喊:“放开阿桑公主,求求你,放了她!”
阿桑瞧着沃嫂儿被人抓着哭着,她忽然也嗷呜一声哭起来:“阿姆,阿姆……我要阿姆……”
巴卓轶拍拍阿桑的后脑勺,并未转身,淡淡说着:“再也没有阿桑公主了。”
沃嫂儿嚎啕大哭,阿桑跟着嗷呜直叫。对,再也没有阿桑公主了,也再也没有九重宫阙和黄金碉楼了。
九重宫阙上的珠宝,被一颗颗凿下来。黄金碉楼被一个个砸垮,黄金被一车车运出去,银石铜铁也一样,一车车地从万摩运出去。
再也没有万摩国了,两翻大战之后的万摩,除却老弱病残,所剩无几了。整个万摩国就像是被盗墓贼翻遍的空坟,宝藏尽失,唯有冤魂飘荡,唯有亡灵曲飘扬,唯有冷泪凝成霜。
昔日属于依米花兽宠的长冠八哥,一头撞死在了灵塔九层之上。
万摩亡国了!
万摩族也只能苟延残喘了!
万摩人成了沙驰人的奴隶,年轻貌美的女人任禽兽士兵轮换欺辱,老人小孩也被逼着出去挖矿,连抱怨都变得无力,连哭泣都变得多余,整个万摩被绝望笼罩。
雷均曾开出的无情条款,如今却被巴卓轶实现了。原本雷均开出的受降书,不就是巴卓轶草拟的么?泯灭天道,灭绝人性。令人发指,令人切齿。
无独有偶。
乔楚军与金石军在沙驰郡忘川城对峙许久,最后双双退回故国。
金石国更传来金帝病危消息,金石人满天下寻独孤傲,却不见踪迹。金帝至今,仍未立下储君遗嘱。到底是独孤傲还是金子懿呢?
独孤傲虽名言不承大统,但是金帝未必不想锁住他,毕竟金子懿才十岁出头,羽翼不丰。
到底金帝是独孤傲亲爹,是步清欢的公公爹。他从来不曾为难过步清欢,甚至带着一定的荣宠味道。
步清欢躺在寒玉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忽然起身,问身侧的阎王:“阎王殿连接皇宫的地道可还通着?”
阎王眉目一紧,粉瞳闪烁,终是幽幽一叹,点点头,全身流露出一股难言的悲伤。原本这条地道就是白家修的,在金家攻破皇城之时,才能暗度陈仓,留得一息血脉。
原本皇家祠堂供奉的是白氏先祖,后来金家夺位之后,才开是供奉金家族人。金家祠堂被步清欢一把火烧了,竟让阎王殿诸人出了一口恶气。
地动之灾过后,阎王殿又重新修葺过地道,而皇家祠堂也重新选址修葺。原址被封,成了废园,成了禁地,独孤傲不希望任何人打扰步清欢的英魂。
步清欢越过阎王,翻身而起。
阎王粉瞳猛缩,急急问道:“你要走?”
步清欢理了理衣裙,扶了扶发髻:“我会回来,相信我。我只想去看看父皇,给他叩个头。我也想试试我的武功精进多少。”
阎王沉默许久,眼底是一抹悲凉,潜藏着丝丝寂寞,他终究是阖上双目,唇线微动,气若游丝般:“早点回来。”
步清欢应声,快步离去。她早已将地道之图,烂熟于心,取了捷径。
寒风朔朔,已是冬日。
本该是一缕香魂的步清欢,一身轻便的黑衣劲装,与夜色融为一体,唯独一张粉嫩的脸蛋在夜里莹白如玉。皇宫于她,早已熟门熟路,她摸索着去了长宁宫的怡心殿。
子时已过,已是丑时。守卫最为松懈,步清欢奇诡妙步,巧妙地避开重重守卫,悄无声息地靠近。怡心殿内室里,烛火昏黄,悠悠晃晃。
金帝尚未就寝?
窗扉微掩,留着一丝缝隙,凉风寻空而入。步清欢有丝恶意地笑着,她若是飞窗而入,气息奄奄的金帝怕是得被她活活吓死。
玉指轻轻地将窗户拓开了一条更大缝隙。
金帝坐在软榻上,正扶着案牍,铺着圣旨,执笔而书。细瞧他的神色,倒不似传闻中卧病在床、多日不朝、一息尚存。传言,果然未必可信。这金帝虽然老态毕现,白发苍苍,皱纹逡巡,短短一两年好似老了二三十岁,但那双持重握笔的手,那双有神的双瞳,半点不像重病之人。
步清欢见他左右有人侍奉,掀窗而入,几个炫步,就到了金帝案几前。她擒着一抹好笑,等着金帝大惊失色。
声响惊扰了金帝,他稍稍惊异,抬眸望过来,只是微微一诧,然后恢复了平静神色,只深深地盯着步清欢。看来独孤傲当日所言,千里寻妻,倒不是胡说,而是当真有一线希望。
步清欢也不行礼,唇线弯弯:“原以为父皇药石罔效,儿媳赶来见父皇最后一面,却不想父皇红光满面、虎虎生气。”
金帝讪讪一笑之后又是坦然之色:“思念傲儿得紧,只得出此下策。”
步清欢轻哼一声,跃到了金帝身侧,他正在写禅位之诏。正写到“传位于……”就被步清欢打断,徒留一点晕开黑墨,神秘而不肯解惑。
传位于谁?容王爷还是小皇子?
步清欢的确来得不是时候。
金帝也不怪步清欢大胆放肆,窥伺天机。他继续持笔落下三字:金子傲。然后流写而出艰涩拗口一堆废话。
步清欢啧啧叹道,这金帝不仅要骗独孤傲回来,还要骗他当皇帝?她轻哼出声:“父皇,你写错一字,应当重写一份遗诏。”
步清欢一把夺过圣旨,几个炫步就到了烛台,点燃了圣旨,然后扔到了火盆里。一股棉布焦味慢慢散开。
金帝蹙蹙鼻头。垂涎皇位者,不可胜数。有人逼他退位,想要夺位而上。步清欢却避如蛇蝎,当他直面烧毁独孤傲继位圣旨。
步清欢旋即无害笑笑:“请立金子懿为储君,父皇老当益壮,想必待父皇仙去,小皇帝也该长大成人了。”
“朕已是回光返照。朕病重,非是谣传。”金帝摇摇头,无奈叹息。说完,竟咳嗽起来,吐出了几团黑血,印在黄灿灿的手绢上,触目心凉。
步清欢略微心惊,靠近金帝,搭上他的脉门,脉动时而急促如飞鹰走马,时而轻缓如死水微澜,时断时续,时轻时重。的确已是……强弩之末,病入膏肓了。
步清欢放开金帝的手,眉目染了一丝轻愁:“立小皇子为储君,立容王为摄政王,辅佐皇弟几年。待皇弟省事些,届时再说吧!”
金帝不解地盯着步清欢,轻声劝道:“他若为帝,你必为后。他爱你如斯,你不必担忧他日失宠,更不必担忧其他女人分羹。一帝一后,千百年难求。你又有何不愿?”
独孤傲下落不明,说不定早已殒命,尤未可知。不然万摩国那般大事,被人欺辱成那般模样,他为何仍未现身?
步清欢终是妥协,她如今管不了金石国的烂摊子了:“他若是回来,你且问问他,再行定夺吧!”
见步清欢已转身,金帝忙忙问道:“你不留下等他?你要去何处?”
步清欢并未回头,轻轻缓缓吐出两个字:“杀人。”
她想杀之人,似乎并不少?她如何能将金石国与金家牵扯其中。
望着步清欢离去如风的鬼魅身影,金帝怔神许久,才开始重新提笔,重拟诏令。#####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