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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驰国万里黄沙,百里白沙。
绝望之城外数十里,黄沙卷天,驼铃阵阵。光棍树与红柳错落着,是黄沙里唯一的生机。
“夫人,可还记得此地?”独孤傲忽然勒住骆驼。这是他初见不清欢之地。当日,他和手下众人,赶赴绝望之城接手城主之务,正是赶着驼铃队,途经此地。
却撞见,绝望之城寻欢楼三个喽啰,正虐打驱赶一名女子,狼狈而倔强,虚弱而哀艳。
按照孤独傲行事作风,冷眼便过去了。但却偏偏遇到个玉无心,自诩风流怜香惜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恍如隔世。”步清欢耸耸肩,不甚在意模样。当日若非遇见独孤傲,她也一定会寻隙制服那三个男人,再逃走,继续复仇。任人宰割,是绝无可能。
“恍若隔日。那是我初见你。”独孤傲却轻轻摇头,于他而言,犹如昨日,犹在眼前。他初见她,她因容相貌,她眼中之光,深深刻在心里,挥之不去,磨之不灭。
“其实,那次,非是我初见你。”步清欢忽而神秘一笑,盯着独孤傲那双黑亮的双瞳,却不再细说。
任是独孤傲追问,步清欢也紧着嘴巴不开口,但脸颊上渐渐染了绯红。独孤傲凝神细想着,却终是想不出所以然。他的确不记得,在黄沙初遇之前,还见过她。或许,只是她瞧见他,而他不曾瞧见她?
不过,初见在何时,早已不重要。如今两心相依,今后携手白头,便是人间最美好。
眼前已是黄里透白,远天一线亮雪。白岩雪沙,远在天边,近在咫尺了。步清欢忽然幽幽叹道:“只可惜了今年春节,原本答应乔帝一同陪阿桑……”
步家山庄传来消息,金石国翊王金梓沫将阿桑接到上京城去了。有梓沫和小金帝陪着,阿桑应该也不会孤单。只是为人父母者,却不能时常陪伴她,内心多少有些歉疚。
看着步清欢失落之色,独孤傲安慰道:“来日方长。不断了神鬼图之事,你怕是日夜不得安心。”
“你说,神鬼图到底是何神物?”步清欢点点头,来了兴致,问道。
“你希望是何物?”独孤傲反问。
“嗯,这得看我还有何心愿未了。”步清欢略一思索。
“哦?那你有何心愿未了。”独孤傲好奇。
“哈哈,比如学得天下无敌之武功,吃个青春永驻之灵药,得个稀世罕见之秘宝,云云。从此,我步清欢无敌长生于天下,快意江湖,惩恶扬善,潇洒不羁。如何?”步清欢眉飞色舞,神色越发飞扬。好似悉数奇珍异宝已尽纳囊中。然而,只是妄想罢了。
独孤傲轻笑着摇头,不置可否。
步清欢却收了嬉笑神色,认真地看着独孤傲:“不过,若是无你相伴,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如今这般,能与你相守,便再无憾事。”
独孤傲笑意欲深,他亦作如是想。
“那你猜神鬼图藏着何种神物?”步清欢问道。
“不知。且看看再说。”独孤傲如是回答。
步清欢撇撇嘴,就知道独孤傲这人看起来冷清寡欲,想必也无甚痴念。天下第一之名远扬,五国皆安理想已实现,娇妻美人在怀,机灵女儿在家,实在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完满。
此次越过漫漫黄沙,踩进稀世罕见的白沙,路过谜砂村,夫妻二人不再过多停留,而是直奔白玉城堡。
步惊尘与白夜,早已等在那里,两抹柔白,同样仙姿缥缈,不染纤尘。一个温雅,一个淡漠。站在一起,是一幅画,拆开看,又是两个世界。
他们二人,兴许是兄弟,兴许是叔侄,左右都是白家后人。步清欢暗自揣度着。
“又打何种坏主意?”步惊尘勾唇一笑,指尖扣在步清欢头顶,转而赶紧旋身逃开。其实兄妹二人儿时倒也十分亲近,只是步惊尘继承家主之位后,事多,忙杂,而步清欢留恋画舫,喜欢女儿家那些风花雪月。
“我在想,这宝藏若是分不平,咱会不会起内讧?”步清欢扫了一眼步惊尘、白夜和独孤傲。
白玉城堡之下,藏着一切机密,只等四人揭晓。
古武十大宝器,已纷纷集齐,魇剑,银河伞,七彩绳,无境之境,驯龙簪,末日圭,命盘,玄铁剑,虎印,星月坠……
步清欢也是此时才知,原来十大宝器就是打开神鬼图的钥匙,不仅仅是传闻中的星月坠与魇剑。
也算是机缘天定,数百年无人做到之时,被几个人凑一块悉数做到。白玉城堡之下,只听一声声轰响,机关重重的密室,一层层被打开。
如此神秘,如此玄乎,前九间石室,竟除了机关外,空空如也。而第十间,必定是玄秘所在。
其他三人神色淡淡,步清欢却略显激动,小心肝儿砰砰跳。
轰!
最后一道石门打开,里面竟然只是一间简单石屋,石床,石桌,石椅,石柜,别无饰物,唯有石桌上一个金匣子,并未上锁。
步惊尘与独孤傲未曾轻举妄动,但白夜与步清欢却是有恃无恐。步清欢打开金匣子,却见上面是一条银丝娟,金线绣着几排小字。
不求权势财富,但求恬淡安宁;
不求彼此之最,但求坦诚相待;
不求朝夕相伴,但求两心相印。
落款:梦。
“额?”步清欢念着,心下一片迷茫与怅惘。
传承千年的神鬼图,没有绝世武功、稀世法宝、不死灵药、惊世秘宝,万般猜测、传奇皆是空,竟然只是……一封随意而为的情书?是当年林夕写给卓始皇之信?卓始皇修白玉城堡为林夕之墓,下开十间石室,唯有上古奇宝可开,经历千年之久,保存完好,而如今一一揭开,竟然只是藏着一封信!
“该说卓始皇念旧,还是他闲得慌?”近十年,步清欢也算是为神鬼图劳神费力。数百年来,更不知多少人觊觎与窥视。任谁都想不到,传得神乎其神的神鬼图秘宝,就是这么个鬼东西!
“千年之久,却未曾蒙尘。”独孤傲忽然淡淡说道。
步清欢如是一听,转而又灵机一动,将银丝娟与金匣子捣鼓来捣鼓去,仍旧未曾发现有何蹊跷之处。然而,银丝帕无甚端倪,金匣子也未有隔层。
“相传神医谷始祖失梦,有个神医匣,可保其中之物,常年无衰。或许,便是此匣。”步惊尘瞥着看似寻常的金匣子,也唯有此番解释,尚且过得去。
“这银丝娟所用银丝金线也非常物,银丝与情丝是同一种丝,刀枪难断,而金丝亦是金丝软甲类似,可御利器。”白夜摸了摸手绢,做如是结论。
纵然如此,也与传闻,相去甚远。
“最糟糕却是,天下人以为我们几人拿到了神鬼图宝藏。”独孤傲对着宝贝不置一词,却提醒众人,即将面临的困境。尽管几人低调行事,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走得出石室吗?
走得出白玉城堡吗?
还能遨游江湖、仗剑长歌吗?
纵然叫这金匣密信公诸于世,恐怕都无人会信。早知便找几个德高望重之人,一同前来。可,人都有私心,也有防人之心,万一当真是奇宝,倒是有人起了歹心,后果难料。
“这金匣子与密信,该如何是好?”步清欢犯难了。其他三人也一时怔然无语。
“留给后人吧!许是机缘未到,我等解不开其中玄妙。”独孤傲屹立一旁。他们已经仔细地搜寻过此间石屋,没有机关,没有他物。的确除此之外,空荡一片。
步清欢默然,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无境之境归还万摩女王卡娜,七彩绳归还神医婆婆,驯龙簪归还乔宫,末日圭归还齐明山,命盘归还神机营。借来的,终究要还的。
虎印本是步惊尘所得。玄铁剑本是独孤傲所有。银河伞本是白夜所有,而魇剑也是他所得。星月坠归还步家,由步清欢继承。
如此一来,十大宝器也有着落。只是要五湖四海跑几圈了。倒不愁不知去何地潇洒过活。
想象美好,现实残酷。
一出门,就被围追堵截了。
“交出神鬼秘宝。”二三十个黑衣人,坦率直接,毫无寒暄。
独孤夫妇二话不说,打马就逃。众人纷纷追去。
白玉城堡后门,又是一对独孤夫妇,被人尾随。
可白玉城堡已除了数对独孤夫妇,到底哪一对是真,哪一对是假?
“真是没完没了。”步惊尘幽幽叹道,却是看好戏模样。
果然天下闲人,最爱便是凑上两脚。白玉城堡能人异士不少,忠仆良才很多,江湖中人多少忌惮,不敢强攻。但是若除了白玉城堡,天下之大,危机四伏,明枪暗箭,避无可避。
然而,真正的步清欢与独孤傲,早已通过地道,入了谜砂村,乔装打扮成黑衣人,混迹于各路夺宝者之间。
“从前到未曾想到,那马姐儿与跛子,竟然是哥的人。”步清欢莽汉装扮,连声音也粗哑高亢。变声之术,她从白夜那里,学得极好。如此乔装,恐怕相熟之人也难以认出。
“世间之事,原本太多出人意料。”独孤傲一反常态,白衣飘然,头戴纱帽,手持折扇,赫然是翩翩公子模样。可惜是个冷公子。
似乎,这是步清欢第一次见独孤傲穿白衫,竟是冷峻非凡,英气迫人。
“你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步清欢驱着骆驼,忽然朝独孤傲身旁凑了凑。眸里全是笑。
“承蒙夫人瞧得上。”独孤傲隔着纱帽笑笑。天下多少人在追着真假独孤夫妇,然而真正的两人,却优哉游哉地打马天涯。
非是打不过,而是没必要硬碰硬,徒增伤亡。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