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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集齐五宝,将是千辛万苦。但是白夜点点指引,却让步清欢一路顺风顺水。
看来,白夜也是志在必得。只是却不知他为何偏偏选步清欢跑腿,往常都是她指派别人操劳的。真是风水轮流转。
不过,如今独孤傲在身侧,千难万险也不怕。步清欢整日嘴角都挂着笑,连独孤傲都颇受感染,神色暖意融融。
“独孤傲,我欢喜你。”最近,步清欢老爱念叨这句话。虽然是老夫老妻,但是他们彼此很少互诉心意。因为,心照不宣。
独孤傲每每听到都会轻笑出声,很是受用。在地藏王宫养伤养病、清毒疗伤那么久,只看她自己天南地北找五宝,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马不停蹄一路打探,到了齐明山附近的天溪镇,才知道她已进山半月有余了,自然放心不下,就进山寻找了。
看着她又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哪里还有责备之心,心疼得半死。他虽然不置一词,但总爱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无人之时,总爱送到唇边,轻轻一吻。
“只要同你在一起,哪怕是跳地狱,都觉美好。”步清欢与独孤傲执手相牵,她紧紧地贴着他的手臂。
下一地,神机营,位于金石国南疆群山之中,已尽在眼前。
神机营听起来玄玄乎乎,其实是一群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流兵,约莫千人之众。最初建立神机营者,乃是昔日算无遗策、神机妙弹的前朝军师王亮,他号称神机大师,也的确有过人本领。如今传至王臻手中,已好几代人过去了。
神机营有一宝,便是命盘。据说当年王亮能料事如神,便是靠命盘,知过去,解未来。
可惜,命盘传到如今,已无人能窥天机了。
神机营寨门禁闭,三四十个弓箭手齐刷刷地指着,突然而来的两人。步清欢与独孤傲原本已送了拜帖,只是这神机营不玩那些虚礼。
步清欢倒不在意这般迎客之道,拱手笑曰:“独孤夫妇不请自来,劳烦代为通传一声。”
“稍后。”果然有人进去禀报。
“大当家说了,若想入神机营,便凭真本事打进去。若想得命盘,也得靠真本事抢过去。”不过片刻时间,就有人回来说道。声音倨傲,不可一世。
“若是伤了营中之人,如何是好?”步清欢勾着唇,这王臻还来硬的么?她还真不怕打,就怕神机营那些虾兵蟹将死伤太惨。
“哼,死伤无怨。”那守寨门的小头目,粗声粗气道。
“行。那我夫妻二人,便不客气了。择日便来赴约。”步清欢说完,打马转身。
“你要去搬救兵?以少胜多可不算好汉!”那小头目似乎有些急了。原本只想给个下马威,却又怕惹了事端。
“我夫妻二人足以。你莫要害怕。只望大当家言而有信,若是我二人能攻破神机营,夺走命盘,愿大当家莫要出尔反尔,才好。”步清欢扭头一笑,那笑盛放得让人心慌。
两人果然走了。
是夜,马蹄滚动,火光四射,百马奔腾,直逼寨门。寨门口一片骚乱,夜色里看不清,只管胡乱射箭,箭雨铺天盖地而下,却是一个人也伤不到。寨中之人,大多都集聚在此了。
步清欢手中已显玉刃,独孤傲也拔剑而出,两人相视一笑。很久,未曾并肩作战了。
然而,她们并未迎着箭雨而上,反而是窜到了寨门旁的林地之中。趁着混乱,摸着山路,朝着神机营腹地而去。
拍晕了几个巡山小伙,乔装打扮一番,两人顺利鬼鬼祟祟、摸摸索索地到了寨子里最大的院落。擒贼擒王,这一招最是好用。
与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冷清的院落,微弱的灯火,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苍白少年,手持一轮石磨圆盘。有些像巫教用来占卜的排盘。没想到,王臻竟然只是个小少年。
“不愧是独孤夫妇。”王臻淡淡一笑,瘦削五官显得柔和许多。
“承让。”步清欢也回之一笑。
“其实要拿走命盘,并非难事。只需答我一问,若是答得好,王某双手奉上。请问二位,一生之中,最绝望之时,是何时?”王臻目光扫过二人,神色恢复了冷淡。
独孤傲微微一愣,深深地看了步清欢一眼,默了默,却郑重地摇了摇头,算是答复。
步清欢却蹙着眉,细细地想。是何时呢?
步家灭门,她从家族荫蔽的世家小姐、才貌双全的传奇女子,一下子跌落成泥,流落民间,孤立无援。为报家仇,舍弃荣华,隐忍潜伏,却又被逼上绝路,漫漫黄沙被人追赶、抓捕。
不,这不是真正的绝望,因为遇到了独孤傲,黑暗里生出光明,绝望里生出希望。有他在,若得他支持,杀了寻欢老怪,也能全身而退。
在月勾栏,与梦阳先生交手,却因为绝对势力差距,明招暗招尽出,仍然打不过,赢不了,被他限制得死死的。不知会被如何对待,不知会面临如何结局。
可,这也不是真正的绝望,因为一柄漆黑如墨的玄铁剑,适时飞出,打败梦阳先生,将她护在红披风之下。
和平城主府,身受重伤,被无影腿欧阳乘架走,也非绝望。因为她有恃无恐,神鬼图秘密只有她能解,那些人绝不对轻易让她死。更何况,她运气极好,恰逢仙人前来搭救。
绝命崖被文瑶出卖,又被文瑶推下悬崖,也未陷入绝望,反倒是心中一狠,以她命换己命,最后逃过一死。在涤尘谷,无路可走,又遇到狼家,找到出路。
在弱水城,满心欢喜地想给独孤傲一个惊喜,却看到独孤傲解开罗娅的衣袍,当时她也伤心、失望,想要逃跑。在朔方城,被罗娅挟持,威胁独孤傲,被罗娅鞭打,日日受折磨,她也不是绝望,只是有些后悔,不该误会独孤傲,不该不信他重诺如千斤,绝非三心二意、喜新厌旧之人。
在五方城之战中,被米贝莎围城,沦为俘虏,为仲牛等人脱困而敢当肉盾,流落万摩伤兵营,再逃出绝望之城,又落入米朵之手,却与巴卓轶重逢,又被米贝莎嫉恨。哪怕是战场之上,她也想的是战斗、是反抗,而不是任由命运跌倒、任由战争挞伐,她不怕伤、不怕死,甚至置之死地而后生。
王都遇刺也好,泰昌城主府被围杀也罢,不仅未曾有过绝望,上苍垂怜恩赐,独孤傲庇佑呵护,她自己也从未放弃、绝地逢生。
正如独孤傲所言,世间有一种花,极配她。绝境之花,沙漠奇葩,依米花。倾尽一世努力,绝烈绽放。
因而,步清欢才将自己的万摩名字,取为依米花。这个名字也响彻了万摩的千山万水,落入每一个万摩人民的耳畔、心田。
当战争抵入万摩,当雷均二十万铁蹄,征伐一座座山、一条条河,步清欢以国师之名,以真神长冠之指引,以独孤傲为剑,一直在以少胜多,活活打散了数倍之敌,让金石兵闻风丧胆,让天下人望而生畏。
直到独孤傲与雷均一战,独孤傲中枪摔入信河,音信无踪。她从未放弃寻找,也未放弃等待,若非亲眼所见他在她怀里断了气息,若非让她亲眼所见他尸体陈在眼前,让她如何舍得放弃那一丝希望?
被雷均俘虏,私下也只巴卓轶必将倒打一耙,而她更是坐山观虎斗,哪怕对方是雷均……
面对满目疮痍的万摩,更为轻言放弃,反倒是激发她越发努力地想要改变,想要让万摩更好、更强、更辉煌,至少也要修生养息、恢复生机。
金银铜矿的挖掘,农田草原的恢复,通达大道的修成,一切都朝着蓬勃朝阳进发。她在拼命绽放,只盼着独孤傲若活着,能一眼看到她,能飞快找到她,然而独孤傲也的确不负她所望。死里逃生,安然归来。
被乔帝禁锢军营,被乔帝企图灭口,被白灵芝拒之城门之外,回金石国路上,一次次陷阱,到上京城后,一次次阴谋,天灾人祸,落入圈套,深陷皇家祠堂,误入白家地宫,最终还成了阎王。
金石国大乱,万摩亡国,阿桑被抱走,下落不明,连独孤傲都游走江湖,不知所踪。但终是无关绝望,甚至反而庆幸,一切还未到最悲惨的时候,上天总为人留着一线生路。
但看,各人如何了悟。
后来,与乔帝斗智斗勇,斗阴谋拼诡计,尔虞我诈,搅得天下五国,狼烟四起,烽火不休。
初尝小产滋味,再尝小产痛楚,最终才知是蛊毒作祟,并且可能一生再难有生育,身负阿家、步家和独孤家一脉单传,却唯有阿桑,还在敌人之手。深陷乔宫,不得自由,眼看时间纷争难断,心有余而力有待,总问独孤傲几番出生入死,坎坷经历。
总以为天下太平,五国皆安,便是最好结局。然而,另起波澜。涤尘谷密道被封,再次陷入困境之中,入川宁村,危机四伏,迷雾重重,却又机巧入地藏王宫。天命安排也罢,机缘巧合也罢,人力所为也罢,最终是开出一条新道,另辟蹊径,重回凡世。
心中疑惑万千,抽丝剥茧,一点点解开。如今只要极其五宝,换取魇剑,便能打开神鬼图,将一切画上完满结局。
为何会绝望?分明一切充满希望。
“没有末路,没有末日,没有绝望。只要相信希望,勇敢活着,坚强走下去,就一定能获得美好。”步清欢定定地说道。
王臻又勾了勾笑,将命盘递给步清欢。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