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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清欢快马一鞭，赶回金石国。
哼，乔乐如此小气，弃十八万降军生死于不顾，不出钱粮，也不怪步清欢在乔军中如实相告，搅得降军恨透乔帝无情。金石国自称无力养活这么多降军，从大米饭，到清粥稀饭，到米汤。只能保证降军暂且不会饿死。
十八万降军里，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降军之命，在乔帝眼中，猪狗不如，一文不值。
而乔乐贪财好色、抛弃降军的名声也传遍五国。
可是十八万人，放在金石国，就算喝米汤也浪费太多粮食。若是全部杀了，又太惨无人道；若是就此归还，那简直太便宜乔楚国了。
步清欢与乔乐谈判失败，就开始着手解决降军。三万左右的伤残老弱之兵，悉数被她派人赶到了乔楚国边境。她不信，乔楚国闭门不收这些人。若是不收，也是败坏乔楚名声，往后哪些将士还敢上战场、还敢拼命？若是收了，这三万残兵伤患，也够乔楚吃一壶了。
剩下十五万降军，深知自己被乔楚皇帝抛弃，被乔楚国抛弃了，又被金石国虐待，吃不饱穿不暖，日日风吹日晒。他们站起来的力气尚且不足，根本无力抵抗，无法反抗，只能等死。
在他们绝望之际，步清欢再次下令：“宁死不屈者，请就地自刎。降服于我金石者，编户造册，或入沙驰讨得生计，或入万摩开荒种田。”
确实有自刎者，但只是少数。其余人不愿意为抛弃自己的国家卖命，也不想死，愿意接受步清欢安排。
十五万大军，彼此认识者甚少，又打乱原有编排，如此以防诈降。
沙驰国送入五万降军，十二城各送入五千人，一一当劳工拍卖。在沙驰，拐卖人口犯法，但自愿买卖人口，王室从来不管。况且，此次是女王步清欢所为。
如此各城之中五千人再被分得极散。
活着，已是幸运。行伍出身，看家护院，挑水劈柴，皆是好手。如今政治清明，不得随意打杀奴仆，每一条人命都很贵重。金石军过得不会太惨。
而沙驰国也得到不少金银。尽管每个乔楚兵当壮汉拍卖，不少人价格甚至与猪羊无异，但总而算之，对沙驰来说也是一笔大收入。步清欢自然不会独享，将所得金银分了一半给金石国，足足有三百万两白银。
总不好毫不出力，坐享其成，收了五万人，不给丝毫回报。且为表两国联盟之好，再从沙驰国库拨出钱物无数，以示对金石国水患的慰问心意。
其实金石国水患死伤并不重，金石人好似未卜先知，大雨之初，就命百姓携贵重物品逃离。但是被冲垮堤坝，需要重新修理。
而查实之后，堤坝为乔楚授意破坏，此消息一出，金石国全民激奋：“乔楚欺人太甚。”
外交使臣朝着乔楚进发，势必讨回公道。而乔乐以一贯作风，否定到底。不过一句说了句：“恶意诽谤。”
而且还将金石国使臣驱赶回国。如实一来，金石国上下更加气愤，将他的恶行，越扩越大，天下皆知。如此一来，两国也彻底撕破脸皮，结了梁子。
至于剩下十万降军，步清欢则亲自带去万摩。
独孤傲站在角楼上，一袭錾金黑袍迎风作响，目色幽神，看着步清欢领着十万降军，渐行渐远。黑云变为黑点，徒留一地烟尘。
他多想，快人快马，追上去，站在她身侧，陪在她身边。然而金石国一片混沌，岂容他恣意妄为。
“等我。”她仅留下只言片语。一如当日他对她所言。然而这一等，又将是何年何月？
万摩国新修的大道，让前行通长无扰。当初若非她执意修路，也不会让巴卓轶那般轻松地打败万摩，长驱直入。更不会让万摩财宝被一车车，大刺刺地运到乔楚。
这里曾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国，女人当权，骄傲而高贵，男人不卑，斯文而温驯。常年来自给自足，与他国甚少接触。但是自从米贝莎征战沙驰国，从步清欢接管万摩国，这个小国十磨九难，天灾人祸不断，差点就灭国灭族了。
如今万摩各个部落划山圈地，各行其是，交流不多，都在苟且偷生，求不得太多了。像几百年前一般活着，酋长犹如小王。
已是秋季，正是万摩丰收之时。然而大军过处，许多良田荒废，许多庄稼无人收割，劳作的都是老人，七八岁小孩在放羊，年轻男女几乎甚少看见，是稀罕之物。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这是你乔楚欠下的债。”
“乔楚派沙驰王朝军践踏我万摩山河，辱杀男兵女兵数万，奸杀妇女，只余老弱病残，何其残忍！抢夺我万摩金山银海，青铜铁器，践踏我庄稼粮食，杀食我猪牛马羊，犹如土匪！”
“人在做，天在看。你等若再万摩，好生活着，善待老人，抚养孩童，放牧种地，开山挖矿，自然是一生无忧。若是你等有二心，我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
十万金石男人，带入万摩境内，每个部落皆入一万左右，分到各户之中。其实金石男人，本可以反击，杀光一屋老小，然后逃回乔楚。
可是无人领头，他们也难成气候，况且他们哪里下得去手？若是面对比自己强悍的敌人，还能拼死一搏。可是，谁能对老弱妇孺，痛下杀手？
而步清欢一声声控诉，就像是插在他们心坎上的利刃，一旦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就生生地痛。
步清欢此番作为，不知对错。万摩人丁越发稀薄，还谈何民族兴旺、国家强盛，能繁衍下去，就很好了。
垮过千山万水，越过一线天，抵达最遥远而富庶的旭阳部落，四面环山、一汪平原的纳吉盆地，落入视线。
不过三两年光景，曾经的万摩王都，九重宫阙，高耸入天的四十九座金矿碉楼，何等威风奢华，如今宫阙倾倒，黯然失色，金矿碉楼，拆解运走。
当时万摩，在步清欢手下，说金山银海并不为过。然而，繁华如漫天烟火，转瞬即逝，金银财宝悉数被掏空，只余一座座空山大河。
昔年阿桑百日宴后，巴卓轶邀步清欢去沙驰探望病危的老巴王，后被巴卓轶使计送到乔楚军营，步清欢将计就计绑架乔帝，然后回金石国边防与独孤傲汇合，胁迫乔帝议和，承诺在位之日绝不向金石国开战。
步清欢与独孤傲二人一路辗转，回到上京城，却又遇二王之争，地动之灾，她平白受冤，皇家祠堂假死逃生，却陷入暗无天日、处处受制的阎王殿。
彼时，金石国内乱连连，乔楚出兵相助，后金石国割让沙驰郡为谢。继而乔楚堂而皇之地派沙驰王朝军出兵万摩，又阻金石兵支援。
她身陷阎王殿之时，万摩正逢战乱。虽她一人之力，难以扭转乾坤。但她身为女王，该与万摩同生共死，荣辱与共，可她却苟且偷安。
被逼自刎的古吉，受辱而亡的温莎儿，被俘的阿桑，一一浮现在她眼前。心里一抽一抽地痛。
直到她打杀白夜，得阎王尊位，杀巴卓轶报仇，北上乔宫，却带不走阿桑，更寻不得赔偿。但乔帝让出沙驰与万摩，她倒成了二国之主。
忙于万摩与沙驰修养之策，又回金石国自导自演一出白家复辟。自她走后，于万摩，竟是天翻地覆的劫难。她也再未回过万摩，她如何有脸再回万摩？
往事如潮，撞得她心口激荡。
“依米花！”卡娜亲率女骑兵队，迎接步清欢及一万降军。她下马，与步清欢行碰头礼，亲自献了哈达，眼里是雾气湿意。
旭阳部落如今的酋长是卡娜，这个女孩经历了太多万摩变迁，早已成长为一方霸主，宠辱不惊，进退有度，唯独良善从未改变。
卡娜转身高呼：“女王归国！”
“依米花！依米花！”
“女王！女王！”
路旁百姓，随着高呼，还有山歌调调，一曲接着一曲。所过之处，人人撒花欢庆，夹道欢迎。没想到，如今他们依然愿尊她为王。
步清欢心中翻江倒海，只恨不得将一身血肉用以滋养万摩大地。
回想初入万摩是何等，轻松快意，斗志昂扬。
如今重回万摩是何等，沉重压抑，心态苍凉。
在万摩一番耽误，已是初冬，万摩群山之巅，显露白雪点点。步清欢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地回沙驰，验收沙驰各方整改之后，又朝着金石上京城走去。
离他越近，嘴角笑意也更深。
金石国又经大战，赏罚事多，而且水患之祸，白朗月这个前朝遗孤身份，等等，都亟待处理，独孤傲脱不开身。
但万摩送降军之行，步清欢又想亲力亲为。如今终于是回来了。
沿途，都听得有人，骂乔楚奸诈，赞沙驰义气，更有人称金帝英明，为民着想。漓江一线，经水患之祸，三年免赋税，百姓自然高兴，但是国库却紧张了一把。白朗月投诚，白家与金家握手言和，独孤傲大笔一挥，就圈崇川一带为郡国，册封白朗月为郡王，世袭厚禄，金帝仁善之名远播。
如是一来，白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但是乔帝也将坑杀三十万大军这笔账，记在了白朗月身上，恨死他了。却不知白灵芝后宫生涯，能否如意，而远在乔宫的阿桑，是否安好。#####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