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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知水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给过你机会的，她哭着让我等一个时辰，说你一定会来，若是你来了，许多事情就好商量。可是一个时辰后你没来。是你，辜负了她的信任。”

　　屈厌怔在了原地。他浑身打哆嗦，吓得晕头转向，惊惧像无数把利刃一样袭击着他，他想起早上对苏娇娇信口说出来的话，还有那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眼中一开始的恨意全部被无尽的后悔所取代。他跄踉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上了烟杆。

　　“她现在在哪里？”

　　“焚尸的地方。”皇宫总是会死一些人，故而便有这样一个地方。按照关知水的话来说，他当真是不喜欢见到人死后还能守得全尸。

　　屈厌脑袋开始嗡嗡作响，有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一声清脆的滴响声过后，他开始撕扯自己的外衣。

　　不是那濡湿的感觉让他讨厌，而是那无时无刻不钻入鼻腔的胭脂水粉味让他崩溃。可他的腰带不知是被什么缠住了，使命地扯也没有松动。加上衣服料子上层，竟是也扯不破。

　　屈厌有些崩溃地跪在了地上，清脆的滴声响一下一下，一串一串，在地上汇集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关知水，她还怀了孩子呀！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他拿手抚着面，肩部微微松动。

　　“我这人眦睚必报的性格你还会不知道？前两次她擅闯，我就已经留了她的命，这次，我断然不会这么好说话。”

　　关知水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睨着屈厌，一字一句直戳他的心口：“你若是早些来，许是我念着兄弟上的情分，便饶了她。是你，来得太晚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给过机会的。”

　　苏家不在锦官，关家和苏家的交际也不多。苏娇娇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带了盖头，之后就更没有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以前只有关许攸和苏娇娇有过接触，故而，在关知水心中，苏娇娇也是个令人喜欢不起来的名字。况且还有苏娇娇后来入血祭阁干的那些事，委实让人不喜。

　　“你现在去，许是还能见着骨灰。你开口，他们还会给你留下来。不然，那骨灰可就是要同其它的杂碎混在一起，你到时候什么都找不到了。”

　　屈厌缓缓抬起了头，他猩红着眼看着关知水，那目光里满满都是恨，还夹杂了一丝悔。拖着沉重的身躯，他跄踉往外，大约是去找苏娇娇了。

　　“国主，那孩子还有一口气，那边的人让奴才来问一句，还，还杀吗？”

　　匆匆进殿的是个老太监，以前跟在关知水父亲身边，故而位高权重。关知水一直下的都是死令，他敢来此一问，大约是有心想要保住那个孩子了。

　　屈厌听到这话怔住，他缓缓转身看向关知水，殷红着眼问：“这孩子是无辜的，总得同意我带走吧？国主？”

　　关知水淡然地看着他，有以绝对欺压性的眼神瞥过那个老太监，将一颗葡萄放在手中满满剥皮，缓缓点了头。“是那孩子命大，你若是愿意，可以让他唤我一声干爹。”

　　“嗬，我屈家的孩子断然不会再和你们关家扯上半点干系！是我忘了沈更的境遇。他若是没有被你派遣出去，也不会死。在你心里，从来就没有‘兄弟’二字。”

　　“是吧，我这人向来薄情。”关知水垂眸看书，不再理会屈厌。

　　“屈公子，你还是快些去看看孩子吧。”

　　屈厌回过神，想到那个孩子，便撂下“这件事我们日后再慢慢算！”就往外跑。那姿态，简直是狼狈至极。

　　钟锦看着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也准备离开去看看那个孩子。关知水却突然问：“你的遗愿清单呢？”

　　钟锦缓缓回头，一脸平静地看着关知水，淡淡道：“我的遗愿清单，只有一个。便是望着国主少染些鲜血，免得日后入十八层地狱。”

　　“你多虑了，我若下地狱，万物能奈我何？”

　　“万物？国主怕是忘了，沈在野也在十八层地狱等着你。有他一个，便够了。”

　　关知水渐渐敛了脸上的笑意。他目光阴狠地看着钟锦，那眼神就要吃人似的。

　　钟锦瞧着被自己说中了痛处的人，嘴角咧了一丝丝笑意，推着轮椅慢慢出去。

　　不管身后目光如炬，只是一个人前行。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那些人关在血祭阁吗？”关知水突然问。

　　钟锦不愿理他，头也没有回。

　　“因为……我想让他时时刻刻，每时每刻都记着还有那些人的存在，让他一辈子都走不出也别想走出以前的噩梦。”

　　这个“他”自然是关山月。

　　钟锦浑身绷紧着，只觉得那个恶魔又回了人间，地狱依旧是空荡荡。这种人，怎么可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种人，凭什么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

　　钟锦不知道去焚尸炉的路，便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等屈厌。没有一会儿，便见到那抱了一个婴儿步履匆匆的屈厌。

　　屈厌老远便见了她，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没有分毫犹豫。可是没有一会儿，他又去而折返。

　　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他往日流光溢彩的狐狸眼中此刻满是灰色。

　　屈厌慢慢蹲下，将孩子慢慢放到了钟锦眼前，哑着嗓子道：“是个男孩。娇娇以前可有说过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可有和你谈过孩子叫什么？她什么都不肯和我说。”

　　钟锦眨了眨眼，朝着微风也嘶哑着嗓道：“她说只要是和你生的便可以，第一个是男孩，那就再生一个女孩，如果第一个是女孩，便再生一个男孩。”

　　钟锦伸手抚上孩子肉嘟嘟的小脸，上面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也还没有清理干净。这孩子乖巧得很，看到钟锦不哭也不闹。甚至伸出手来握住了钟锦的一根小指。

　　看到这么纯真的孩子，钟锦的脸庞有些松动。

　　“屈厌，善待这个孩子。娇娇她，心里是有你的。对关许攸，不过是一份要还的恩情。姑娘总是爱把恩情错当爱情，将自己搞得稀里糊涂。本不该的，本不该如此的……”

　　屈厌身躯僵硬，问：“她可说孩子要叫什么？”

　　“没说过。她说孩子的名字要等着和你一起想。”

　　“谢谢了。”他缓缓站起，又抱着孩子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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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后钟锦在慢慢等着第四次献血的日子到来。大约是觉得自己快死了，便总是能想到以前的时光。

　　她还记得刚开始知道自己要来漠北的时候，也是这般等着。没曾想眨眨眼，来漠北都一年了。她还清晰地记得，钟玥和她那一群小跟班唱和着送她走的情形。如今一回想，仿佛就在昨日。

　　难得有个清凉的午后，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嘴角没有丝毫笑意。关晚筹死的时候，关知水没有发丧，如今苏娇娇死了，屈厌一样没有发丧。

　　都是一个一个，不肯面对事实的人罢了。

　　直到天黑，看着外面狂风大作，便知要下大雨了。钟锦才收拾收拾，迈动着双腿，艰难地上床。

　　将烛火吹灭，门也被外面守着的人关紧。可是没有片刻，门只听到一声吱呀声，门又被打开。随后又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总之有人在外面守着，钟锦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况且就她现在的状态，也没有能力放在心上。

　　外面已经开始响起了闪电，钟锦想着关山月何时能够赶回来，又想到沈更偷偷交给自己的那瓶毒药，渐渐有些困意，刚要睡着，便听到一声响雷落下，好像就在耳边炸开一样。

　　钟锦被吓得连忙睁开了眼，眼一睁，便见到那张贴近自己的脸。

　　“国，国主，你怎么在这里？”钟锦清楚地瞧见，关知水的脸在不时划过的闪电下亮起，上面是星星点点溅上去的血迹。

　　他的身形被扭曲在墙上，其人一声不吭，就是那样紧紧盯着钟锦。

　　钟锦颤抖着往薄被里缩了缩，脚边好像有一些湿意。看着关知水一身的水，想来是他将雨水带了进来。

　　眼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关知水。关知水也是那样死死地看着钟锦，没有动静。

　　钟锦心中害怕，颤抖着伸出手碰了碰关知水的肩头，发现是温热的，便松了一口气。

　　“国主，有什么事吗？”因了苏娇娇的事情，钟锦这些天都没有与关知水碰过面。

　　关知水的唇微微动了一下，他那张脸好像有些松动，在黑暗之中钟锦看得不太真切。再一次，他的唇动了动，才吐出几个字：“钟锦，我怕。”

　　“嗯？”钟锦愣住，狐疑地看着关知水。

　　“钟锦，我怕，我真的好怕。”

　　这回钟锦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关知水的惶恐，感受到他轻微的抖动。连忙爬了起来，钟锦找出火折子将桌子上的蜡烛点着。

　　等她一回头的时候，便被吓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上的蜡烛直直掉在了地上。无尽的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遏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公主多娇：将军为我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