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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索里亚·莫尼亚王宫

　　从前有一对夫妇，他们有一个儿子，名叫哈尔佛。从小他就不肯做什么事情，只是坐着扒炉灰。父母曾经打发他去学手艺，可是哈尔佛在哪儿也待不长久，去了没几天，就逃出来，跑回家去，仍然坐在炉边拨弄炉灰。但是有一次，外面来了一个船长，他问哈尔佛有没有兴趣跟他一起出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哈尔佛愿意去，没花多少时间，他就准备好了。

　　他们航行了多长时间，我没有听说，可是他们后来遇到了一场极大的暴风雨。当狂风暴雨过去，海面恢复平静的时候，他们已经漂流到了一个谁都不知道的陌生地方。

　　当时，海面一丝风也没有，连羽毛在空中都会纹丝不动。船只得停泊在那儿。哈尔佛问船长能不能允许他上岸去看看，因为他宁愿上岸散步，也不想躺着睡觉。“你觉得你还能见人吗？”船长说，“你除了身上穿的破烂衣服，又没有像样的衣服可换。”但是，哈尔佛坚持要去，船长只好答应了。不过船长告诫他，一起风，他就得马上回来。于是，哈尔佛就上岸去了。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到处是广阔的平原，有可爱的田园和牧场，然而他没有看到一个人。不久，起风了，可是哈尔佛觉得他还没有看够，想走得更远一点，看看究竟能不能找到人。不一会儿，他走到了一条大道上，路面非常平坦，上面都可以滚鸡蛋，哈尔佛就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将近黄昏的时候，他看到远处有一座巨大的宫殿，灯火辉煌。他已经走了整整一天，又没带着干粮，肚子实在饿极了，很想到宫殿里歇息；可是他走得离宫殿越近，心中就越害怕。

　　宫殿里，炉火烧得正旺。哈尔佛走进厨房，这么漂亮的厨房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里面的碗碟和器皿不是金的，就是银的，可就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哈尔佛站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出来，就走过去，打开了一扇门，门里竟然坐着一位公主，正在纺车边纺线。

　　“哎呀！”她喊道，“陌生人怎么敢到这儿来？要是不想让妖怪吃掉，你最好还是快走，这儿住着一个长着三个脑袋的妖怪。”

　　“即使他长着四个脑袋，我也不在乎，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那个妖怪。”男孩说，“我不想离开，我又没干什么坏事。不过你得给我一点东西吃，因为我实在饿极了。”

　　哈尔佛吃饱以后，公主叫他试试能不能挥动挂在墙上的宝剑。结果，哈尔佛甚至不能把它举起来。

　　“噢，”公主说，“那么你就得喝一口挂在宝剑旁边的瓶子里的酒，妖怪出门要用这把剑的时候，总是这样做。”

　　哈尔佛喝了一口，马上就能舞动那把宝剑了，仿佛它根本没有什么重量似的。他想，要是妖怪现在回来就好了！

　　突然，妖怪呼啸而来，哈尔佛藏到了门背后。

　　“哎哟！这儿有生人的血腥气味！”妖怪说着就把头伸进了门内。

　　“是的，那你就得小心了。”哈尔佛说完，就砍下了他所有的头。

　　公主获救了，可是她又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妹妹，便说：“要是我的妹妹们也能得救，该有多好啊！”

　　“她们在哪儿？”哈尔佛问。

　　她说，一个妹妹被妖怪带到离这儿六十英里的一座宫殿里，另一个妹妹被带到离这儿九十英里的一座宫殿里。“现在，”她说，“你必须先帮我把妖怪的尸体收拾掉。”

　　哈尔佛身强力壮，转眼工夫就把这地方清理好，弄干净了。

　　第二天天色微亮，他就出发了。这一整天，他连蹦带跳，从不平平稳稳地走。当他看到宫殿的时候，心里又有点儿害怕了。这座宫殿比第一座华丽得多，不过，这儿也是一个人影不见。因此哈尔佛没有在厨房停留，一直往里走。

　　“哎哟，难道还有陌生人敢到这儿来吗？”公主惊叫起来，“我都不知道来这儿已经有多久了，在这期间，我始终没有见过一个人。你最好还是马上离开，这儿住着一个长着六个脑袋的妖怪。”

　　“不，”哈尔佛说，“即使他再长六个脑袋，我也不走！”

　　“他会抓住你，把你活活吞下去的。”公主说。

　　但是这毫无用处，哈尔佛不肯离开，他并不害怕那个妖怪。但是他想要点吃的和喝的东西，因为他赶了一天路，肚子很饿。他吃饱喝足以后，公主再一次要求他离开这里。

　　“不，”哈尔佛说，“我不走，因为我没有做错事，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可不管这个。”公主说，“他想抓你，就从来不讲什么道理。但是，既然你不肯走，那就得试试能不能挥动妖怪在打仗时用的那把宝剑。”

　　他挥不动宝剑，于是公主叫他喝一口挂在宝剑旁边的瓶子里的酒。他喝过以后，就能舞动自如了。

　　突然，妖怪回来了，他的身躯非常粗壮，非常庞大，必须侧着身子才能进门。妖怪刚伸进第一个头，就喊叫起来：“哎哟！这儿有生人血腥的气味！”就在这时候，哈尔佛砍下了妖怪的第一个头，接着又把其余的头都砍掉了。公主高兴得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然而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妹们，希望她们也能获救。哈尔佛觉得这件事肯定有办法，他真想立即就出发。可是，他首先得帮公主把妖怪的尸体弄走。结果，他第二天早晨才上路。

　　第三座宫殿很远，他走一阵，跑一阵，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到。它比先前两座更加雄伟壮观。这一次他几乎一点也不害怕了，他穿过厨房，直接走了进去。里面依然坐着一位公主，长得花容月貌，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她像另外两位公主一样，自从来到这里，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人。她还说，哈尔佛应该离开这儿，否则长着九个脑袋的妖怪会把他活活地吃掉。

　　“即使他在九个脑袋以外还有九个脑袋，然后再长九个脑袋，我也不走。”哈尔佛说完，就站到了壁炉边。

　　公主苦苦恳求，但是哈尔佛坚持留下来，还说：“妖怪愿意什么时候来，就让他什么时候来吧！”

　　于是，公主把妖怪的宝剑给了他，还让他喝了一口瓶里的酒，使他能舞动那把宝剑。

　　忽然，外面狂风大作，妖怪呼啸着回来了，他比先前两个妖怪更加庞大，更加肥胖，他也同样必须侧着身子才能慢慢地挤进门来。“哎哟！这儿有生人血腥的气味！”他吼叫着。就在这刹那间，哈尔佛砍下了他的第一个头，接着又砍下其余的头。然而，最后一个头是最坚韧的，虽然哈尔佛觉得自己够强壮了，可是把这个头砍下来，却也花了九牛二虎之力。

　　现在，三个公主都来到了这座宫殿，她们是那么欢乐，那么喜悦，这是她们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她们都喜爱哈尔佛，他也喜爱她们。他可以娶他最喜爱的一个公主，而在她们三个人中，最年轻的那个公主最爱他。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哈尔佛逐渐变得沉默寡言，忧心忡忡起来。公主们就问他有什么心事，是不是不喜欢和她们在一起。他说他当然喜欢她们，但是他十分想家，他的父母还健在，他很想去看望他们。她们认为这件事很容易办到。“只要肯听我们的话，你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家，然后再回来。”公主们说。于是，她们帮他穿戴整齐，打扮得像王子一样英俊潇洒，然后在他的手指上戴了一枚戒指。这枚戒指非常神奇：戴着它，他想回家或者想再回来，都能做到。她们还提醒他，一定别把戒指弄丢了，也别提她们的名字。否则，一切幸福就会结束，他也永远不会再见到她们。

　　“现在我希望回到家里，这儿就是家！”哈尔佛说。正像他所希望的那样，他的愿望马上变成了现实，他已经站在了他父母的小屋门外。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当他的父母在暮色朦胧中看见进来了一位服饰华丽、气质高贵的陌生人的时候，确实大吃一惊，连忙躬腰屈膝，向他行礼。

　　哈尔佛问他们，他可不可以留在这儿住一个晚上。

　　“我们没有条件。”他父母说，“我们没有这种条件来招待你这样一个绅士。最好到庄园去，那地方不太远，从这儿可以看到那儿的烟囱。在那里，一切东西应有尽有。”

　　哈尔佛不去，他愿意留下来。可是，他的父母坚持让他上庄园去，说在那儿他可以有吃有喝的，而他们甚至连一把给他坐的椅子也没有。

　　“不，”哈尔佛说，“明天清早以前，我不愿意上庄园去，就让我住下吧，我可以坐在炉子旁。”

　　对于这个要求老人无法拒绝。于是，哈尔佛坐在炉子旁边，开始拨弄炉灰，就像他以前在家的时候做的一样。

　　他们在一起说了许多话，哈尔佛说到东讲到西，最后他问他们是不是有过孩子。

　　他们说有过一个男孩，名字叫哈尔佛，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可能是我吗？”哈尔佛问。

　　“这怎么可能呢？”老妇人说着，站了起来，“哈尔佛非常懒惰，他什么事情也不愿意做，他的衣服总是破破烂烂的，一块破布条搭着另一块破布条，他绝不可能成为像您这样一位体面的绅士，先生！”

　　过了一会儿，老妇人走到炉边拨火，炉火余烬的红光照到哈尔佛的脸上，和他在家时的情景一模一样，老妇人认出了他。

　　“真的是你吗，哈尔佛？”她说。两位老人欣喜若狂，简直难以用语言来表达。于是，哈尔佛就把自己遇到的一切都诉说了一遍。他母亲特别高兴，一定要马上带他到庄园去，在那些以前高傲无比的女孩子面前炫耀一番。

　　她在前面领路，哈尔佛在后面跟着。到了那里，她就说，哈尔佛回来了，现在她们可以亲眼看看，他是多么英俊，就像一位王子似的。

　　“我们当然知道。”姑娘们摇着头说，“他一定还是过去那一副肮脏的样子。”

　　正在这时候，哈尔佛走了进来，姑娘们一个个都慌得手足无措，把套裙都忘在了炉子旁，只穿着衬裙就跑了出去。当她们再进来的时候，几乎都不敢抬头正眼看哈尔佛。

　　“哼，你们总觉得自己是那么高贵，那么美丽，世界上再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们，但是只要看一眼被我救出来的大公主，就会明白了，”哈尔佛说，“跟她相比，你们就像是放牧的姑娘一样；二公主更美丽；还有最小的公主，她是我最心爱的人，简直比太阳和月亮还要美丽许多倍。但愿她们在这儿就好了，你们可以亲眼看看！”

　　他话音刚落，三位公主就站到了他的面前。庄园里为公主们举办盛宴，可是她们不愿意留在那里。“我们想去看看你的父母，再出去转一下。”她们对哈尔佛说。于是，他就陪着她们走了。他们来到庄园外的一个大湖前，紧靠在湖边有一个非常美丽的绿草坡。公主们说，她们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因为坐在这儿看着清澈的湖水，实在太好了。

　　他们就坐了下来。不一会儿，最小的公主说：“我给你捉一下头上的虱子，哈尔佛。”哈尔佛就把头枕在她的怀里，小公主为他捉着虱子。没过多久，哈尔佛就睡着了。于是，她从他的手指上取下戒指，换上了另外一枚，然后对姐姐们说：“现在，拉住我的手，就像我拉住你们的手一样——但愿我们能飞到索里亚·莫尼亚王宫！”

　　哈尔佛醒来发现公主们走了，他无比悲伤，大哭一场，别人怎样劝解都无济于事。尽管父母一再恳求，他也不愿意留在家里。他向他们告别，说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因为假如找不到公主们，他觉得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还剩下三百个银币。当他出发走了一段路以后，遇见一个人骑着一匹挺不错的马。他很想把马买下来，就上去和那人讲价钱。

　　“说真的，我并不想卖这匹马。”那人说，“不过，如果我们能讲一个好价钱——”

　　哈尔佛问他这匹马要卖多少钱。

　　“我买这匹马没花多少钱，它也值不了多少。这匹马骑着走道还算不错，可是用来拉车就不行了。如果你骑一段，再走一段，它就可以一直驮着你和你的干粮袋。”

　　最后，他们讲定了价钱，哈尔佛把干粮袋放在马背上，走一阵子，骑一阵子，连续不断地赶路。到了晚上，他来到一片绿色的草地，那里长着一棵大树，他就坐在树底下。他放马去吃草，自己并没有躺下睡觉，而是取出了干粮袋。天一亮，他就继续上路。整整一天，他就走一阵子路，骑一阵子马，不知不觉进入了一片大森林。林中有许多长满青草的空地，在透过树木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美丽。哈尔佛不知道他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他要往哪里去。他来到草地上，让马去吃点青草，自己也啃点干粮，除此之外，他不肯花更多的时间休息。他时而走路，时而骑马，总觉得森林好像是永远走不出去似的。

　　第二天夜晚，他看见有灯光从树林中照过来。“但愿这儿有人住着，我也可以暖和一下，再找点东西来吃。”他想。

　　他走到亮着灯光的地方，那是一间非常破旧的小屋。透过窗户，他看到里边有一对老夫妇。他们都已经上了年纪，头发像鸽子羽毛一样灰白，老妇人还有一个很长很长的大鼻子，她正坐在壁炉旁，用她的鼻子拨弄通红的炭火。

　　“晚上好！”哈尔佛说。

　　“晚上好！”老妇人说，“你到这儿来有什么事情吗？一百多年来，还没有一个陌生人到过这儿。”

　　于是哈尔佛说，他要到索里亚·莫尼亚王宫去，还问她是不是认识去那儿的路。

　　“不认识，”老妇人说，“但是过一会儿，月亮会出来，我可以问问他。月亮肯定知道，他应该看到过那座王宫，因为他照亮一切。”

　　当皎洁明亮的月亮升上树梢的时候，老妇人走了出去。“喂，月亮！喂，月亮！”她喊道，“你能告诉我去索里亚·莫尼亚王宫怎么走吗？”

　　“不，”月亮回答，“我不能，因为有一次我照到那里的时候，被一片云彩挡住了。”

　　“再等一会儿。”老妇人对哈尔佛说，“西风不久就会来，他肯定知道，因为他刮向四面八方和每一个角落。”

　　“嗨，嗨，你还有一匹马呢。”老妇人走进屋后说，“松开这只可怜的牲口，让它到草场去吧，别把它拴在门口挨饿！你愿意把这匹马换给我吗？我们这儿有一双旧靴子，穿上它，你每跨一步就可以走出三十七英里半远。这双靴子可以用你的马来换，这样你可以更快地赶到索里亚·莫尼亚王宫。”

　　哈尔佛立即同意了。老妇人非常喜爱这匹马，高兴得手舞足蹈。“从此以后，我也可以骑着马去教堂了。”她说。

　　哈尔佛仍然坐立不安，可是老妇人叫他不用着急。“你躺在长凳上睡一会儿觉，因为我们没有床可以给你。”老妇人说，“我会注意西风什么时候来的。”

　　忽然，西风呼呼地刮起来了，吹得四周的墙壁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老妇人跑出门外。

　　“喂，西风！喂，西风！你能告诉我去索里亚·莫尼亚王宫的路吗？这儿有一个人想去。”

　　“是的，我很熟悉这条路。”西风说，“现在我正要去那里，吹干婚礼上用的礼服。如果他跑得快，就可以跟我一起走。”

　　哈尔佛从屋里冲了出来。

　　“你想跟着我，就得使劲跑。”西风说完就出发了。他们不停地翻山越岭，走过了不知道多少个荒滩野地，跨过了不知道多少条大河小溪。哈尔佛用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

　　“噢，我没有时间跟你一起跑了。”西风说，“因为在我去吹干衣服以前，我得首先去刮倒一片云杉林。你只要顺着这条山边的小路走，就会遇见几个正在洗衣服的姑娘，那时候你离索里亚·莫尼亚王宫也就不远了。”

　　不一会儿，哈尔佛来到洗衣服的姑娘们跟前，她们问他有没有看到西风，他应该来吹干婚礼上用的礼服。“看到了，”哈尔佛说，“他只是去刮倒一片云杉林，不久就会到这儿来的。”然后，他问她们去索里亚·莫尼亚王宫怎么走，她们给他指了路。他来到王宫前面，发现那里熙熙攘攘，非常热闹，到处都是人和马。哈尔佛一路上跟着西风穿越了不少灌木和丛林，全身的衣服已经被划得破烂不堪，因此在喜宴开始以前，他一直待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不愿意抛头露面。

　　按照当地的习俗，新娘要向女宾们敬酒，而婚宴的主持人要向新娘、新郎和所有在场的人敬酒。最后，他与哈尔佛干杯。哈尔佛喝完酒后，把公主在湖边草地时戴到他手上的戒指放进了酒杯，请婚宴主持人代他向新娘问候，并且把戒指交给她。看到戒指，公主马上从桌旁站了起来。“谁最应该娶到我们中的一个？”她问，“是解救了我们的人呢，还是坐在旁边的新郎？”

　　所有的人都认为，只能是前一个。哈尔佛听到以后，马上脱下破烂衣服，把自己打扮成漂亮的新郎。

　　“对了，真正的新郎在这儿！”最年轻的公主看见他以后，高声喊了起来。于是，她抛开原先的新郎，与哈尔佛举行了婚礼。 讲了100万次的故事·挪威（全两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