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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红狐狸和灰小子

　　从前有一个国王，他有数以百计的绵羊、山羊和奶牛，还有几百匹骏马，金银更是多得堆成了小山。尽管如此，他仍然非常忧伤，从来不愿意接见他的臣民，更不用说跟他们进行交谈。自从他最小的女儿失踪以后，他一直就是这样。其实，即使没有失掉女儿，他的情况也够糟了，因为有一个妖怪始终在国王的庄园捣乱，所以在大部分时间里，人们无法到国王的庄园里去。妖怪会突然放出所有的马，让它们践踏田园和草场，吃掉麦地里的青苗；会突然把国王家禽的脑袋全部拧掉。有时候，它把牲口棚里的奶牛全都杀死；有时候，又把山羊和绵羊赶到山的另一边去。每当人们想从池塘里打鱼的时候，会发现所有的鱼已经被它弄到陆地上干死了。

　　在那个地方，还有一对老夫妇，他们有三个儿子：老大叫彼尔，老二叫保尔，最小的叫灰小子艾斯本，因为他总是坐在壁炉旁边扒弄灰烬。

　　他们都是漂亮的小伙子，不过大哥彼尔应该说是最漂亮的，他请求父亲允许他到外面去见见世面，碰碰运气。

　　“行，你可以去。迟做总比不做的好，我的孩子。”老人说。于是，彼尔在瓶里灌满烈酒，在包里装好干粮，就出发了。走了一会儿，他遇见一个老妇人躺在路旁。“噢，我亲爱的孩子，给我一点东西吃吧。”她说。

　　但是彼尔几乎没往路旁瞧上一眼，只是歪了一下脖子，又继续赶自己的路了。

　　“好，好，”老妇人说，“你走吧，你会看到自己遭报应的！”

　　彼尔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来到国王的庄园。国王正站在门廊里给鸡喂食。

　　“晚上好，愿上帝保佑您！”彼尔说。

　　“咯咯咯，咯咯咯……”

　　国王嘴里呼叫着，往东撒一把谷子，往西撒一把谷子，毫不理睬彼尔。

　　“好，你就站在那儿撒谷子吧，还不停地嘟哝着学母鸡叫，直到你自己也变成一只大笨熊。”彼尔自言自语地说。“你肯定会空下来，我总可以跟你说上话的。”他想。于是他走进厨房，像一个大人物似的坐到了长凳上。“你是哪一个坏小子？”厨娘问。因为彼尔那时候还没有长胡子呢。他觉得这是在嘲笑他，就冲上去要打厨娘。突然，国王进来了，他让手下在彼尔的后背上割了三道血红的口子，还在伤口处揉进盐粒，然后打发他从来的路上回去。

　　彼尔回到家里以后，保尔想出去。他也在瓶里灌满烈酒，在包里装好干粮，很快就出发了。走了一段路以后，他也遇见了那个要饭的老妇人，但是他也只顾走过去，甚至连话都没有答一句。在国王的庄园，他的遭遇一点也不比彼尔好。国王在“咯咯咯咯”地呼喊着喂鸡，厨娘称他为一个不懂事的毛孩子。当他为此想揍厨娘的时候，国王手里拿着屠宰牲口用的刀子进来了，给他割了三道血红的口子，又撒上了滚烫的炭灰，然后让他带着伤痛回家去了。

　　这时候，灰小子从炉子边爬出来，也开始做出门的准备。第一天，他把身上的灰烬都抖掉；第二天，他把自己梳洗干净；第三天，他换上了去教堂穿的礼服。

　　“噢，快来看他！”彼尔说，“现在是西边出太阳了。也许你想到国王的庄园去赢得公主和半个王国吧？你最好还是留在灰烬里，躺在灰堆上吧！”可是灰小子一点也不去听彼尔的胡言乱语，他进屋来到父亲跟前，请求允许他也到世上去走一走。

　　“你到外面去干什么呢？”老人说，“彼尔和保尔的遭遇都不好，你出去又会怎样呢？”

　　但是灰小子坚持要去，最后他得到了许可。

　　哥哥们不肯让他带走食物，还是母亲给了他一张硬奶酪干和一块肉骨头，他就这样出发了。他并不急于赶路。“总是可以按时走到那儿的，”他想，“现在我有一整天的时间，到了晚上，如果运气好，也许还会出月亮呢。”于是他悠闲自在地走路，仔细观赏沿途的景色，还不时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他走了很久，来到那个躺在路边小沟里的老妇人跟前。

　　“真可怜，你这个老太太，你肚子大概很饿吧？”灰小子问。

　　妇人说，她确实很饿。

　　“好，那么我和你一起分着吃。”灰小子说着，就把硬奶酪干递给她。

　　“你也感到冷吧？”他看到老妇人的牙齿在哆嗦打战，“你把我这件旧上衣穿上吧；它的袖子不太肥，后襟也很小，但是当它是新的时候，那可是一件好衣服。”

　　“等一下，”妇人说着，把手伸进自己的大口袋里，“给你一把旧钥匙。我没有其他特别的东西送给你，但是当你往钥匙圈里瞧的时候，就能看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灰小子到达国王的庄园时，厨娘正在提水，她干起来非常吃力。“提水这活对你来讲太重了，”灰小子说，“让我来干倒很合适。”

　　厨娘非常高兴，从此一直让灰小子刮锅巴吃。可是没过多久，他也为此引起了不少人的敌意。他们在国王面前搬弄是非，造他的谣言，说什么他曾经讲过他善于干好这样和那样的事。

　　一天，国王来问灰小子，他能把池塘里的鱼养好，不受妖怪伤害，这是不是真的。“他们说你曾经讲过能干好的。”国王说。

　　“这话我没有讲过，”灰小子说，“如果我讲过，我才干得好。”

　　国王威胁他，不管怎样，如果他想保住后背，不挨刀割的话，他就得去试试。

　　灰小子说，那么他只好去试试了，因为他可不想在衣服下面藏着血红的口子。

　　到了晚上，灰小子通过钥匙圈往里瞧，看到妖怪非常害怕百里香草，就收集所有他能找到的百里香草。把其中一部分放在水里，一部分摆在岸上，其余的则撒在池塘周围。

　　这样，妖怪再也不敢去伤害鱼了。可是绵羊却为此遭了殃，妖怪在那一夜把它们赶得跑个不停，翻过了无数的山头。

　　于是，另外的几个仆人又来造谣了，说什么假如灰小子愿意，他对绵羊也是有办法保护的，他曾经讲过自己能干好这件事。

　　这个谣言传开后，国王来到灰小子跟前，说了同上次一样的话，并且威胁他，如果他不干，就在他后背上割三条血红的大口子。

　　国王既然说了，灰小子就只好试着去做。

　　于是，他又开始采集百里香草了。不过，这事看来会有麻烦，因为他刚给绵羊的身上绑好百里香草，就被它们互相吃掉了，绵羊们吃得比他绑得还要快。后来他用百里香草和柏油混在一起制成油膏，再涂抹在绵羊身上，这样，它们就不再吃那草了。奶牛和马也都涂上了百里香草的油脂，它们都避免了妖怪的侵扰。

　　有一天，国王外出打猎，陷入森林中的荒草地，迷失了方向。他骑马在那儿转了许多天，既没吃的，也没喝的，衣服被茂密的树枝撕成一条一条的碎布条，最后身上几乎一丝不挂了。这时候，妖怪突然现身说，如果国王把回到自己国土后遇见的第一个活物送给它，它就让国王脱离险境。国王答应了。国王想大概会是他的小狗汪汪叫着迎上前来。但是，当他快回到庄园的时候，大公主首先迎上前来，其他的人跟随在后，他们热烈欢迎国王平安归来。

　　当国王看到第一个迎上来的是大公主的时候，难受得一头栽倒在地。从那以后，他变成了一个半疯半傻的人。

　　到了晚上，妖怪要来带走大公主。大公主稍微打扮一下，就坐在小湖旁的一块草地上，不停地哭着，神情非常凄惨。有一个叫红狐狸的人，他应陪伴公主一起去，但是他吓得要命，爬上一棵高高的云杉树，躲了起来。忽然，灰小子走来，坐在了公主身边。当大公主看到在这种时候还有人敢同她待在一起，非常惊喜。“把头躺在我的怀里，我给你捉虱子。”她说。灰小子照她说的做了。在公主捉虱子的时候，灰小子睡着了。于是，公主从手上取下一枚金戒指，牢牢地系在他的头发里。

　　突然，妖怪气喘吁吁地跑来，它是那么笨重，相距好几公里都可以听到它隆隆的脚步声，并伴随着树枝折断声。妖怪看到红狐狸像一只小黑松鸡似的躲在云杉树梢上，就向他唾了一口：“呸！”于是，红狐狸和云杉树一起被刮倒在地，红狐狸手脚摊开趴在那儿，十足像一条躺在旱地上的鱼干。

　　“哼，哼，”妖怪叫喊着，“你还坐在那儿替人捉虱子呢，我要把你给吃掉！”

　　“哼！”灰小子顿时醒了过来，通过钥匙圈里瞧妖怪。

　　“嗨，嗨！你盯着我瞧什么？”妖怪问灰小子。话音未落，它就抓起铁棍向灰小子扔过去，但是灰小子动作敏捷，步子灵活，妖怪刚出手，他就闪身躲开了，铁棍一直插进山岩里有十多米深。

　　“这算什么破兵器！”灰小子说，“把你的牙签拿过来，让你看看我怎么扔！”妖怪一把拔出了铁棍，它又大又粗，那可足足相当于三根栅栏木棍粗，灰小子却仰头望着天空，看了南边，又看北边。

　　“嗨，嗨！你又在看什么？”妖怪问。“我在看把棍扔到哪一颗星上去。”灰小子说，“你看见正北方那颗一丁点儿大的小星星了吗？我就选定这一颗了。”“不，还是让棍子留在这儿吧。”妖怪说，“你别把我的铁棍扔没了。”“好吧，那你就留着自己的棍吧。”灰小子说。“但是，你也许更有兴趣，让我把你扔到月亮上去，再跑回来吧？”这事妖怪也不乐意。

　　“好吧，你有兴趣玩捉迷藏吗？”灰小子问。妖怪觉得这挺有意思的。“你先跑。”它对灰小子说。“好，非常愿意。”灰小子说，“不过，最简便的方法还是我们来计数，这样我们就不用争吵不休了。”他们就这么办了。灰小子设法让妖怪蒙上了眼睛，他自己跑开藏起来。他们在森林边上四下奔跑；妖怪跑着跑着，就撞到一棵树上，树干被撞断了，“哗啦”一声，树倒在了地上。

　　“哎哟，哎哟，这捉迷藏真是见鬼了。”妖怪大声喊道，显得非常生气。“等一会儿，”灰小子说，“现在我站着不动，等喊出声音，你再来捉我。”这时候，他拿了一个梳麻针排，跑到小湖的另一边，这湖水深不见底。“过来，我站在这儿呢！”灰小子喊道。“那儿大概有牛围栏和树林吧？”“你也许听得出来，这儿没有树林。”灰小子说。他还发誓，那儿既没有木桩，也没有树林。“现在过来捉我！”妖怪向他跑过去，“扑通”一声，就掉进了湖里。每次妖怪从水面上冒出头来，灰小子就用针排戳它的眼睛。

　　妖怪求饶了，少年也有点怜悯它。但是，它首先必须保证不再带走公主，并把它以前抢走的另一个公主也送回来，而且必须许诺让人畜从此以后平安无事，这样妖怪才得以保住性命，回到山中的家去。红狐狸到了这时候才有胆子从地上爬起来，带着公主回到王宫。他威胁公主一定要说是他救了公主的命。接着，当灰小子把另一个公主也送回花园的时候，红狐狸再次偷偷地过来接她。国王的庄园里一片欢腾，这一喜讯在许多国家都传了开来。不久，红狐狸准备和小公主举行婚礼。

　　事情似乎都很顺利。然而一切并非都那么完满，因为妖怪又下山来了，把所有的汲水道全部堵了起来。“我不能进行正面报复，”它想，“那么你们也甭想有水来煮婚宴上的麦片粥了。”他们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只能派人去请来灰小子。灰小子找来一根十多米长的铁杆，让六个铁匠把它烧得通红通红的，然后通过钥匙圈往里瞧。这时候，他看见正在地底下的妖怪，如同它在地面上一样清晰可辨。灰小子把铁杆往地里插下去，一直插到妖怪的后背上，人们离开很远很远都能闻到类似牛角烧焦了的味道。“哎哟，哎哟！”妖怪痛苦地喊道。“快放我上来！”突然它气冲冲地从洞里冒出来，整个后背直到脖子全烫伤了。但是灰小子动作非常利索，他一把抓住妖怪，把它放在一根用百里香草编成的长棍上，妖怪被迫无奈，只得乖乖地躺在那儿。

　　正在这时候，国王和两个公主都来了，想亲眼看看妖怪的下场。红狐狸神气活现，扬扬得意地走来走去，尾巴都快跷到天上去了。可是，国王看到灰小子的头发里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你头上有什么东西？”国王问。“这是你的女儿送给我的戒指。”灰小子说。现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红狐狸痛哭流涕，请求饶恕；但是说得再好听，也救不了他，他被扔进了蛇洞。

　　他们处死了妖怪。于是，大家在灰小子的婚宴上轻歌曼舞，尽情畅饮，因为他才是真正的英雄。他娶了小公主，并且得到了半个王国。

　　然后我把我的故事装上雪橇，

　　驶到更善于讲述的你；

　　要是你讲得并不如我好，

　　就太丢人啦。 讲了100万次的故事·挪威（全两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