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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现场附近已经清空，两端拉了封锁线，来往的车辆被交警指挥着从其他路线绕行，隧道中只剩下那辆出事的深蓝色货车安静地停靠在应急停车湾里。
警方的技术人员已经先一步来到现场，正在检查车内外与尸体的状况。
司机头颅低垂，伏身趴在方向盘上，在他旁边，副驾驶的座位向后放倒下去，另一个人半躺在座位上，乍一看上去，两人身上都没有明显伤痕，就算有路人好奇从车前方挡风玻璃看进来，也只能见到一副状似疲倦休息的景象，轻易不会起疑心。
见叶麟和薛书窈走过来，局里的法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直入正题：“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大约半小时前，也就是车辆驶入隧道之后的十分钟以内。死亡原因应该是被注射了神经毒素，更加具体的还要回去进行毒理分析才知道。”
叶麟点点头，往车里看了一圈，指着挡风玻璃上部边缘的一小块痕迹问：“这里装过行车记录仪？”
旁边有人回过身来：“应该是，看起来被人强行卸走了，线还残留在车里。”
叶麟：“还有什么发现么？”
那人却没能给出什么好消息：“还在查，车内没有挣扎的迹象，也没有血迹，提取了一些指印和头发，但还得和死者对比之后才知道是谁留下的。”
刚说到这，薛书窈叼着糖慢吞吞地走了过来，闻言先灭了句自己人的威风：“要真是那些人干的，恐怕不容易抓到凶手，他们手脚干净着呢。对了，这位，呃，兄弟……”
她这几年都没在局里正经办过案子，临时抱佛脚地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眼前这位姓甚名谁，便只能含糊过去：“帮我个忙，看看车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指明这车都去过什么地方呗？”
这话问对了，对方想了想：“你别说，还真有。”
叶麟没好气地把薛书窈轰到一边，似乎十分不乐意见她站没站样地和人随口称兄道弟，自己从那个被问到的痕检人员手里接过一包物证。
那是些零零碎碎的购物和加油小票，他粗略扫过：“大多在高新区？”这样算来，倒确实与车辆的行驶方向吻合，他便打开手机地图，把小票上的几处商家名称输入进去，搜索了下，发现几乎是以一处物流仓储区为中心的。
“走，”他喊薛书窈，“去看看。”
薛书窈被撵兔子似的赶到了旁边，却也没闲着，这会儿正和李沅打电话，听他汇报监控视频的检查结果。叶麟见她心不在焉地上车扣安全带的样子简直宛如半身不遂，只好俯身帮了她一把，薛书窈刚好挂断电话，顺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复述：“李沅他们初步查了一下，从货车进入隧道前十分钟到那两人死亡之后十分钟，这小半个小时之内，从两个方向进出过隧道的车辆总共有三百多辆，如果假设凶手提前更久进入隧道埋伏的话，需要调查的车辆恐怕不下五百。”
叶麟摸着脸上被她啄了一口的地方，表情有点古怪，也分不清她这会儿是真的云淡风轻还是因为心浮气躁反而刻意要皮一下来转移注意力，最后只能无奈地问：“筛出结果了么？”
薛书窈：“哪儿那么快，好几百辆车呢。”
叶麟皱了皱眉头：“让他打出一分半左右的时间差，把隧道两边监控四倍速同步播放，车子应该正好同时出现在两边的监控里，前后差不了几秒钟。哪辆车的时间不对，要是快了还好说，但要是出来得慢了很多，就算是有嫌疑的。你让李沅先这么粗略筛一次，把有问题的报给我，然后再仔细筛查。”
薛书窈笑了声，抬手点住他微皱的眉心，把刻纹舒展开：“好。”
这一回，在两人开车来到高新区边缘的仓储区时，李沅也已经得到了结果。
但这个结果却十分让人意外——按照叶麟所说的方法筛查过后发现，在那半个小时之内没有任何一辆车通过隧道的时间超出了预计的正常范围，隧道加上到两边监控的距离总共1.5公里，最快的一辆车用时79秒，最慢的用时98秒，也就是说车速全都集中在55-68公里/时，对于限速60的路段来说，除非铁了心要开超速罚单，否则这个一脚油门就能抹平的速度差异完全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来。
车已经停在了仓储区外的7-11便利店门口，但叶麟却表情放空地盯着前方好半天也没下车。
良久，他忽然问：“有人步行进出隧道么？检修工人也算。”
薛书窈像是早就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摇头道：“没有。那一片虽然不是高速，却是封闭路段，行人进不去。”
但她停顿了一下之后，又笑了：“不过呢，我想起前阵子听小鱼提起过她办的一个案子。”
叶麟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偏过头看她，两人同时说道：“紧急出口！”
隧道之类的地方，为了防止突发的灾害，例如火灾、严重车祸或者塌方暴雨等，通常在路旁都会设有供人通行的紧急逃生通道。叶麟从记忆中搜索了一下，果然，在死者所在车辆右前方不到五十米就有一处颜色醒目的逃生门。他懊恼地拍了下方向盘，像是在谴责自己刚才犯蠢没能及时想到这一点，冷声道：“通知现场的人，好好检查那里。通道里应该有很多灰尘，地面应该能提取到凶手的鞋印！”
薛书窈知道他这对人对己全都吹毛求疵的毛病由来已久，也不试图安慰，只依言通知过去，随后便跳下了车：“行了，赶紧去便利店问问吧，我正好买点吃的。”
7-11的店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本来正因为店里没客人而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地刷手机，结果听见门响一抬头就瞧见了叶麟的脸，没忍住“妈呀”一声，下一秒手机闪光灯强光大作，毫无疑问是没忍住偷拍。
叶麟脸色一沉：“删了！”
他虽然满身都泛着冷气，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怕，柜台里小姑娘倒是脸皮厚，偷拍被发现了还笑嘻嘻地歪缠：“哎呀小哥哥别生气嘛，我就偷偷留一张自己看好不好，要不我请你喝杯奶……呃？”
“茶”字没说出来，叶麟就面沉似水地往收银台上拍了张警察证。
那姑娘瞪大了眼睛，可谓秒怂，一瞬间就从叽叽喳喳的喜鹊变成了鹌鹑，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了。薛书窈看她恋恋不舍地删了最近拍的那张照片，才笑着揶揄道：“可惜，漂亮小哥哥断奶了，正好帮你省了几块钱。”
叶麟脸色更黑了，拿眼睛狠狠剜她。
薛书窈只当清风拂面，取出从死者身上搜出来的购物小票：“向你打听个事，你今天早上八点半在这里当班么？”
收银员姑娘还在惴惴，听到问话大概觉得是找到了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连忙配合道：“在，我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怎么了？”
薛书窈：“八点半的时候有两个男人来过，身高一个一米七，一个一米七五左右，体型都比较瘦，你有印象么？”
她问得还算委婉，叶麟却没什么好心，直接把手机里两名死者的照片找了出来：“就是这两个人！”
幸好照片上两具尸体的模样都看不出什么狰狞之态，但即便如此，也够把小姑娘吓一跳的了。大概因为拍照角度和尸体双眼紧闭等原因，她迟疑了一会才把照片上的两人和记忆中的人联系起来，捂着嘴说：“这俩人我认识……不对，也不是认识，就是常见到，我在这打工这两个多月见过他们十几回了吧，总是开着辆小货车，买点面包可乐就走，基本没跟我说过什么话。”
叶麟：“知道他们住哪么？”
收银员赶紧摇头：“这我哪知道啊，不过我有一次半夜下班，好像见到他们平时开的车往后面仓库走了。”
“哪个仓库？”叶麟追问。
收银员想了想，指了个方向：“我回大学城是去那边坐车，正好看到他们的车从公交站经过，然后拐进仓库区西门了。那个，我能问一下么，那俩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刚才给我看的照片……他们是生病了？还是……”
没人回答她。
那姑娘倒也机灵，一下子就领悟出了什么，顿时不说话了，悄悄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她提供的信息还算清晰，暂时便不用调监控来看了，薛书窈谢过之后便去给自己挑零食，余光瞥见叶麟已经顶着一张债主脸先一步离开了，才对勤工俭学的收银员姑娘笑了笑，指了下她的手机：“偷偷存着就算了，别发到网上去。”
收银员的脸“唰”地红了：“你怎么知道我还留了一张的？”
薛书窈笑而不语。
她怎么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毕竟她手机里删之不尽的偷拍照都是这么存下来的，局里好几个颜控妹子也时常会分享“存粮”，真要说起来，天底下大概也就那只炸毛刺猬自己对此还一无所觉吧。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