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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卡门自己所说的那样，她确实相当沉迷于诅咒人偶艾维的传说，此时讲起故事来可谓活灵活现，让人简直要怀疑事情发生时她就在现场。

　　“别、别说了……”见她还要继续讲警方调查和媒体事后报道的细节，玛丽终于忍不住了，连忙出声阻止。

　　卡门一愣，从沉迷状态中回过神来，终于想起来这个时候不太合适宣扬她的惊悚故事，便犹豫地瞅了眼薛书窈。

　　薛书窈还在摆弄手里的瓷片，漫不经心地笑了下，但嘴里说的话却并不那么随和：“其实我一直在好奇，凶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众人全都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连一直在啜泣的宋盏哭声都中断了一瞬。

　　大逃杀结束了，凶手死了个干干净净，但这并不意味着活下来的人心里就一点都不憋屈了，或者说，任是谁险死还生之后恐怕都会迫切想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

　　“为了复仇？”谭曦沉默了下，试探道。

　　叶麟糟心地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这个都快半身不遂了还学不会老实一点的熊孩子更烦人了。

　　薛书窈比他脾气好一些，闻言只是微笑，似乎根本不在意其他人因为这句疑问而将刚刚要流露出来的真实情绪重新收敛了回去。她一改过去的粗暴风格，像个知心姐姐似的循循善诱道：“怎么会呢？来给警方作证的人都只是邻居而已，说明Lee家已经没有什么近亲好友在世了，或者至少没有愿意为他们的死讯立即赶来配合调查的近亲与好友，所以这世上活着的人就算还认识死者，感情也并不亲厚，既然如此，那么怎么在时隔将近二十年之后，却又会突然冒出来了个苦主给他们复仇呢？”

　　“何况，”她指了指躺在简易担架上的凯撒和荷鲁斯，“十八九年前，他们才多大？五岁，还是十岁？怎么就也变成了凶手的‘复仇’对象了呢？”

　　这确实说不通。

　　而且不仅仅是他们两个，还有过去几天里陆续死去的老少不一的人们，怎么看都不像是全都与当年Charles·Lee一案有关的人，且不说他们彼此之间并不认识，单看拍卖人偶艾维的时候没有人露出丝毫惊慌心虚或者激动的状态，就足以证明他们并未觊觎过那个丑陋的陶瓷娃娃。

　　若非要说的话，当初对艾维表现出了异常态度的只有两个人——卡门和尼姆。

　　如果卡门是出于对诅咒人偶传说的痴迷才会反应失常，那么尼姆又是为了什么呢？

　　薛书窈笑了笑：“我们原本都几乎把这事忘了，但现在既然知道凶手的目标似乎和诅咒人偶有关，而且不久前2号保安宁可冒着极大的风险，也要潜入别墅把人偶破坏，就让我忍不住又想起了这个问题。而越往深想，我就越觉得奇怪，毕竟2号保安在能够轻易杀死艾维——不是人偶，而是我们的同伴——的时候，并没有动手，那么为什么他还要遵循以往一名死者对应一个损毁的象征物的规则来破坏人偶呢？”

　　她的话有点拗口，大厅里的几人也不知道听明白了多少，她也不在乎，继续说道：“所以我就又把疑问往回推了一点。”

　　她看向叶麟，后者点了点头，确认道：“艾维头上的伤口是在他昏迷之后造成的，我在给他包扎时观察过，是钝器击打所致，但是力度不大，除非运气太差，否则这种伤势并不会造成严重后果。”

　　如果说前些年薛书窈一直在跟着犯罪分子瞎混，那么叶麟则是正儿八经地出入过许多命案现场，在对于受害人伤口状况的认知方面，就算只是直觉的判断，也比薛书窈的直觉更加可信。

　　也就是说，2号保安在谭曦被绑在树上、毫无行动能力，并且还已经昏迷的情况下，又冲着他的脑袋砸了一下子，但偏偏还控制了力道，很小心地没有杀死他。

　　这回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不禁惊疑地面面相觑起来，就连谭曦自己也懵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侥幸生还’居然是被人编导好了的一场戏，忍不住怔愣地看向两个同伴，想从他们的表情中寻找的些许线索。

　　但还没等他费力琢磨明白，叶麟便冷冷扫了他一眼，嗤道：“不过也未必，说不定那一下子真把你脑子砸坏了，要不然怎么会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谭曦：“……”

　　除开说正事的时候，叶麟不算是个话多的人，但这绝不是因为他沉默稳重，而至少有一大半原因是他觉得别人蠢到让他不愿意纡尊降贵地与之交流，所以可想而知，能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象牙”基本上都不会太中听。

　　薛书窈对此早有预案，一听见他那条刻薄的舌头开始蠢蠢欲动，便立刻轻车熟路地捂了他的嘴：“祖宗你快歇歇吧。”

　　然后自己接道：“我们便问了自己一个问题，2号保安让你活下来有什么好处，如果你死在了悬崖边，那么后续的事情会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在排除了各种干扰项之后，我们发现，最大的区别在于……”

　　她冲着谭曦轻轻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笑道：“我们能不能确认那名女性凶手的死亡！”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3号保安大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不仅是他，所有人都紧张地将视线聚焦在了薛书窈身上，因为得知凶手死亡而缓和的气氛再次倏然绷紧，人们下意识摒住了呼吸，大厅中寂静得落针可闻。

　　薛书窈脸上还是那副敷衍的笑容，淡淡问道：“你看到女仆在你眼前掉下悬崖摔死了，是这样吗？”

　　谭曦茫然地点了点头，却立刻因为眩晕和头痛呻吟了一声。

　　薛书窈却没有安抚他，而是再一次更加认真地问：“你确定，是亲眼看到的？”

　　谭曦：“……”他扶着头，即便思维因为眩晕而有些混乱，也仍然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赞同，他强迫自己仔细回忆了下，轻声说：“我就闭上眼睛了一两秒钟，她……不可能从别的地方跑掉的……”

　　薛书窈抬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不，你是否闭眼了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你是不是亲眼看到了她坠落并摔死的过程。”

　　谭曦一愣。

　　叶麟实在受不了这种挤牙膏式的对话了，冷冰冰地截口道：“是谁告诉你从悬崖边掉下去就等于摔死了的？你脑子里那张3.5寸软盘是不是该升级一下了，难道不记得这几天唐镜都跟只蜘蛛似的在悬崖上下爬了多少回了吗？”

　　薛书窈深吸一口气，面具似的挂在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十分怀疑他那张鸟嘴再多说一句话，他口中爬上爬下的蜘蛛立马就要化身黑寡妇。

　　但叶麟的字典里大概压根就没收入“求生欲”三个字，自顾自道：“崖边荒草及膝，女仆又穿着曳地的厚斗篷，她就算在衣服里绑了安全绳，你能看到么？只要这根绳子的另一端在荒草的遮挡下绑在了悬崖边某处，你看到的坠崖就只是场蹦极而已！只需要凶手跳下去割断旁边吊着女仆尸体的绳子，一真一假两具‘尸体’在半空完成交换，一切就全都齐活了！”

　　他冷笑一声：“你猜你为什么会被绑在悬崖边上，那就是人家为了拿你这容易糊弄的小蠢货当目击证人才故意设下的陷阱！你昏过去之前听到2号保安飞奔过来也不是他前来一探究竟，而是为了把同伙从悬崖边上拽上来，所以他才会一棍子把你敲晕——因为他怕你中途醒过来看见‘死人’从悬崖底下蹦上来！也就你这种脑容量不超过金鱼的傻子还伸长脖子往人家的圈套里钻呢！”

　　说到这，他转过头，嘲讽地看向人群中的某一处：“我说得对吗，凶手小姐？”

　　最后这句转折十分突兀，许多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隔了一两秒钟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宋盏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