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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书窈感觉从脑海里直接传来“咔哒”一声,又一段锁扣严丝合缝地扣在了“走私”这个关键词上。她忍不住生出一种可笑的错觉,就好像在脚下三尺早已经布下了一张巨大而绵密的网,无数丛生的罪恶荆棘全都扎根其上,只待时机合适,便可以从任何角落破土而出。
李沅把赃物和证据都拍照收好了,脱下手套凑了过来:“哎,花儿……”
他左右看看,确定屋子里没有外人,才压低了吊儿郎当的调子:“听说没?那个地下拍卖会又出新幺蛾子了。”
薛书窈和叶麟因为种种原因被排除在了这个案子之外,对此还真不清楚,此时听说,不仅都竖起了耳朵。
李沅甩着手里的乳胶手套,挤眉弄眼地冷笑:“不是有人趁着停电摸进证物库,把在度假村发现的监控给偷了嘛,前几天一直在查,昨天终于有眉目了,是个外包清洁公司的临时工——别笑,这回是真的临时工——他和撞电线杆子、电力公司挖电缆的都拿了好处,弄了个断电偷东西一条龙服务。那几个人,怎么说呢,也没法说是利欲熏心,就是正好家人生病或者遇到坎走投无路了,恰巧这个时候有人网上联系他们,说自己是个什么煤老板,证物库里有一份他行贿市里领导的证据,也不知怎么就忽悠得他们相信了,结果——砰!电线杆子一撞,东西一偷,就捅出这么大个篓子来!直到被抓了,那几个傻子还不知道这事到底究竟有多严重呢!”
叶麟听得脸都绿了。
“他们脖子上顶着的就是个烤瓷的实心球吗?”他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下次再缺钱了是不是就该去抢银行了!”
薛书窈却比他平静很多,闻言无奈地笑了笑:“那你让他们怎么办呢?”她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不是为他们开脱,但是如果一边是因为没钱而只能等死的亲人,另一边是法律和公序良俗,又有几个人能保证自己能做个遵纪守法眼看着亲人去死的好公民呢?人之常情罢了。”
叶麟一下子怔住了,他总觉得这话里有些逻辑错误,但是却又无法反驳。
物理学总是假设所有物体都在没有摩擦力的真空中,经济学始终假定每个人都是纯理性的经济人,但现实呢?
何尝存在完美的答案,又哪来那么多理性能用来构建严丝合缝的逻辑!
在午夜岛上,泰德难道不知道杀人的后果?可他还不是为了自己能多上半分活命的把握,就狠心杀死了原本情深意笃的女友。相比之下,那几个走投无路的普通人做的尚还不是谋财害命的勾当,对于他们而言,挖断一根电缆、完成一次盗窃,总不至于逼得谁活不下去吧?便是犯罪,也不过是自己一人入狱几年,一咬牙一闭眼也就做了,然后就能换来整个家庭从将要没顶的泥沼中脱身,就算真的是从理性上来考虑,利弊两相权衡之下又何乐而不为?
“人”这个字再简单不过,却又偏偏复杂到了极致。
良久,叶麟低声叹了口气:“这都什么糟心事!对了,联络他们的那个人找到了么?”
李沅脸上的神色也收敛了一些,他和叶麟一样家庭环境都还算不错,并没亲历过什么金字塔基下沉沉压着的人间疾苦,就算办了再多案子,也不过是隔岸观火罢了,始终谈不上感同身受,但此时听见了薛书窈那句话,便也轻佻不起来了,只觉说不出的憋屈。
“没找到,”他跟着叹气,“查到了背后那人的手机号,结果发现是用偷来的身份证激活的。给那三个人的也是现金,十万一摞,干干净净,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留下。”
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不留丝毫把柄,正是那个走私团伙的风格。
这时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童昕探头进来:“叶队,我们刚问完那三个家具买家了,他们都说最近没发现什么异常,更没被人跟踪过。”
叶麟点头:“知道了。”
他从物证被盗的事情上收回思绪,琢磨了一会:“既然被跟踪的就只有肖荔自己,就证明嫌疑人即便猜到货物已经被买走了,也根本不知道买家是谁……薛书窈,你跟李沅去酒店找肖荔,问她这把摇椅是从哪买的,然后查一查她的手机和电脑,看看有没有什么木马程序之类的。”
薛书窈:“好。你呢?”
叶麟:“我去找摇椅的买家再聊聊,看看能不能给嫌疑人下个套。”
薛书窈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成。你等我消息。”
她到达肖荔入住的酒店时,正好是中午,向文辉也在,除他之外还有两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学霸范儿的男生。向文辉烦躁地站在窗口抽烟,中年妇女二人组则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肖荔,男生在旁边听着,虽然没加入,但也没有替肖荔解围的意思,就摆出一副恨其不争的脸色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门外走廊里好几个人大概误以为这是什么抓奸现场,交头接耳地啧啧称奇,趁着门开的是一瞬间掏出手机连拍了好几张照片,恨不得直接开始直播。
李沅最看不惯这种场面,立刻呵斥那几个看热闹的把照片删了,紧接着进门就挑起了眉毛:“哟,我来得不巧,打扰你们三堂会审了吧?”
屋子里陡然一静。
那个学霸男生不怎么乐意地扭过头来:“你们什么人啊?怎么直接就进来了!”
薛书窈正好把备用的房卡揣进口袋里,波澜不惊地答道:“敲门了,你们正说到兴头上没听见。”
男生一噎,还想说什么,向文辉瞪了他一眼,截口道:“行了,别哪儿哪儿都有你。”然后才介绍:“我们局里的同事。——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李沅笑里藏刀地哼道:“向队你别逼我犯错误啊,这儿可好几个普通群众呢,我这一伸舌头一张嘴把案件进展胡咧咧出去了,到时候万一传开了让犯罪分子听见风声,你说这算是谁的责任呢,是吧?”
普通群众三人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坐在床边的长发中年女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是肖荔她妈妈,这是她舅妈和表弟,怎么,肖荔的事情我们还不能听了?!你倒是说清楚,我们谁会把风声传到罪犯耳朵里去?”
向文辉连忙去拉她:“行了,姐,你也消停点!”
肖荔妈下意识地觑了他一眼,见他不是真发火了,才不依不饶地嚷起来:“我怎么不消停了?我女儿出了事,我还让个岁数没我一半大的小年轻指着鼻子阴阳怪气地骂,你随便找个人问问,世上有没有这个道理!”说着就做出一副要拉扯他一起出门找人评理的架势。
李沅不擅长这个风格的斗鸡互啄,不由稍微往后退了一步。
肖荔妈倒是熟谙敌退我进的战术,当即就更来了精神,但还没来得及乘胜追击,就听旁边传来个冷漠的声音:“你敢碰他一下,我就当你是妨碍执行公务,故意袭警!”
声音不高,肖荔妈却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如果这话换一个人来说,她可能就当过耳清风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一旁那个看起来白白瘦瘦的漂亮女警开口的时候,她直觉地感觉到了一股不好惹的气息,就好像那句话的每一个字都不是空洞的威胁,而会伴随着更加严重的后果似的。
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如果把向文辉惹急了,他发火的时候就是这个调调,虽然不是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但别说她,就连家里更老一辈人都不敢摆架子胡搅蛮缠。
可那是抓了二十年坏人养出来的“煞气”,对面一个年轻姑娘怎么也有这个气势?
她不由自主地愣住了,薛书窈说完却没多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对向文辉说道:“我对你家的私事没兴趣,但昨天我就和你说了,让肖荔住酒店是出于安全考虑。而你做了什么?带着一整个菜市场过来,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闹得隔着两条马路都能听见?!我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走廊里拍短视频了,如果事情闹出去、给受害人带来任何危险,你……”
她顿了顿,冷冷道:“你配得上你身上这身警服吗!”
向文辉多少年没被人这么指名道姓地骂过了,只觉脸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地疼,但偏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儿子倒是听不下去了,想回敬几句,却没想到刚开了个头就被向文辉骂了一句,勒令:“你给我闭嘴!”
薛书窈嗤笑一声:“肖荔,去洗把脸,带着你的东西退房,李沅,帮她把东西收拾了然后直接开车到地下车库,避开监控。”
没过五分钟,一行人就开车绝尘而去。
肖荔妈妈还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小声嘟囔:“这也太没教养了!谁家女孩像她似的,也不知道爹妈怎么惯的,一点都不……”
“够了!”她话没说完就被向文辉不耐烦地打断了,“教养?你以为她是荔荔那种屁大点事都得靠爹妈拿主意的小姑娘?——她亲手打死过好几个走私贩子!人家在死人堆里挣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跳广场舞呢!”
其他几人全都一愣,终于不说话了。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