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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泪缓缓滴下,惨白的蜡烛仅仅燃烧了不足五分之一,夜晚还很漫长,却已经有两个人死去了,而这两个人里甚至还包括曾经主持过局面的老管家。
别墅中只剩下了十二个人。
卡门一直和谭曦一起守在凯撒身边,和当初强忍着恐惧去检查尼姆房间的血迹时一样,她此时也表现出了超乎薛书窈预料的冷静和勇气,即便在人们都乱哄哄地去看尸体和被下毒的酒杯时,她也仍旧恪守职责地留在原地,像是生怕凶手会趁虚而入一般。但强撑的勇气终归是有极限的,在骚乱逐渐平息下来、剩余的人们开始被绝望和恐惧笼罩的时候,她终于还是难以承受这种越来越压抑沮丧的气氛,不自觉地抓住了谭曦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抠进皮肉里:“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用一种神经质的语调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他不会出事呢!你玩过游戏吧,他是主办方的负责人啊,就像那些给任务的npc一样……可是,现在他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谭曦没能给出任何回答,与此前的任何一次谋杀都不相同,这是第一次有活生生的人就在他面前挣扎着死去,他的手脚都在发麻,就像卡门说的那样,他也忍不住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天亮就会散去的噩梦。
薛书窈往叶麟那边看了一眼,人们全都因为她那声不许动的命令而僵立在原地,只有他半跪在老管家身边,正在用手合拢老管家的双眼,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老人皮肤红润,如果忽略那张脸上残留的痛苦表情的话,甚至会让人误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叶麟检查了老管家的手指等处,然后隔着呆若木鸡的人群向薛书窈摇了摇头。
薛书窈便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压下心中的遗憾与愤怒,先从酒架上拿起老管家倒酒的酒瓶闻了闻,又查看了附近备用的玻璃杯和制冰机,然后转头走到谭曦旁边。就在他怔愣地抬起头,以为薛书窈会安慰他们的时候,却听她用一种冷静到近乎漠然的声调问道:“你们刚才一直在一起?有没有分开过?”
谭曦连忙摇头。
见他态度笃定,薛书窈语气缓和了几分:“刚才有人靠近过吧台里的制冰机吗?”
谭曦回想了片刻,却发现对此毫无印象。这也怪不了他,毕竟电闸已经被切断,为了节省电池,手电也逐渐关掉了,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几点跳动的烛火,黯淡的光线勉强能够驱散黑暗,却无法面面俱到地照亮每一个角落,如果有人偷偷从阴影中摸到吧台附近,恐怕很难被人注意到。
除了他以外,卡门和凯撒也给出了一样的答案。
而他们所站的位置已经处在整个屋子里视野最好的区域了,薛书窈按照顺时针挨个人问过去,可惜人们太过分散,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过有举止可疑的人靠近过吧台。
直到最后问到了一直少言寡语的玛丽,她犹豫了下,轻声说道:“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信,但我觉得根本没有人过去……”
“为什么?”叶麟走了过来,顺带着用冰冷的目光阻止了想要靠近老管家尸体的3号保安。
玛丽看了眼异常平静、或者说是因为惊骇到了极点反而陷入了死寂的人群,环抱起双臂,也陷入了沉默。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听见酒吧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但最终,她突然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讽刺地笑了一声,没头没尾地说:“我是个‘公主’。”
她垂下眼帘不去看其他人的反应:“对,就是段子里说的,每天陪的不是王子而是王总的那种‘公主’。从我十八岁出来干活算起,到现在整整十年了,我从随便让哪个猥琐老头子都能摸大腿甩耳光混到今天能上得起这座岛、玩得起你们有钱人的游戏,靠的就是察言观色有眼力见,KTV夜总会那种地方光线不比现在好,所以,我说没人过去,就是没人过去。”
说完,她就抱着肩膀,努力扬着头走向了一边的角落,所过之处,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向后退让开了一步,似乎生怕不小心沾染到她身上的什么病毒似的。
薛书窈没有阻拦她,也没有替她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玛丽即便尽力挺直却仍在众人芒刺般的视线中微微佝偻下去的肩背。
几秒钟之后,她转开头,不带感情地判断道:“我倾向于暂时相信她的说法。”
虽然听起来并没有特别明确的证据,但是鉴于玛丽的工作性质和对昏暗环境的习惯,她给出的证词可信度还是有着相当可信度的。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玛丽并不是那个贼喊捉贼的凶手。
这样一来,在制冰机的冰块里投毒的可能时机,就只有人们刚刚进入酒吧的短短几分钟了,那时蜡烛还没有被取来,老管家他们和薛书窈、叶麟又分别带着手电去了其他房间检查,等在酒吧的所有人就只能依靠着最后剩下的一把手电的微光照明,那无疑是凶手行动的最好机会。
而凶手会选择在制冰机里混入致命毒药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她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杀死泰德灭口——毕竟他是被大火带来的干热炙烤得最久的人,一旦应激的亢奋感消退,他焦渴脱水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忍得住对冰水的需求。至于其他的人会不会因此也断送性命,恐怕根本就不在凶手的考量之内。
别墅里还剩下十二个人,也只剩下了十二个人,然而随着视线扫过戴着面具的一个个男女的时候,薛书窈忽然发现,她依旧猜不到他们真实的模样。
除了她和叶麟,再除了时刻寸步不离的谭曦、卡门还有凯撒三人,剩下的七个人,包括方才自曝身份看似提供了线索的玛丽在内,他们曾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谎言,做出的每一个反应都可能是伪装,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那个把假面具戴到了骨子里的狡诈的凶手。
她就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一声,觉得现在情况的糟糕程度恐怕一点都不亚于当年卧底的时候,毕竟那时她至少清楚地知道需要防备谁。
而就在这时,原本僵立在原地的客人中间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争吵。
荷鲁斯不知怎么回事,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他蓦地抬起眼睛,戒备而怨毒地盯着距他几步之遥的图坦卡蒙,压着声音问:“是不是你?!”
图坦卡蒙这种只会欺软怕硬撒酒疯的货色十分不屑一顾,连回答都懒得回答。却不料他在荷鲁斯的眼中也属于挂着“老弱妇孺”标签的软柿子,而他无视对方的反应显然极大地激怒了荷鲁斯。
荷鲁斯猛地推开挡在两人中间的女仆,上前狠狠揪住图坦卡蒙的袍子:“泰德死前说的那个人——个子不高,干瘦,颐指气使——你说清楚,那是不是你!”
这话一出,众人一阵哗然。
确实,在泰德口中,玛雅对另一个凶手的形容正是如此,并且他还说过,客人中只有一个人符合这种描述,所以,荷鲁斯的质问也并不是毫无道理。
图坦卡蒙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当即大怒,指着荷鲁斯的鼻子厉斥:“没教养的小崽子!你父母就是这样教——”
“去你 妈 的!”荷鲁斯突然暴起,用拳头截断了他的下半句话,“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说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人!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为民除害了!”
他边怒吼着,边朝被打倒在地的图坦卡蒙再次挥下拳头!
眼看着就要血溅三尺,旁边已经传来了女人的尖叫,但这一次他的手臂却在半空中被抓住了。叶麟匆匆赶过来,正好拦住了这一击,顺势将他的胳膊扭向背后,把他从鼻血长流的老人身上推开,荷鲁斯正要炸毛,但一回头就瞧见了那双曾经一度让他遍体生寒的琥珀色眼瞳,他满脑子的愤怒热血几乎是立刻就凉了下来。
但是他面子上却还是有点下不来,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烦躁地哼了声,又重重地推了一把再次不巧挡了路的女仆,扭头就要往外走。
“站住!”
叶麟立刻喝止他,但荷鲁斯脚步不停,只扭头怒吼道:“你们谁爱留下谁留下,反正老子不和那个杀人凶手在一个屋子里!”
叶麟本要阻拦,奈何被荷鲁斯推倒、扭伤了脚的女仆正死死巴着他才站稳身体,而薛书窈体力也大不如前,光靠擒拿技巧实在拦不住这么个疯牛一样横冲直撞的壮年男人,被甩开之后再追进走廊时,就已经看不见他的背影了。
这简直就是良言难劝找死的鬼。
薛书窈揉着刚刚在墙上撞得生疼的肩膀,忍不住骂了一句。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精力再去管愤怒跑掉的荷鲁斯了。仿佛是被“杀人凶手”四个字提醒了一般,屋子里剩下的人们也开始以一种厌恶而恐惧的目光打量起图坦卡蒙来,四下里一片诡异的寂静。
最终,刚被荷鲁斯粗暴对待过的女仆首先打破了这种寂静,她拖着扭伤的脚腕,一步步地后退,惊恐的双眼却始终盯着图坦卡蒙,喃喃道:“你……是你干的吗?”
恐惧与愤怒的湖水已经蓄满,而这句话仿佛大坝上的第一条裂缝,无需更多的煽动,前一秒还如石雕一般的人们突然就被激活了,怒吼着扑了上去,迫不及待地宣泄连日来积攒下来的负面情绪。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