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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吸引“海盗”的注意，船舱之内的灯光都已经调暗，游客们被限制在了自己的舱室或者距离房间最近的走廊中，附近有保安等船员防守，一步也无法离开，甚至连稍大的声音也不敢发出，到处都只剩一片令人压抑的寂静。
方才那一场混乱而肆无忌惮的扫射，已经打碎了通往船内大厅的钢化玻璃门，木质内饰上也嵌了不少子弹，原本挂在墙上的救生圈装饰从高处脱落下来，正晃晃悠悠地悬挂在半空，看起来十分凄惨。
这尚且只是子弹，若是威力更大的榴弹呢？
薛书窈和叶麟都不免心头沉重。
两人耳中都挂着单侧耳机，手机临时安装的内部通讯软件中时不时传来或清晰或模糊的短促交流，回应却并没有任何好消息，信息一层层汇总过来，守在各条走廊的海员们仍没有发现任何与张海臣相关的迹象。
或许是因为船长被绑架的那段时间许多监控已经被破坏，又或者因为前几天死去的工程师老钱已经帮张海臣设置了员工使用的内部通讯，让他此时能够实时监控船方的动向、避开追踪……有太多可能，但已经没有办法一一验证了。
时间还在不停流逝，还剩十八分钟。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叶麟定了定心，先下了第一个指令：“关闭电梯！”
随后，他看向薛书窈，沉吟道：“现在通路就剩下每层甲板上前中后三处步行梯，张海臣想要来到这里，应该会……”
正因船体太大，漫无目的地搜寻还不如守株待兔，按他所想，如果能够提前在张海臣的必经之路上做好埋伏，效果应该不会太差。可还没等他说完，薛书窈便截口道：“不对！”
“不对？”叶麟一挑眉。
薛书窈不知为何一直盯着墙上那只掉落下来的救生圈装饰，神色渐渐凝重：“师兄，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张海臣为什么一定要来这一层？”
叶麟完全不知道她何出此问：“不然他要怎么离开？”
可话一出口，他就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只救生圈——或者说是在上面半断不断地吊着它的绳索，他蓦地抽了口气：“糟了！”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最低一层侧舷甲板必定是张海臣的逃脱点，然而这种想法其实本身就是先入为主的偏见！
薛书窈咬牙道：“如果要跳海，从上面几层甲板跳下去产生的冲击力也在可承受范围之内！而如果有垂降的绳索，就更……”
一层甲板上酒有三处楼梯和数倍于此的通往船舷的大门，若是四五层甲板呢？或者，若是更多层呢？
凭借船上已然捉襟见肘的人手真的能够防守得过来吗？
“必须得准确地知道他要去哪里！”
薛书窈抓了把头发，墙上破损的挂钟分针又无声地挪动了一格，紧迫之感如同磐石一般压在她心上，她看得心烦，索性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逃走……所有人都在找我，哪条路才是最安全的……”
用绳索或者绳梯？
确实可能，但也最容易被发现和拦截，一不小心就会让人钓鱼似的提上来，那么跳水呢，甲板层数便不可能太高，否则一旦受伤就凶多吉少，还有，这里与那艘走私船相聚百余米，夜间视野昏暗，再加上今天天气不佳，风浪也比往常要高，张海臣既然生性谨慎，就绝不会把自己的后路完全托付给运气，更不可能将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只指望走私船在应付邮轮的水枪时还能成功做出接应。
想到这里，她不由悚然而惊，再看向叶麟，只见他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救生艇！”
下午的时候，他们曾用救生艇伪装海警欺骗了走私船，而现在，那些完成了任务的救生艇正用缆绳相连，就停靠在邮轮旁边！
如果走私船没能成功派出接应的小艇，那么这些救生艇恐怕一定会是张海臣的备用选择。
恰逢外面停歇了一阵的枪声又再度响起，虽然不似之前那么密集，反而稀稀落落得如同嘲弄和挑衅，但也已足够牵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叶麟冷声道：“声东击西！”
救生艇在船右舷外的海上，走私船从左舷处射击吸引人们的注意，张海臣便能更加轻松地潜到右舷逃走！
“怎么办？”
薛书窈的一问将叶麟重新拉回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上。
他们当然可以轻松封锁每个通往船舷的出口，但与楼梯间外不同，那些连接空旷大厅的位置并不适合埋伏，如果张海臣提前绑架了人质的话……
叶麟用力按住眉心，每一分钟都比过去更加深刻地理解薛书窈对张海臣丝毫不敢轻忽的忌惮之情。
这时，耳机里又传来了十分为难的询问：“请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十二层甲板这边有游客身体不舒服想要去医务室，但又不敢动……”
同样在频道中的肖经理几乎就要破口大骂了，但这话听在叶麟耳中，却仿若一道暗夜中的电闪，令人眼前豁然一亮。
他突然插话：“不敢动？！”
问话的那名船员不明所以：“对啊，现在外面那么乱，大家都老老实实呆在原地都不敢乱动，但我看那位客人确实很不舒服……”
叶麟没等他说完便扯下了耳机，对薛书窈道：“我有个想法！”
“什么？”
叶麟掏出手机，盯着那个内部通讯软件看了眼，忽然没头没尾地说：“这个能用，说明船上的路由器还在工作。”
薛书窈一介学渣之身，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便只凝神看着他，等待下文。
叶麟却瞥了一眼墙上时钟——最多还有十五分钟，他没有浪费时间解释，直接回答那名问话的船员：“如果不是重病，让他再坚持十五分钟！”又让船长严令包括员工区域的工作人员也停留在原位，在得到进一步通知之前寸步不得擅离，随后立刻单独联系了信息部负责人，开门见山道：“马上确认船上所有连入路由器的设备！”
对方被这古怪的要求弄得愣了，一边照做登入系统，一边却又忍不住嘀咕：“查网卡地址？可这少说也有上万部设备呢……”
叶麟却没理他，自顾自道：“给你五分钟时间，把所有在这段时间内只接入了固定单个路由的设备全都排除掉，剩下如果有接入了不同路由的，立刻告诉我！”
薛书窈听到这也明白过来了，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无线路由器信号覆盖区域有限，尤其在这种内部构造复杂的铁皮罐头一样的游轮里，所以想要提供网络，就需要许多路由器共同作用，而随着手机、电脑等设备的位移，它们接入的路由器也会产生变化。
既然现在全船只有张海臣一个人在产生位置移动，那么，如果能找到一台在依次接入相邻的不同路由器的电子设备，那台设备毋庸置疑就只可能是他的！
薛书窈喉咙有些发干，指尖也冷得厉害：“他会带着手机么……”
叶麟沉默了几秒钟，摇了摇头：“不知道。”
可紧接着，他又说道：“他既然和走私船联系了，就肯定随身携带着卫星电话，而我怀疑他既然买通过前几天死掉的工程师老钱，那就很可能也同样接入了工作人员的内网……”
如此一来，拥有设备和曾接入邮轮网络的两个条件都有极大概率得到满足，剩下的，就只能交给运气了。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便过去，防守各处大门、走廊与楼梯的人都仍没有看到张海臣的丝毫痕迹，仿佛他根本就是个隐形人一般。
——或者他确实潜伏在内网通讯频道里实时监控着船员们的动向，才能完美地避开所有人。
终于，信息部门的单独通信发了过来：“找到了！”
两人都是一喜，赌赢了！
叶麟猛地攥紧了手机：“路由器位置？保持追踪！”
得到了回答之后，他扭头冲薛书窈一扬眉：“10层船尾，1009舱室附近！”
可两人刚跑到10层，叶麟却忽然一愣，下意识地按了下耳机，随后他拽住薛书窈：“9层！”
楼梯间有人守着，他是怎么下的楼？
薛书窈心念电转：“师兄你去9层，我到8层拦截！”她飞快地转身：“他应该是从阳台爬下去的！”
叶麟一惊，思及薛书窈现在的身体素质，差一点就要阻拦她，然而张海臣从10层到9层仅仅用了两分钟左右，他们实在没有时间谨小慎微了，他只能咬牙扔下一句“小心”便以最快速度奔向9层船尾。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