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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了一整天的搜索却一无所获之后，当天傍晚，邮轮内各处的广播都同时响了起来。
“宋盏小朋友，与父母走失的宋盏小朋友，听到广播后请前往7层甲板大厅，你的爸爸妈妈正在等你……”
正在某处自助餐厅和大批游客一起挤在取餐台边的谭曦愣了下。
旁边蒋飞舟碰了碰他的胳膊：“小曦，怎么了？”
谭曦没出声，伸出一根手指小幅度地往上指了指，斜上方正好是一处广播扬声器的位置。
蒋飞舟竖起耳朵听了一会，那条寻找走失儿童的播报反复循环了好几遍，但这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无论是商场、公园还是其他什么公共场所，只要稍微留心一下，隔三岔五总会听到这样的广播。
与之相比，谭曦的反应却十分异常，他心不在焉地取了半盘食物便回了角落里的座位，压低声音对蒋飞舟说：“我认识的那两个警察……我怀疑他们跟来了！”
蒋飞舟：“啊？可、可是，怎么可能？他们怎么知道的！”他说到一半，声音已经开始发颤，连忙强忍住，又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谭曦脸色阴沉：“宋盏是我，咳，我一个熟人的名字。”
——岂止是熟人，更是不久之前在那场非法拍卖会上打着复仇之名大开杀戒的凶手，连他自己都差一点就命丧对方手中。
而时隔不到一整月，在同样与外界隔绝的地点，又出现了同样以复仇为目标的人，只不过当初的猎物摇身一变成了现在潜伏的猎手，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但蒋飞舟并不知道这一点，闻言不由小声道：“就凭一个熟人的名字？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会不会是你想多了，说不定就是巧合呢？”
谭曦冷笑。
他快速地吃完了盘中食物，向四周谨慎观望片刻，起身道：“不管是不是巧合，都不用搭理！”
半个多小时后，每隔一会就循环一遍的广播播完了最后一次，终于安静下来。
薛书窈和叶麟站在主餐厅外不远，从8层甲板俯瞰几米之下的中庭。
始终没有人来。
这种结果也算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但叶麟的神情还是难免又凝重了几分，低声骂道：“作死的小兔崽子！”
薛书窈没有替谭曦辩解，甚至感觉叶麟说出了她的心声。
“不管他来不来，这通广播也算给那小孩提了个醒，”她面无表情道，“让他知道咱们在船上，而且猜到了他想干什么。这样他在犯浑之前，至少会多想一想后果。”
叶麟却没这么乐观：“呵，就凭他那瓜子仁似的小脑子？”
薛书窈：“……”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果然面前这人刻薄挑剔才是常态。
“行了，你在这骂出花来，那熊孩子也听不见。”她叹了口气，指指旁边的餐厅，“民以食为天，吃饭去。”
但还没抬脚，身后就走来了两个五六十岁的阿姨。两人衣着得体，说话声音也不高，修养颇佳的样子，但从薛书窈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她却不经意地听见两人正在不满地抱怨。
“什么味儿啊！就在餐厅边上，不是食材不新鲜吧？”
“……谁知道呢？”另一个人掩口小声回道，“你听说过吧，前几年美国的邮轮上就出过大批游客食物中毒的事情！”
“唉哟，那可真得小心了，要不今天……”
薛书窈就听到了这些，禁不住疑惑地瞅了叶麟一眼。
叶麟摸摸下巴：“走，去看看。”
——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说法了。
在等待谭曦出现的一个多小时里，他们曾经还听到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大声问他妈妈“是不是有人随地大小便”，另外还有一两位客人虽然没有表现得这么明显，但在从外面甲板进入室内的时候，也无意识地用手扇了扇风，不知是要驱散暑气还是异味。
钢化玻璃的感应门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夕阳将炽烈的余晖泼洒在船舷甲板上，也说不清是因为今年天气反常还是因为一路向南航行的缘故，此时的温度比昨天还要高上好几度，若不是海风能够带走一些热量，被暴晒了一整天的甲板几乎让人无法长时间停留。
“分头找找异味的源头？”
薛书窈刚说完，就被叶麟瞪了一眼：“昨天跟你说什么来着？”
“什么？”薛书窈一愣，见对方脸色瞬间转阴，总算反应过来了，连忙改口，“开玩笑的！我记着呢，注意安全，小心行事，绝不乱跑！”
说着，挽住叶麟的胳膊，宛如一只抱住树干的树袋熊：“祖宗别生气啊，我保证寸步不离，这几天就长你身上了！”
叶麟：“……”
他捏捏鼻梁，强行按捺住把这倒霉玩意扔进海里的冲动。
虽说海风略微降低了一些体感温度，让甲板上暂时没有变成烈焰灼烧的炼狱，但同时也有不利之处，在乱窜的风中，若是方向不对，恐怕就算对面的人喷了半瓶香水都未必能闻到，更何况本就十分细微的异味。
刚才两位老阿姨是从通往左侧船舷的感应门进入船舱的，薛书窈和叶麟自然也选择了这个方向，但来回转了好几圈，除了意外收获一名颈戴小指粗细金链的壮汉的一句气势汹汹的“你瞅啥”之外，便完全一无所得。
小半个小时后，薛书窈像是条被晒干的咸鱼似的，拢着被风吹乱的头发站定了，气喘吁吁道：“会不会就是天太热了，有橡胶制品之类的东西被暴晒散发出的味道？”
叶麟也没有闻到所谓的怪味，他皱眉看着眼前笔直而整洁的侧舷甲板和附近无所事事地吹着海风的人们，又瞥了眼明显被烈日烤得体力不支的薛书窈，既然仍旧想不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便只能暂时把这个小插曲放下：“没有问题最好。”
两人原路走回舱内，旁边就是餐厅，今天的主菜应该是龙虾等海鲜，烹饪得当的食物味道从里面飘出来，鲜香扑鼻，全无异常。
薛书窈深呼吸几次，借着空调的恩惠续了命，终于缓过来之后便立刻忍不住按了按肚子：“不行了……就算那玩意真变质了我也要吃上两份！”
叶麟眼角一抽：“出息！”
幸好，食物确实没有任何问题，老阿姨们担忧的食物中毒并没有出现，不过薛书窈还是被她那糟糕的体质拖累，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中暑的症状，有些发烧，晚饭过后便被迫回了房间休息。
叶麟看得又好笑又有些心疼，只能无奈地推迟了再去各处收集线索的安排，留在了房间里照料病人。
谁知道薛书窈生病的时候仿佛被鬼上了身，变得异常黏人，不仅腻腻歪歪地抱着叶麟不撒手，而且一旦额头上搭着的湿毛巾不够凉了，便使劲把自己发烫的脑袋往他身上蹭，也不知道是为了降温还是故意使坏，一直折腾了小半夜才终于消停下来。叶麟被她折腾得精疲力尽，几乎在她老实下来的一瞬间就睡了过去。
所以，当凌晨时分邮轮微微地摇动了一下的时候，谁都没有感觉到。
这变化太过微小，仿佛只是一片略大的浪花拍上了船体，除了熟睡的众人，享受夜生活的人们也同样醺醺然地毫无所觉。
唯一有所察觉的只有一个——不，两个每根神经都绷得极紧的男人。
白日里引起了许多人疑惑，却始终没有被找到的异味的源头安安静静地趴在地板上，直到被人拖动的时候姿势偶然变化，才露出一只光脚，足跟处沉积出的尸斑极为显眼，幽暗的光线静谧地洒在上面，映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诡异色泽。
搬动尸体的男人额头已经见了汗，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争分夺秒地将尸体挪向他花费了一整天才物色到的绝佳地点。
然而就在刚刚把尸体摆放好的一瞬间，他的心里倏然生出了一股惊悚之感。
那是多年游走在生死边缘所培养出来的警觉。
他猛地回过头去。
本该紧闭的房门不知何时悄然开了，外面似乎有人在窥探，可他看不见对方的模样，只能看见对方胸口一串金属冷冷地反射着黯淡的灯光。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