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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通讯系统已经损坏,无法正常使用,但这并不意味着除了常规的通讯和卫星电话以外,就完全没有了求援的方法。
且不论在发现邮轮失联后,陆地上各方面的反应,至少船上目前还有信号弹、信号旗、雷达系统等一切或主动或被动的方式,都在为他们的成功获救添加筹码,也正因此,虽然自船长往下都十分焦头烂额,但始终并没有出现真正的绝望情绪。
而这些能够用作保底的求援方式中,无线电台自然也算是一种。
于是当天中午的时候,按照计划赶到了预订海域的一艘走私船便在持续监听的无线电频道中捕捉到了一段疑似海警舰艇与邮轮沟通的对话。
通讯因为信号衰减和干扰变得非常模糊,只能断断续续地分辨出部分内容,其中“不到500吨”“黑色”等几个字眼让那艘船上的人心里一瞬间就响起了警报。
紧接着,信号似乎好了一些,“……抓住了,张海臣供认船上……喷涂IMO编号403……中午,就在附近,请加大搜索范围……”这句大致上能够听清楚的话更是如同一枚重磅炸弹,霎时让走私船裹足不前起来。
天公也不作美,在连续的几天晴空万里之后,厚厚的云层开始覆盖上了海面,即便是正午时分,在翻滚的黑云之下,能见度也不算太高。
走私船便愈发犹豫了起来——他们目前还没有看到正在与邮轮通讯的海警船,但邮轮上的无线电台信号能够覆盖极远的距离,谁也说不清在这片海上还有没有其他舰艇正在靠近。
恰好在持续的一段噪音之后,电台中又有对话传来。
“……让他联系……诱骗……准备好瓮中……”
如果说刚听到这段话的时候,走私船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的话,那么下一刻,在他们突然接到了张海臣的通讯、催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抵达时,“诱骗”两个字就立刻浮现在船上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张海臣当然不会承认,可越是解释,理由越是滴水不漏,听起来便越加可疑,宛如一个精心设计过的谎言。
最终,走私船的船长再次扫视了一眼雷达界面——那里清楚地显示着,就在与他们和邮轮几乎连成一线的对侧远方,有大量舰艇存在,很可能就是隐蔽着的救援船与海警编队。
果然像是打着请君入瓮的主意。
他果断地一挥手:“撤!”
说完,不管张海臣还要解释什么,便干脆地挂断了卫星电话。
距邮轮数海里之外,黑色的走私船飞快地调转了方向,以比来时还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上。
在同一时刻,邮轮上同样关注着雷达的人们在看到了疑似走私船的雷达信号渐渐远去,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船长室里爆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欢呼声。
薛书窈戳了下叶麟:“够缺德的啊你!”
叶麟白了她一眼:“当初是谁说的,张海臣为人过于多疑冷酷,他手下的人只会因利益而忠于他。”
那艘走私船未必全然没有怀疑整件事的真假,只不过他们不愿去冒风险罢了,毕竟这种纯粹由利益催发出的“忠诚”,在自己的利益和生命受到威胁时,从来都崩溃得比浪潮下的沙塔还要迅速。
张海臣雇佣来的绑匪是这样,他的“心腹”打手是这样,到了此时,他视为最后退路的走私船也没有任何区别。
薛书窈怔了怔,忽然玩味地笑了:“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说的便是他这种人吧!”
叶麟难得捧场地也笑了下,随即又严肃起来:“打信号,告诉放出去的救生艇可以回来了。”
——唬退了走私船的“海警编队”,其实不过是一串安装了雷达反射器的救生艇而已。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由三副和各资深海员带领的救生艇小队便陆续回到了邮轮边上,人员也通过放下的绳梯回到了船上,此后唯一的问题就是等待真正的救援了。
虽然张海臣还没有落网,但人们仍忍不住松了口气——只要他还想要离开这艘被困在了海上的邮轮,就只能乖乖现身。在褪去了层层伪装、又被剥去了爪牙之后,他便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神秘而残忍的犯罪团伙首脑,而只是条失去了容身之所的丧家犬罢了。
无论他此时此刻躲藏在什么地方,等待着他的路就只有一条。
望着云层背后渐渐透出的夕晖,薛书窈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恍惚:“这就……算是结束了?我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叶麟嗤笑道:“世上哪有那么多波澜壮阔的大结局,又不是演戏呢!”
话音还没落,无线电台便再次响了起来。
信号仍旧似乎受到了明显的干扰,但通话的内容却仍能轻易被捕捉到。对方通报了身份,正是海警救援船,又道:“我们接到海上紧急求援信号……”
守着电台的工作人员大喜过望,忍不住欢呼一声:“你们总算——”
但他还没说完,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薛书窈脸色猛地一变,飞快地冲上去,将那个工作人员推到一边,抢先问:“你们总算找到转移游客的办法了吗?”
旁边几人全是一愣。
叶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排开众人抢到雷达显示屏前。
上面除了船边漂浮着的救生艇以外,就只有极远处孤零零的一个光点。
那艘走私船不知何时又绕了回来!
在面对风险的时候,他们确实选择了自保,但张海臣的解释终究还是在他们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邮轮这边可以伪造出救援已经抵达的假象,他们当然也可以用同样的法子来戳破这个假象。
应答电台的工作人员松懈得太早,在第一句话恐怕就漏了馅!
不过几秒钟的光景,对方便结束了通话。
意识到自己捅了篓子的那名工作人员脸色煞白,看起来几乎要哭出来,嗫嚅着问:“他们……发现了吗?”
薛书窈摇摇头:“不知道。”
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已有七八分确定,刚才她试图补救的那句问话多半是徒劳的。
“做最坏的打算!”叶麟说道,“副船长,你来预估一下在他们抵达之前咱们还有多少时间!肖经理,带人准备水枪、掩体和铁丝网,通知游客,一切都按应对海盗袭击的流程来!”
指令很快便有条不紊地传达了下去。
全船广播响起,以遭遇海盗为理由,要求所有阳台房、海景房的游客全部离开房间、在警报解除之前保持停留在远离窗口的走廊中,原本廉价的内舱房的客人此时反倒更舒服一些,只需要躲在房间里不随便出门就好。
紧接着老弱工作人员也各自躲回了员工区域,只剩下年轻力壮的保安等船员在最下方甲板的船舷栏杆上缠满了带着倒刺的铁丝网,以防有犯罪分子利用绳钩攀爬登船。
肖经理带着人在船舷各处架好了高压水枪,虽然做过对抗海盗的培训,但演习训练和事到临头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他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他们手里真有枪?”
薛书窈闭了下眼睛,渐渐恢复的记忆里,那些黑暗而血腥的碎片再次拼接起来,她“嗯”了声:“有枪,而且手里都有命案。”
肖经理看起来更紧张了,旁边一个缠铁丝网的年轻船员碰巧听了一耳朵,连手都有些开始发抖。肖经理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没吃饱饭吗!得了,缠完了就赶紧下去,没事别出来凑热闹,就你这小鸡崽子似的身板,真打起来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
那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就和谭曦差不多大,不像海员,更像个趁着假期出来打工的文文静静的学生,闻言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肖经理拎着领子赶进了船舱。
半晌,肖经理干咳一声,像是刻意解释:“就那么多水枪,有我们这些人就足够了,也不差他一个……对了,你也回去吧,等会乱起来怕是……”
薛书窈没接这茬。
肖经理便招呼叶麟:“哎,你也劝劝她啊!”
然而叶麟只顶着一张讨债脸冷冷地扫过来一眼,半句话都没说,直到天色愈发黯淡,视线远端的黑影也渐渐变得清晰可见时,才忽然问了句:“子弹够吗?”
薛书窈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够。”
两年半的那个夜里,那艘武装走私船突然从夜色中出现,如同死神一般收割走了太多无辜的生命,而两年半之后,她实在无法容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有些人应该为他们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了。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