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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棚相当简陋,即便是工头的住处也不例外,大概是焊接处出了问题,墙面隐约可见被雨水渗入浸泡的水渍,在转暖的天气里已经开始出现了发霉的迹象,而窗户的位置甚至连规制统一的塑钢窗也没有,只是用一块厚塑料布蒙住,连日风吹雨打加上大量扬尘,已经让塑料布上沾满污迹,站在外面很难看清室内的状况。
叶麟抱臂冷笑:“军事化管理?呵,绿林军吗?”
跟着孙勋一起来的另一个当地警察站在工棚外面,远远听到这么一句,嘴角忍不住抽动两下,若不是旁边队长和王总的脸色实在难看,他大概当场就要笑出来了。
再看时,两位“钦差”已经进入了案发现场里面。
七八平米的小房间兼具了卧室和办公室的功能,大门靠左,正对着一张狭窄的办公桌,桌上已经空无一物,应当是作为证据带走了或者被工地的人收了起来,进门右手侧则是一张铁架单人床。
床铺凌乱,保持着被人睡过的状态,被褥上染满了发黑的干涸血迹。
薛书窈指了指旁边的脸盆:“按照案发时现场照片显示,盆里有大半盆水,被血染红,推测是凶手杀人之后在盆中清洗过,以避免被旁人看出不对。”
“嗯。”叶麟随口答应了一声,走到床边,戴手套掀起被子查看了片刻,“屋子里没有挣扎的痕迹,被上多处被利器刺破,死者应当是在睡梦中被人摸进来杀害的,厚棉被挡住了血液喷溅,凶手除了手上以外,很可能没有沾到死者的血。”
这些都是惠陵警方给出的资料中已涉及到的,两人亲眼验证过,并未发现有明显疏漏之处。
至于趁夜摸进王磊房间作案的人,因为工棚门窗形同虚设的缘故,所以有可能是工地中任何一名工人。
近日来,两人已渐渐找回了些早年的默契,对视一眼之后薛书窈便说:“我去叫人进来。就在这里问?”
叶麟点点头,低声说:“凶手至少刺了十几刀,除了行凶时精神紧张所致,也有可能是因为私人仇恨导致的过度杀伤,叫他们进来,正好顺便看看有没有人对杀人现场的反应异常。”
除去王总以外,工地目前总共三十二个人,三十一男一女,其中唯一的女性负责洗衣做饭的后勤工作,并未直接参与建筑施工。
在亲眼确定了这个人数比例之后,薛书窈略有些在意,虽说工地女性一直比例不高,但像此处这样只雇了个煮饭阿姨,余下连一名从事技术或体力劳动的女工都没有,也并不十分常见。
是因为所谓的“军事化管理”的缘故么?
她暗自留了个心眼,但没有急着提问,挨个把三十几人叫了进来。
这些人已经被当地警方问询过几次了,对问话流程很是熟悉,大多也看不出什么紧张感,令人感到最为微妙的是,其中不少人在问话过程中都下意识地将视线瞟向了一旁遍布血迹的床铺,而上面的痕迹却并未让他们表现出应有的畏缩或者避忌,甚至正好相反,好多人都不加掩饰地露出了嘲弄和解恨的神情。
看来王总口中的那个好小伙子王磊在工地的人缘实在不怎么样。
临近傍晚时分,三十多个人的最新笔录整理完毕。
总结起来,4月11日深夜,在王磊耀武扬威地训斥了出去逮兔子的五六个人,并且扣了他们和当时在门卫值班的刘大爷三天工资之后,人群便如王总开始时所说的那样渐渐散去,各自回了工棚休息。
但他没有主动提起的是,参与了逮兔子的五人同住一个房间,熄灯休息了不久,大约12日凌晨1点左右,其中叫做周建强和张子明的两人同时起夜上厕所,因为扣工资之事两人皆心怀愤懑,都认为是因为对方之故,自己会脑子一热违规离开工地,互相埋怨的过程中,冲突渐渐加深,在工地一角的厕所外扭打起来。
很快,扭打的声音惊动了最近一间板房中的工友,于是该房间中有四人闻声出来劝架,在“劝架”的过程中,都或多或少地受了点伤,其中起头打架的周、张两人伤势比较严重,于是在凌晨2时许,一行人向工头王磊报告,出门就医。
据门卫刘大爷所言,当天申请去县城就医的时候,王磊确实还活着,不仅出门看了情况,还又发了一通火,说了许多“明天回来有你们好看的”一类的威胁,这一幕,除了头破血流的周、张两人以外,在场众人基本都有印象。
而法医尸检报告中给出的死者死亡时间,是4月12日凌晨3点前后,当时参与打架斗殴……或者是“好心劝架”的六人全都在惠陵县人民医院,有医院监控录像为证,而门卫刘大爷则信誓旦旦地保证,从六人离开之后,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发现王磊死亡,这个过程中确定没有其他人从正门离开。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线索是,除王磊住处单独修理过以外,其他各间工棚的板房因为质量问题,开关门声音极大,中途如果有人出门一定会被别人听见,再加上各屋塑料布糊成的窗户也没有被破坏过的迹象,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有人从那些屋子偷溜出去作案的可能性。
这样几次排除下来,惠陵县警方认为还有作案可能的就只剩下了六个人,其中包括与周、王同一房间的其他四人和出来劝架房间的另外两人。后者因为房间已经开了门,所以有人偷偷溜出去也不会被人发现,而前者四人除此外还具有杀人的动机——他们刚刚被扣了工资,很可能怀恨在心。
当然,这四人中也有一个没有参与兔子事件,但偏偏就是这个看似和此事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人,却在当夜不知什么时候失踪了。
那个人便是江飞。
薛书窈思索了下,忽然问:“孙勋他们最开始怀疑江飞是凶手,你觉得呢?”
叶麟没出声,检查完最后一张笔录,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嫌弃道:“薛书窈同志,你知道‘证据’两个字怎么写吗?”
薛书窈被他装模作样的语气逗乐了,举手道:“行,我错了,现在我就去找找证据。”
说着,她走出王磊的房间,冲外面在阳光底下抹汗的王总招呼了一声:“你们这的工人档案呢?收在哪里了?”
王总愣了愣:“要合同么?我公司里搁着一份……”
薛书窈:“什么都行,有每个工人的个人资料就行,记住,要带照片的。”
王总“哎”了声,连忙打电话给秘书让他送来。
薛书窈则看向孙勋:“我看你们给的资料里关于江飞的部分非常简略,是怎么回事?”
孙勋正扯着一份旧杂志扇风,不甚在意地回答:“那个江飞确实被我们重点怀疑过,但是很快他的嫌疑就被排除了,因为在寻找他的下落的过程中,我们偶然发现,大概3点和3:15的时候,客运站的监控曾经两次拍到过他的正面。王磊是3点左右死的,从工地到客运站有五公里还多,这种路况就算开车也得小十分钟,骑车或者走路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而且后来送周建强和张子明去医院的几人回忆,好像看到了江飞跟在他们后面出了工地,只不过到医院的时候没见到他,所以还以为之前看错了。”
说完,又以过来人的语气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们工作要求细致嘛,不放过任何疑点,我理解,但是这种肯定没有嫌疑的人,我看还是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吧。——哎,真是怪了,今年这天可真够热的,我说两位要是问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就回局里了?这样王总从公司送资料也近一点。”
将心比心,薛书窈能理解他因为手头的案子被抢走的不快,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准备体谅对方明里暗里的拖后腿行为。她眼皮微微一撩,语气平淡:“孙队有事就先走吧,耽误你一下午时间真是不好意思了。”
孙勋顿时又是一阵堵心。
他也不嚷热了,拉着脸愣是又陪等了小半个小时,等到王总秘书兼小舅子送来了工人档案,才抱着胳膊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似乎就想等着薛书窈和叶麟发现白费了一场功夫。
谁知,薛书窈在一叠档案中飞快地翻找了片刻,就从中翻出了一张贴着二寸正面免冠照片的表格。
她盯着那张表沉默几秒钟,脸色越来越严肃,而后孙勋听见她声音凝重地叫叶麟:“叶队,江飞就是蒋飞舟。”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