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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今日出嫁又怎能没有他们前来搅扰呢,兰晴语揉了揉酸痛的额角,许是太过紧张而睡不好,她坐在梳妆镜前看着嬷嬷在妆奁中捣鼓着挑拣首饰往她头上比划,娘亲站在她身后慈祥的望着铜镜中的她。她转过身无视房中热闹的景象,对着娘亲展颜而笑。娘亲拉住她的双手,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娘亲的眼角湿润,有水光浮现,这一刻不正是她所期望看到的么。女儿能有个好归宿,她哪怕再委屈再苦都是值得的。
房中吵闹声渐消,嬷嬷都将几个兄弟姐妹给请了出去,而他们看到兰晴语如此冷淡自觉无趣也就在外等着,给了他们最后临别的时光。
“娘亲莫哭,往后哪怕女儿不在也无人再敢欺辱了您,我们总算熬出头了。”兰晴语拿了绢帕替母亲拭泪。
兰夫人点点头,知道这不仅是女儿的选择更是她深爱着的男子,能见她如此幸福做娘的也就放心了。该交代的早交代了,但还是不免要唠叨上几句,“嫁入相府要伺候好相爷,凡事都要忍耐,恪守本分……”
兰夫人待还要再说被兰晴语拦下,无非是些耳朵起茧子的话,不听也罢。她拉住兰夫人到矮椅前道:“娘亲给晴儿梳梳头吧,就像小时候那样。”兰夫人含泪允诺,小时候仿佛已太过遥远,远到她有时候都不敢往回看,怕自己看到的都是满身伤痛的自己,怕看到爹爹眼中对着旁人欢声笑语,怕娘亲在夜深人静时捂住口鼻无声的哭泣……可如今想来如果不是那段过去,她又怎能成为更好的自己呢,成为天下男子所求的对象呢。她不止是兰府的小姐,从今往后更是司相身份尊贵的嫡妻,他们将一生携手荣辱与共。
是以同一日,随着张贴在皇城各处的皇榜而昭揭的,乃是对玄月宫处置一案的下文,同时引出那个曾经令天下揣测的望月公子的身份,竟是宁浩之女宁朝夕,一直以来女扮男装搅动着江湖人心惶惶,与宁浩等人同处为极刑,示以腰斩。监判官则定为刑部尚书萧苋,午时一刻监斩。
城中百姓无不对这一消息惊诧恍然,像平地炸起的惊雷,纷纷议论着这件事,赶到围场去观看,像玄月宫这般作恶多端之人早就不知有多少人对他们恨之入骨,能有朝一日将他们彻底铲除不知是多少人的心愿,如今眼看心愿要了,心魔要除怎不令人欢喜雀跃,终能过个好年了。但也有些寻常良善百姓无什么把柄被玄月宫抓住,反是曾经收到过望月恩惠之人则是有感不能言,默默地哀叹惋惜罢了。
赶去刑场前凤景行遵守承诺将杜丽娘刻意调换,杜丽娘顷刻警觉起来,她同凤景行相处几年,对他的性格甚为了解,他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可以牺牲一切之人。莫说是她,便是他的妻儿关键时刻也是能被出卖的,所以对于他冒着危险将她调换一事杜丽娘甚是奇怪,她还不会傻到以为这天下真有那种能为了她甘愿赴死的人出现,既然不是为这个理由,那是为何?
凤景行无暇对杜丽娘多说,只派人将她藏好,免她出来坏了计划。被带走前杜丽娘反手将侍卫手中的剑抽出抵上凤景行的脖颈质问他道:“说,还有什么事是我不清楚的?”她隐约间觉着事情并非她所看到的那般好,而她所不知情的另一面或许就是导致她心慌的理由。
“放开王爷,你这个妖女快点放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侍卫均亮出兵刃。
凤景行无所畏惧的望着她,那眼神中满含失落和痛惜,他淡然开口道:“宁朝夕是为望月,她要我保全你一命。”此言一出杜丽娘便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剑直指他颈脉,而她果真毫不迟疑的将剑又抵进他几分,当初若非是他玄月宫又怎落的这般下场,而那个人她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能做这些事来保全她的唯有望月,所以她相信她始终都活着,只不过在用另一种方式存活下去罢了,可她终究还是因为他们而再次卷入漩涡里,最终被吞没。杜丽娘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她望着眼前的男人,眸中迸射出浓烈的恨意,她要杀了他,她要他一起陪葬。
凤景行的侍卫眼见杜丽娘有所行动均拿起剑将她围住,凤景行尚未开口让他们放下,他到是要看看她是否真的会杀了他,但已有黑衣人从外而入,刹那间将侍卫逼出一条道,将杜丽娘架走。杜丽娘想反抗,但男子压低的声音隐隐传来,“你不想再见她最后一面吗?”
杜丽娘一个放松就被男子敲击了后脑勺晕死过去,有些事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而眼下他的任务就是要将她平安带走,只有她平安了他们也许还有相见的那一天。
黑衣人将杜丽娘驮在肩膀上,一手持剑挥退了凤景行的侍卫,他步步后退,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临去前回头凝望了凤景行一眼,那一眼太过复杂,但同身为男人的凤景行倒是看懂了他眼底炙暗的神色,那是一个男子对一个有着好感的女人才有的。那一眼分明是要让他揪心,也是要让他后悔,可他该怎样后悔才能在权利和情爱中找到个平衡的出口。只有当他拥有了绝对的权势才能有资格去选择,如今的他最先懂得的就是放弃,这是他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就这么错过。蛰伏了太多年,等的太久,眼看着他的皇兄怎样坐上皇位,怎样在与他的母后擀旋下取得大胜,怎样在一个资质平庸昏聩被人质疑的年轻皇帝坐稳这个江山,这背后难道真的就如世人看到的那般毫无心计城府吗?还是只不过是掩藏的太深,以至于连他母后都不是这位西凤帝的对手,那他想要赢他又岂能用寻常粗暴的法子,那些都不过是将他逼上死路,就像他的其他兄弟般要么被除去,要么被驱逐,远离京都,这辈子妄想再接触到权利的中心。而只有他,也只有他,连他母后都对他失望的情况下,以他自己的方式最终赢得了这样的机会。虽然母后薨逝时都对他耿耿于怀,怨他不争气,但母后您看到了吗,您留给儿臣的人可都看着呢,儿臣是怎样打赢这场胜仗的。如今儿臣的好皇兄可再无人继承皇位,就算他想要等到那位十一皇子长成,也要问问儿臣同不同意,而他是否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凤景行理了理微皱的袍底,待他再出去时,站在霞光下的他还是那个能将乾坤尽握的贤王,不为任何人所动,不与日月争辉隐藏极深的那个霸气男子,他的眸中无一丝波澜,清月映不了底,雾霜遮不住睑。母后,儿臣要兵不见血刃的拿到西凤,而非被史书隶垢您的一句坏话,这一天不会太遥远了。细碎的风雪吹拂在凤景行身上,他挽唇笑的邪肆,竟是连心底那抹一闪而过的痛意都被刻意压制过去,比起疼痛来他更享受他现如今掌握的,那些才是真实的存在,所以他根本不会在意生命中注定是过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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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又有白雪如柳絮般不停纷坠,极尽的白映衬上极尽的红到也是满目霞彩,碰撞出不同的璀璨。就在方才兰晴语梳妆更衣时那个惊爆凤都乃至天下的消息同样也传进了兰府。到不是惊讶宁朝夕就是望月一事,而是惊讶于她的刑期怎会同她的婚期相撞,是巧合还是刻意?不会的,裁决是皇上所下,无人能左右他的决定,而先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透露出来,说明此事之绝密。而她的婚期是司夜离定的,他在这件事上更加不可能向西凤帝传达任何意见,他能不牵扯其中已是不易,若非他一开始就置身事外,后来又将收集有宁浩的罪证公之于众最终对他定罪,他也不可能取得西凤帝的信任,在宁朝夕这件事上他之所以会急着娶她或许就是想撇清同她的关系,才会向西凤帝证明,所以她根本一点都不担心宁朝夕今日的行刑会对他造成波动,她唯一感到堵心的是她大好的婚礼竟碰上了这等晦气事,怎能让她再高兴的起来。
苍茫的天空不断有白雪飘落,她被困在囚车里听着车轱辘不停往前挪动,街道两侧围观着密密麻麻的群众,他们手中拿着烂掉的菜叶,喝剩的泔水,臭掉的鸡蛋往他们头上招呼着。在她之前的囚车里则是宁浩,他紧闭着双眼,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反驳怒斥,仿佛这不是一场赴死,从容淡定的就好像是要回府。这才是他们玄月宫之人该有的气度,他们曾经得到过多少如今就要偿还回多少,她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好可怕的。比起任何一场杀戮中的死亡,这些算得了什么,死于她来说并非可怕,反而似放松,为了这一天她准备的太久了。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