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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之后是杜丽娘、竹溪等宫人,依次长串而排,逶迤沿街浩浩荡荡。她无视身上被砸的疼痛,凝望着玄月宫中的众人,有些是从小训练他们的教官,有些是在宫中服侍尽责的宫女,更多的则是被训练出来的杀手,这些人中她不确定是否有遗漏,毕竟是她阿爹接管着玄月宫,具体的人数或隐卫等都是掌管在他手中,她对宫中之事素来也算不得上心,只一心将她这一支给打理妥当,如今看着他们要同她一起赴死忽然生出了几许难过,虽然他们中有许多人她都未必见过,但同是玄月宫中一员,这些年多少都会有些感情,不舍也是常情。
到是渐渐有哭声将这平肃的静然给打破,哭声淅淅沥沥渐渐由小变大,在整个漫天雪地里显得尤为突兀和鬼魅。那是在朝夕等人几个重要的玄月宫人之后的囚笼中,娄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口里一直哆嗦着喊:我不要死,我不是玄月宫的人之类的话。
她是不是玄月宫的人,但她作为宁氏家族一员不可能逃脱得了罪责,这种诛九族的罪怎会逃的了她?众人也不约的想起来曾经的宁氏在罪后上也是治了大罪的,没想到多年后历史又重演,看来他们宁氏一族的气势当真是尽了。
娄嫣的哭声渐渐感染到娄燮,纵使被他们的爹娘呵斥也不管不顾的声嘶力竭。朝夕忽然很想说就让他们哭吧,能够有人哭一哭也是好的,总要有人以此来为他们送上一送,不然人生真的太可悲了,不像她就算心里再悲凉再难过眼眶都是干涩的。
她微仰着头,任冰冷的雪花落在单薄的白色囚衣上,她从前只要到了冬日必定会坐在围炉前取暖,惬意的煮上一壶茶或寻个话本看或听属下讲楼中大小琐事,当时并不觉得那也是一种幸福,可如今置身在这冰天雪地里她却想起了这些简单的往事,还有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漫长岁月,或许会有血腥或许会不知明日生死,但比起她想要寻求而不得的情爱来,那些焉不是真实而美好的,只是她从前渴望的并非是这些。
到得刑场,行刑官面色肃立的端坐而上,其下是几个监判一同主持。朝夕被拉出囚车,膝盖跪地发出清脆的碰响,跪在冰块上疼的麻木。风雪有些大,她墨黑的发丝被掩盖了一层白色,连狭长的睫毛都覆着雪色,唇瓣早已冻到发紫。她自嘲的想等会行刑时或许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场上梭巡了一圈,又从围观群众中将望了一圈,她在等待什么呢,到了此刻她还在奢望什么,他既非今日的主判官又怎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对她这颗弃子还留有利用的价值?她嘲弄的勾了勾唇,他们之间或许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以至于到最后以这种方式将错误终止。如果可以重来她当初是否还会愿意接下这个任务呢?答案是未可知的,但她想人这一生总要经历过爱恨苦痛才不枉费活这一场,她不曾后悔做过的任何一个决定,也不曾否决她爱过一个错误的人,爱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他们身份不同立场不同,却偏偏要强行增加缘分,到头来不过是情缘浅薄。
情爱原来真的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得到的。稀薄的阳光倒映在她侧脸上,被发丝垂落半遮的脸颊隐有水泽泛着晶莹剔透的光芒,那个被天下人闻之鹤戾的望月公子,褪去了那层雾霭般胆颤的光环,其实也只是个寻常女子。她或许曾才华绝艳,风姿卓绝;她或许曾狠心诀戾,满腹算计;她或许曾卑微委屈,痴爱一人。可这世间也得这样一个她,才得以名动天下,叫人望尘莫及。她是她,那个如烟火般璀璨的女子,活的纯粹爱的坦然,虽一闪而逝却教多少人铭记在心头,又让多少女子望而兴叹,此生能得几个她!
她躺在冰冷的雪床上,思绪有些飘远,她想起了许多事,唯独没有想起他,因为她知道即便没有她他也能过的很好。
“行刑。”主判官拿起斩令符,伸手向空中,狠狠掷下,“斩。”
远处飘来悠扬的笛声,笛声泠泠悦耳,清冷缠绵。那是一曲她惯常弹奏的《高山流水》,如今被人用笛音吹奏出来却也极是动听。有人影站立在高高的城墙上,离的太远只余笛音清越,却是难能分辨身形,飞雪将一袭白衣的男子衬的越发出尘。高山流水觅知音。我没什么好送的,唯有用这笛音望你好走,你是谁于我来说都只是那个初识于喜堂上被我牵起手的那个女子,你或许曾在冰天雪地里发丝凌乱惊恐无助的一眼瞥过我,你或许是在姥阜山清泉池中姿色胜雪令我唐突的女子,你又或者是那个立于世间鄙睨傲视的翩翩公子,你只是你,旦论哪个都是我不得言说的殇,而我只能默默看着你,从前如是,今后亦如是。
笛音越发的缓慢,指尖缓缓抬起落下时隐有颤抖和不足,以致笛音中有着悲沧包裹,令闻听者心上无不揪着泛疼。无论是谁用这般泠泠清音来送别她都已足矣,她释然的望着空茫的天幕,缓缓闭上眼……
稠纱覆面,就在男子转身抽剑的那刻被一双指骨分明的手按住,继而将他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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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宁朝夕行刑前的场面,那她是望月的消息传入北魏又是如何呢?身为北魏未来的国君,太子苏映寒此刻正在监国,代替其父皇批阅奏折。乍然听闻细作传回的消息,猛地从鸾殿上站起身,身侧绢帛竹简散落一地,连墨砚洒在他身上都犹未可知。两侧恭敬伺候的侍女宫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俱都纷纷低头跪拜,胆战心惊,就怕做错了事被迁怒。索性太子素日里为人算不得暴虐,若是如二皇子苏映抑那他们可就都要遭殃了,那位主儿可不管是非黑白都会拿他们来出气。
苏映寒闻听此消息也不管是否还来得及,当即下令前往西凤。由于西凤同北魏关系终年不合,众大臣都纷纷赶往宫中前来劝阻,但那时苏映寒早已甩开一众宫人,领着菩桃一路驾往边疆。
朝夕,你怎么是望月?苏映寒满脑子都是这个疑问,但转念一想,若非是她,旁人又怎能是那样一个翩翩公子呢!她总能给他惊喜,可这次却是惊吓。在去往西凤的路上他早已将潜伏在西凤的细作全都调集起来想方设法去救宁朝夕,哪怕是劫刑场都要一试,反正北魏同西凤的关系已然是这样,再撕破脸皮又如何。他想要救的人就算倾尽天下也要为之,与西凤为敌又如何,便是与天下为敌他也不怕。
宁朝夕,我是想要你幸福才将你交给他的,不是为了有朝一日看到你成为阶下囚,被人斩杀。你即便是望月又如何,如果你当初愿同我走,今日哪怕你的身份曝光,我也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你,你想算计谁就算计谁,就算你想要这天下我都可以帮你去实现,成为你最锋利的剑,可你能不能不要死……只要你活着,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北魏太子苏映寒在碰到望月公子宁朝夕之前不懂情为何物,但在碰到她之后却要眼睁睁看着挚爱的女子惨死而无能为力,他纵然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又如何,他纵然有用之不竭的财富又如何,那一刻,他从未感觉到原来这世间也有他无法拥有的,哪怕他拼尽全力……
南晋皇宫。早已执掌朝堂的轩辕澈近来心情很是不错,他那个皇帝老爹身子一直不好,还要多亏他日日进补的参汤,又在他的掌控中,行将就木是早晚之事。几个皇弟又成不了什么大事,素来都是唯他说一不二,而他上面的三位哥哥又都在年少时夭折,连唯一深受皇宠能同他在皇位上角逐的六皇子轩辕启都在年少时就被送往西凤当质子,南晋帝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所以这些年来轩辕澈基本没什么可竞争的对手,唯一令他不大舒爽的就是南晋帝一直不太喜欢他,若非余下的几个皇子太不成气候,他估计是不想将皇位传给他这个太子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能将这皇位坐稳的怕也只得是他了。
南晋虽不似西凤严寒,地处温暖,冬季最低温度也在十度以内,但天壑大陆眼下到底都处在严冬,这种日子躲在皇宫里听着一堆美人娇声软语,赏赏美景喝喝酒岂非更是惬意。所以当急报从一路敞开的宫殿飞驰而来时,轩辕澈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挥退了宫女,聆听着侍卫将事由说来时,轩辕澈手中端着酒盏,一只手则撑着下颌,就这么毫无预警的酒盏溅落坠地,发出重物撞击声惊的侍卫不敢再说下去,酒水洒的木制的地板上到处都是。
“你说什么?”轩辕澈又再大声斥问了一遍,似不可置信般走到了侍卫面前,将他衣襟抓起。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