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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她也在晚晚的竹尖阵上做了手脚,当司夜离救下兰晴语时,割断的绳子另一头就会牵动机弩,势必就会射向晚晚,所以面对着晚晚的那只机弩其实在扳扣处是被破坏了,机弩无法启动,那晚晚就还是安全的,只是这些用心她无法对她说。但令阿月没想到的是,既然司夜离没有砍下兰晴语身上的绳子,那他又是怎样扯动了制动装置,使机关弩发出箭矢的?阿月脸色微变,翻身而起,面对着兰晴语的那颗树上她亲手设计的机关弩确实已经没了箭,但事实是她根本什么都没动。她确然想杀兰晴语,但更想杀的是司夜离,在这其中还有个无辜的晚晚,她是不会将其涉险的,所以每一步她都有掣肘、推演,直至布置精密。然就是这么精密的布置究竟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她竟完全不知,就那样出乎了她的预料,但所幸还在控制之中,至少能射杀兰晴语于她来说也不算是亏。这个多年在心底疯长的草终于能拔除,这才是望月真正的实力。
司夜离目光如注,像淬了毒的冷剑直指阿月,他眸底越发冷寂,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是阿月留给他的最后一招,但没想到他竟然未中计。此时司夜离怕是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才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
软剑割断麻绳,他将兰晴语接在怀中,触地的那刻兰晴语气息已经微弱,她抬手轻抚上司夜离的脸颊,这张倾国倾城的清俊面容曾是她多少日夜难以企及的触碰,她想到了他们初见面时那匆匆的一瞥,足以让她铭记一生。她从不否认接近他,想要成为相国夫人有着她的目的,为了家族为了她能在府中受到重视,那股野心迫使着她想要攀上更高,只有那样她才能摆脱那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生活,旁人都以为她这个镇国公的小姐多么尊贵富足,可只有她自己知晓若不努力,她将永无出头之日。遇上他之前她确实只工于心计,也认命般想着嫁谁都无所谓,只要那个人能于她所用。可那个人偏偏是他,那她的目的在他面前就都变得不值一提,那一刻她知道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谓的爱情吧,她想她是爱上了这个清隽的男子。无关目的,无关手段,她就是想得到他,哪怕用尽一切卑劣,哪怕卑微祈求,她都舍不得放手。但凡阻碍她的人,无论是谁,她都将铲除。可是她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好不容易熬到铲除了宁朝夕,为什么却熬不到走出一个柳暗花明来?他还没将宁朝夕给彻底忘了,而她也还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一切都未变得更好,可她却要离开他了,她怎能甘心,怎么甘心。兰晴语眼中含着的泪缓缓流下来,既为悔恨也为不甘。嘴角的血渍越发流的多了,她苦涩的露出一抹笑来,她好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他。
“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大夫,没事的,我一定会救你。”司夜离搂着她,见她嘴唇嚅动,像是要有话说。到了此时过去无论发生过多少不愉快的事,哪怕他还疑心是她杀了朝夕,但人都要去了所有的恩怨也都该结束释然了。毕竟也是名义上的夫妻,这些年来对她的冷落少不得也有怨恨在其中,多少也有亏欠。
“不,夜离,你听我说,我怕是活不了了,这些年来你一直误会我不肯见我,但我真的没做过,你要相信我。”她眸底划过一丝苦涩。
“我信,好了,你别说了,保留点体力,你一定会没事的。”他安慰她。但显然他的话并无用。
兰晴语神智渐渐有些溃散,她恍惚地看着面前的司夜离,越发的感觉到冷,天好像也黑了下来。被箭射中的地方好像冰冷的洞口,漱漱吹着冷风。
“夜离,我不想死,我不想离开你,我舍不得……”她呜呜地哭泣起来,气息越来越弱,伸出的手也摸到是片虚无。她好像再也看不见他了,黑暗将她笼罩,她在无尽的夜色中行走,找不到出路,她好怕,她真的好怕。
兰晴语的手慢慢垂落下去,在司夜离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阿月翻身坐在树上,冷眼看着这一切,她眸色平静,仿佛兰晴语的生死于她来说无关痛痒,她不过是做了件她该做的事。然而那本该死的人却还好好的活着,她做了这天衣无缝的计划最终还是功亏一篑,怎能让她心中没有波动。阿月跃下树干,从枝叶中取走佩剑,拔出剑鞘便剑指司夜离,对着他发动攻击。幻术阻挡在前,迎面便对阿月招呼上去,他的这些暗卫武功均非凡品,每一招都凌厉逼人,阿月没过几招便显颓势出来。侍卫见此也冲上来加入混战,试图护卫着她不受伤。阿月转身退出包围圈,再次迎上司夜离。晚晚见此想阻拦她,拔了竹尖对准阿月,但她未冲过去就见一阵风卷过,男子手中软剑像是游龙般对着阿月刺去。
剑光火石,两人很快就战斗到一起。此时退出密林的众人也都纷纷赶了来,见到林中一片混乱打斗皆围上前来助战。阿月的人被围攻后弱势倾显,而司夜离的招数快狠准,每一招都要将阿月逼入绝境,毫无还手的余地。他并不伤她,他的软剑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疼痛,却也只是将她抽疼,并无伤口。他在慢慢地折磨她,直到报了兰晴语的仇才会将她斩杀。剑过之处皆是内力倾注,阿月被一股剑气所伤,隐忍的胸臆间溢出口血来,染红了覆面的白纱。他一掌袭来,挑开她的面纱,她的脸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的眼底,那一刻阿月握着剑尖的手指在发抖,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明明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想法,再不济最多再死在他手上。可她却会害怕面对他,以这样陌生的面目,害怕被他认出,害怕自己变得更加的残破不堪。她也不知自己在介意什么,但就是介意。
阿月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司夜离并未认出她来,他只是怔忪了片刻,便更加握紧指尖对着她。他眸底暗沉一片,像幽寂的深海,见不到底。她无法窥探出他的情绪来,只知道他的剑就代表着他此时想做的事。阿月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心底叹息了声,是为他已将故人给遗忘了还是他已不会再对着相似的一张脸产生错觉?那一刻阿月说不出心底复杂的情绪来,是悲伤还是释怀?如果就这样被他杀了也好,他们之间早就不死不休,若她还能活着,必定还会找他复仇。阿月挽唇送出最后一剑,剑尖擦着那人身侧而过,为自保下他必定一剑刺向她,不是赌,而是逼着他亲手斩杀,反正于他来说她早就已经死了。
就在此刻,刀剑声摩擦而过,划出呲啦一声,阿月被拥入一个坚实的臂弯中,那人有力的心跳声,胸膛传来的温暖都熨烫了她冰冷的心。他就护着她随司夜离战斗在一起,两人伯仲间难分高下,而她随着转动间只觉得触目惊心,每一招都贴着她身子而过,在打斗中反而没那么害怕。苏映寒护着她退开一步,阿月眼尖明显看到司夜离的软剑上带了丝血迹,先前还不曾看到。苏映寒将她牢牢固定在怀中,对司夜离不客气道:“司相若想杀她,那还要看本宫肯不肯。”他那架势全然没将对方放在眼中,且他的姿势也间接证明了他们的关系,能让魏太子如此在意并且相护的人除了谣传中的太子妃还能是谁!紧接着大批的亲卫军也出现在林中,以绝对的优势包抄之姿将司夜离的人团团围住。
“太子殿下好大的口气,既然是你的人,那她所做是否就代表了整个北魏的意思,射杀我夫人也是朝廷最终的决定?”他勾唇冷笑道:“好,很好。既然北魏想再次与西凤为敌,那我也没什么再说的,自此我西凤与北魏不共戴天。我们走。”司夜离转身将兰晴语抱起,他步履坚定,气势不减。亲卫军竟无一人敢拦他,均纷纷退避开一条道任他们走过。这个女子脸上也有疤痕,难道他是一直都忘不了朝夕才对这个女子宠爱有加,不惜将两国的关系更推向恶化?
阿月倚在苏映寒怀中,身子却不可抑制的颤抖,看着他维护兰晴语的样子,就算她死了想必也该满足了。那些她不曾参与的岁月,他与兰晴语之间的感情牵绊竟已如此深,为了个女子不惜上升到国家政治,兰晴语何德何能得他这般相待,他们之间除了真的存在感情还能是什么?到底还是她太天真了,若非真的爱兰晴语当年又怎会那般迫不及待的娶她,而她不过是他们感情的牺牲品,谁让她误打误撞的破坏了他们,而今兰晴语又死在她的设计下,她虽未真的杀她,她因此而死却是真,怎不令司夜离痛彻心扉,恼恨交加?到底还是有区别的,人最怕的就是对比,只有了比对她才能看清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罢了,这样也好,能让他痛上一痛比杀了他更让她感觉畅快。可即便如此,她心中的那口气仍是未松懈,反而有些隐隐犯疼。她想她大概只是太累了罢。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