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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你到底想说什么?”西凤帝苍白的双手紧紧拉住铁柱,哪怕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他都不会对宁浩惧怕。他想要的无非就是对他的打击,所以之后的话他必然会说。至于信不信,那就要看他。
“皇上,你我君臣二十几年何必这么激动,我这里有个故事想告诉你,你可以不信,但这就是全部的事实。”宁浩缓步走动了起来,带响了脚下的镣铐沙沙轻叩。他勾了勾唇道:“当年你与心苒生的是个女儿,她早就知道此事,但那时的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将此事说出来,如果她说了就会害自己的母族,而你也将会为此而趁机收权。她在走投无路下将此事告诉了我,她知道我一直都爱慕着她,必然会帮她隐瞒此事。而我那时的夫人也怀了身孕,恰比她小了半月有余。于是我们就想到一个办法,将我的儿子交换给她。所以在她生产那日我故意找人使绊撞倒了夫人,后来她耗尽全力拼死生下了云殊,自己却难产而死。那时我就发誓定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人中之龙,有我的辅佐他何愁坐不上皇位。”宁浩想到过去难免沉浸在悲伤之中,可他又像着了魔般笑得诡谲。他筹谋半生为的不就是能让自己的儿子当上皇帝,无论他身体里流的是谁的血,只要他将来能为宁氏发扬壮大不就好了么。然而为什么这一切都被毁了,他辛苦建立的玄月宫没了,他将阿月培养成枚合格的棋子也没了,就连他的儿子都被人给杀了。这一切的元凶就只有一人,他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众人倒抽了口冷气,怎么都不敢相信宁浩说的话是真的,欺君之罪难道他们就不怕吗?混淆皇室血统可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不过想必他们都敢做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他们胜了,西凤就是他们的了,有胆量的人当然要赌一把。
在这其中慢慢冷静下来的要属西凤帝了,他想起了当年皇后的反常,就算那时两人已经不合,但他都还是会偶尔抽空去看望她,毕竟孩子是无辜的,那也是皇室的血脉。可他每每见她都能看到她躲闪的眼神,和她颐指气使的脾气,就会连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现在想来或许她只是在害怕被他发现,而她的寝宫中也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件小孩的衣服。那些都指向了一个事实,至少宁浩的话不是子虚乌有。那就更让他恼火了,他们调换了他的女儿,那个可怜的孩子现在何处?
“公主是谁,你们将她怎样了?”西凤帝愤怒问道。
宁浩停顿了几秒才看向他道:“我将她带回自己府中,你说她是谁?”他的唇边展现一抹阴冷的笑。这反问的话无疑在说清一个事实。而这个事实呼之欲出。能待在宁浩身边的女孩,年纪与凤云殊相仿,除了一人还能有谁?说起来这件事当年确实相继发生,但谁家生育子嗣这种这么小的事哪是需要皇室关心的,彼时正是大皇子出世举国欢庆时,谁会注意到宁氏的分支一系中会同样有喜事丧事连着发生?就算有,也会被冲淡。而他们所做不能见光的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隐瞒过去,当真是算无遗策。
西凤帝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两步,哆嗦着唇慢吞吞才吐出一个名字道:“宁……朝夕?”他试探的问了出来,并非是怀疑,而是不能相信,这两件事一件比一件更打击他,让他处在震惊和怔忪中无法自拔。当他说出这个名字时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沈暮娩,她指尖渐渐用力,搀扶在西凤帝手臂上的指尖因太过用力而掐疼了他,使他蹙起了眉。他厉眉看向她,沈暮娩感觉到帝王的窥探和不满,忙的收敛起了自己的心思。心潮起伏间他感觉到喉咙中有猩红的血腥味弥散而出,他努力压抑着。他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原来当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在算计别人的同时也在被人算计,他一直都在被骗,还差点将别人的孩子推上皇位,为了历练他可谓煞费苦心。这一切都是他们精心策划的局,他们早已未雨绸缪,即使根本生不出皇子也绝对要先抢夺到西凤的江山,这样的他们还敢称自己是冤枉无辜的?他不管当时那件事究竟是皇后一人所为还是根本就是宁氏蓄意的阴谋,抑或是他们知道后对此事的默认,最终都导致了不可预计的后果,其影响之恶劣,便是将他们诛九族都不得消除他恨意。
他又怎能不恨,这场阴谋将他的亲生女儿偷出宫外,原本该享受着公主待遇的她得到了什么,她的人生他从未参与过,他所参与被谋夺的却是别人的人生。这不仅让西凤帝心痛,更让他涌上了无法平息的亏欠。
宁浩阴测测承认道:“是。”他确实将两个孩子调换后对外宣称是他夫人晚了三日后所生,而身为他女儿的阿月命运却并未比凤云殊好。与其说他将她抱回来养,还不如说是无奈。既然不能丢弃,那就权当是府中多了张嘴,反正于他来说根本就无所谓。他也从未想过要拿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
果然是她。这个消息震惊的不止是在场听到的沈暮娩、刘卿等人,对于皇室这么隐秘的事被他们知晓,看来此事是注定无法隐瞒了。除了震惊,这位曾经名震江湖的望月公子竟然会有这等显赫的身份,众人是拒绝接受的。尤其是想到四年前因玄月宫一事而受牵连的望月,如果她得知被人设计,而她真实的身份是西凤公主,不知她会如何想。想必她脸上的表情必定很精彩,这就有好戏可看了。
是否是好戏司夜离不感兴趣,他只知道这么大的事传到阿月耳中是她必然受不了的。她最是重亲情,当年玄月宫被灭一事她就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以为是自己才导致了他们的死,所以她在自责愧疚中始终无法解脱,也始终都无法原谅他。她的良善都给了她最在意的人,可他们呢,是否亦如她这般来待她?
他想象不出她是否能接受这个事实,也想象不出无人陪伴的她要怎样去度过这个难关。可他相信她能挺过去,那么多的事都无法打倒她,还有什么能摧毁她呢?她是望月公子,走过了多少路才能成就一个世人仰望的女子呢,对那些苦痛她迟早都会抛在身后,不再对过去执着不放。是苦痛难关又何尝不是契机转折呢?她若度过,他们之间的心结是否就能解了?他在期盼着属于他们的转折,若非历经一番痛楚哪知能走出一片柳暗花明来。他始终都深信他的女孩能熬过这些苦痛。
有些痛是她必须要独自走过的,谁都帮不了她,唯有走过她的人生才能有一片新天地。他虽心疼却深深的明白,只有将病灶剜除刮骨剃肉,伤口方能有重新愈合的一天。那段过程虽撕心裂肺,但凤凰浴火重生后走出的柳暗花明来才是她真正的新生。
“你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朕这些?”西凤帝愤怒问道,他压抑着胸口,一口血忽然喷涌而出,染的黄色衣襟上皆是斑斑点点。
“皇上。”刘卿惊呼一声,上前来将西凤帝摇晃的身子搀扶住,沈暮娩也加重了力道,就怕他会忽然昏倒。她暗暗探过西凤帝的脉搏,虽说她医术无法同陈三等人相比,但这些年来苦心钻研也小有成就,西凤帝这是已经病入膏肓,不过是勉强撑着,谁都不知道他何时会倒下不起,西凤帝想必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这种动荡人心的事他又怎会说,传扬出去只会将西凤再次陷入混乱中,西凤本身就已足够乱了。然而这样的事她势必要先做些什么来未雨绸缪,否则一旦等到西凤帝驾崩,依眼下的局势来看西凤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她虽是在逼着司夜离夺取皇位,但他显然并无此心,只想将西凤利用完了再物归原主。现在他得知了阿月就是公主后他就更加不会对西凤下手,除非他想将他们的矛盾加深。如此到是个办法,只不知西凤帝要将皇位如何决定?
宁浩摊了摊手道:“微臣已是将死之人,如果说当初想带着这些秘密入地狱,但此番还能活着回来见到皇上,微臣就想在死前将亏欠夕儿的全部奉还,云殊已经死了,我的希望也已落空,唯独剩下她不想留有遗憾……”他不再说下去,良久的沉默将他的情绪演绎的入木三分。他的话并非全是假的,至少对阿月他是有亏欠,即使他不想承认这点,此生终究无法弥补对她做出的伤害。这些年来他是恨着她的,但凡看到她必能想起宁心苒来,也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当年的事。想起这些他又岂能睡得安稳?想起宁心苒他又怎不会痛恨抢了她的西凤帝,怎不痛恨导致一切悲剧发生,从不珍惜宁心苒的他呢?如果他不是帝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就算是一样的,但至少不该伤了他捧在手心中的女人,害得她自杀而终。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是做错了,即使再来一遍他还是会这么做。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