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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扬眸笑道:“你不是说死就能解脱么。”她的身子朝空中跌落下去,她能清晰看到西凤帝眼中的惊痛,他不顾病体的朝她扑来。还是晚了,此生他都没有资格抱她一下。她落入司夜离怀中,那个宽阔温暖的胸膛终于有一天能承担起她的分量,不再是小时候躲在她怀中的小孩了,她的儿子长大成人,只是她缺失了陪伴他成长的空白,如今又要离他而去。也好,她做了太多错事,害得他失去太多,既然无法弥补,又怎还有资格留在这世上拖累他呢。
司夜离看着从她腹部簌簌冒出的鲜血,那把匕首刺痛了他的眼。他怎么能忍受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娘亲后又再度失去,这种痛让他如何去承受,她怎么忍心再次伤他?
“母妃,母妃,您为何要这么做?”那或许是沈暮娩第一次见到他真实展露自己的情绪,他从来就善于隐藏情感,从不在人前展示出最不堪的一面。那样的司夜离让她心疼,有一瞬间她甚至想放弃逼他,她不愿再看到他为难,也不愿他在陷入挣扎悲痛中。她狠狠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她需要冷静克制,如果不逼一逼他,她又怎能与他走出个柳暗花明来?
“对不起启儿,母妃知道这么做会伤了你,但母妃实在不知道该用何种颜面活着,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你本该有更好的生活。如果不是因为我,一切也都不会发生,现在所有的仇恨皆是因我造成,那么多条人命都走了,唯独留下我还在这世间继续受罪,也该是我去找他们了结的时候了。”过去的纷纷怨怨纠缠的太久,那些曾经与她牵绊的人都已离去,她也早该在当年就死去,苟活了那么久为的不就是还能再见他一面么,心愿达成,她也该走属于她的路了。
“凤冥。”流血不止的伤口让颜素悠身体极度虚弱,她脸色惨白,疼痛使她意识不再清醒,她在弥留之际轻轻唤出这个名字道:“我能否求你一件事?”
求他?西凤帝用手捂住了她的伤口,悲痛道:“你别说话,我叫太医来给你诊治,你会没事的。我欠你的还没偿还,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利用你,这些年来我用自责来折磨自己,我每每都会问自己,那件事牺牲了那么多人到底值不值得……”眼泪滑出眼角,苍老沟壑的眼眸中不再是对世事的洞察,而是满怀愧疚下迅速老去的心。回想半生,他都在为西凤殚精竭虑,因为资质不足他就更努力的想要当个好君主,为此他不余遗力地算计着每个人,可到了最后他又算计得过谁?他将此生最爱的女人算计进去了,失去了他最美好的爱恋;他将亲人算计进去了,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儿子;他将臣子算计进去了,他们却要来谋他的国。他这一辈子一直都在做错的事,还辜负了她,害得她自责内疚。他到底还能做什么?仿佛到了此刻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失去的是什么,追回不了的是什么。
他颤抖着双手想要抱一抱颜素悠,他真的知道错了,可是太晚了是不是?他泪流满面的看着她,眼泪模糊下却越发看不清她的样子。
“还是值得的不是么。”颜素悠替他将话说完。她换了口气,声音虚弱道:“凤冥,我不怪你……也原谅你。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儿子好不好?无论他做错了什么……”她的声音渐渐发虚,到后来艰难的说出了最后几个字。她在等他回答,就像当年信任他那般,只要他承诺了她就会信,他依然还是她最好的朋友,哪怕他背叛过她。
正如她所说还是值得的,后悔是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才有资格说的话,在那种环境下他无从选择,也必须要那么做。如果回到过去重来一遍,他依旧会利用她的善良,也唯有她才是他最值得信赖的人,此生亏欠她的无从回报,也唯有如此才能成全了她的心愿。
西凤帝用力点头允诺道:“我不会杀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能好起来。”
她好不起来了,她若好起来他又怎能看着她的儿子颠覆了他的江山而袖手旁观呢?她知道那些不过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得以平息他们之间的战火,可她终究无力去阻止要发生的,那是她的儿子必须要去做的事,他已回不了头,一旦回头等待着他的命运就是死。
她用手掌轻轻合住司夜离的手,笑容温婉道:“启儿,你想做的事……就去做吧,母妃支持你……”他想做的事?他的身份被曝光,轩辕澈那边定会对这位曾经是废太子的他赶尽杀绝,绝不会留一丝威胁到他的人。像轩辕澈这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连皇后这个养母都能成为他的棋子,最后被他所杀。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也不知皇后当初死的时候是否后悔过自己做的事,她算计了一生到最后还是被人利用,什么都没得到,就连死后的尊荣都未能加封,这算不算对她的报应?可他们又何尝不都是在彼此利用,谁又能幸免?一个人若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了,那活着的作用也就不大了。
司夜离若现在退出不与轩辕澈再争下去,那等待着他的结局会是什么她很清楚,而她也不认为他们该退,那些本就是属于他们的,他们拿回自己的东西难道还要背负罪恶吗?那抢夺了这一切的人呢,享受了那么多年也该偿还了。因果总是要循环的。
司夜离自然也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他没想到会得到她的支持,他像小时候那样咧嘴笑了下,依稀还是颜素悠熟悉的样子。她抬手抚摸上他的脸,笑容凝固在唇角,指尖慢慢垂落。她一直都忘了说,他与阿月成婚那日她去了,就在人群中看着他霸道的宣誓主权,那时她就知道是她了,他的儿子此生只会爱她一人,他不似他的父皇那般多情,或许正是因为看到了他们夫妻是如何走到陌路的,在他幼小的心底就暗暗发誓,此生只此爱一人。她不知道他这般痴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只要是他想要的,无论是谁,她都会喜欢,只要他能幸福……
“母妃——”
“素悠——”悲戚的哭声渐渐传出牢房,躺在司夜离怀中的女子永远的闭上了眼。她走了,也带走了所有罪孽与苦痛,但愿留下的都是快乐。然而这一切当真能结束吗?
沈暮娩伏下身去暗中偷偷拉住司夜离的手,她不知要如何去安慰他,只能以这种方式给他力量。悲恸中的司夜离挣开了她的手,冷静下来道:“你们都走吧。”
不是都答应放过他了么,为何他还要留在这里,他究竟想做什么?
“母妃偿还了她的罪孽,我也有我的罪孽要偿还。”他轻轻笑道,笑容牵强苦涩,更多的是对往事的无奈。或许唯有如此才能让一切都变得好起来,就算不能重新开始,他也需要有一个走进她心里的契机。
沈暮娩在听到他的话后身体慢慢变得僵硬起来,他所谓的亏欠除了一人还能有谁,而他为了那个女人还能做到怎样的地步?她想说些什么,但她指尖颤抖的很厉害,她感觉到心脏抑制不住的发疼。她转而扶住西凤帝唤了人来将颜素悠带走,临走前她看向坐在明暗灯火中的司夜离,他的脸被隐藏在光影中,似悲伤又似坚定,却不曾对她有过片刻的留恋。她清亮的眸子暗沉到底,既然这是他想要的,那她就一定要摧毁。
两人身影走过宁浩牢房时,他不再像先前那般激动,反而是扬起抹诡异的笑对西凤帝道:“皇上,在临死前我有件事想对你说,你可以拒绝,但你若不听恐怕这辈子都会后悔。”宁浩的话并非威胁却胜似威胁。
西凤帝此时被颜素悠的死打击的心神俱灭,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走出,哪里还有心情去听宁浩的话,反正他也就在这几日了,待那时再听他的临终遗言吧。他刚要走,宁浩以为是他不想听,怕错过此机会就不再有,而他最后的计谋就要落空,迫不及待拉住铁柱朝离去的人吼道:“凤云殊不是皇后的儿子。”
这话像平地惊雷般轰地一声,在场的人皆停住了脚步,就连前来接西凤帝的刘卿也听懵了,他该不会是使的离间计故意这么说的吧?可凤云殊已死,他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宁浩的话使西凤帝疲累的身子猛地一颤,凤衍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了,如果凤云殊还不是,那什么才是真相,他处心积虑做的那些事还有什么意义?像是鼓足了力气,西凤帝挣脱开沈暮娩的手,朝宁浩的方向往回走去。
这个地牢只得他们几个在此,无论说什么话都毫无秘密可言,当宁浩说出这句骇人听闻的话后,司夜离的牢中自然也听到了,他起初还能冷静听着,可到后来宁浩说出一个名字后,他就仰靠在冰冷墙壁上低低地笑了,唇角忍不住的自嘲。原来他们都是被命运玩弄的傻瓜,他们的人生都被操纵在他人手中,又好笑又可悲。如果她得知这一切,她又要如何来面对这些?她又是否能像他这般坚强的扛过去?他真的不敢想,当信仰的一切都被人亲手摧毁后,她还要如何去承受被最亲之人背叛的痛?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