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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夕月信仰佛教，太后也信仰佛教，但凌钰是不信的。他一生做事只为自己高兴，哪怕坏事做绝，也只这一辈子了。也只有这一辈子，是真真切切的握在自己手心里。

　　慕夕月对他下毒的时候，是自己亲自来的，她如往常一样为他泡茶，喝完那杯茶之后，他就晕过去了。他彼时还在想，是谁把毒放在了王妃的茶里？他甚至怀疑过盈盈。

　　直到她有条不紊地吩咐手下人，他才知道她早已张开一张巨大的网，布局两年，他的昏迷只是一个开始。她的戏演的很好，可以前一刻还低声哭泣，温柔地用帕子替他擦脸，下一秒声音已经恢复冷漠，伸手按住了他的喉骨。

　　她的手掐的并不紧，停了许久，仿佛在犹豫。她下定决心又是这样快，只有一秒，他甚至感觉不到什么疼痛，浑身已经轻飘飘地浮起来。

　　是真的！漂浮起来！

　　低头一看，床上是他的脸，慕夕月的手还放在他的喉咙上，脸上是一种认命的决然。他听见她的声音，像是在哭，颜落说的没错，我会不得好死。

　　可她的嘴唇分明没有动过！

　　这是她心里的声音吗？

　　然后那个杀了他的女人嘴一张，“啊！王爷！”眼一闭，两行清泪落下，身后那个男人犹豫一下，还是砍了她一手刀，她嘭一下砸在地上。那个男人则一闪身上了房梁。

　　这女人居然给他戴绿帽子！

　　那女人皱了皱眉，似乎有点疼，但很快就调整好表情，换成了惊慌失措。心里却说：“见鬼，死小夜，下这么重手！重点是我居然还没晕！难不成是因为太皮糙肉厚了？”

　　凌钰心里原本还有点被背叛的气愤和恨意，看到眼前这柔弱女子含泪晕倒心里却想些剽悍的话的场景，实在憋不住想笑。不过笑一收回来，他终于还是确认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盈盈说的是对的，慕夕月就是幽微，所以迎日馆的那些场景，大概也是她故意演的一出戏。迎日馆的幕后老板也是她。她还顺便说那些话，让他再也不相信盈盈的任何一句话，还有那些她快死了的话……嗯，这句话也许是真的，不过肯定还掺了水。

　　下人们匆匆赶来，还有他的一些客卿，看到王妃躺下地上，赶紧过去掐她的人中。还有人试探性地看他有没有呼吸，总之一片兵荒马乱。确认他真的死了之后，就更乱了。

　　凌钰飘在空中，看到自己被确认死亡，心里难免有些复杂。不过大概是觉得自己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感觉还挺奇妙，甚至心情非常放松。

　　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去投胎。

　　房间里很多人在吵，他们心里也在吵，凌钰可以很简单地分清哪个忠心，哪个是叛徒，哪个是幽微的人。反而幽微心里很平静，醒过来之后，眼泪汹涌，她心里好像住着一个孩子，杀人的时候心里都在哭。现在她一边哭一边想，凌钰对我也算不错，我算计他这么多次，但……至少玄鸟安全了，不用担心这家伙把玄鸟偷运出来，顶替王妃的位置。

　　凌钰心里听见她怎么坑的他，又听见她心里对他的一点厌恶。其中很多是因为玄鸟，觉得他找那么多和玄鸟相似的女人挺恶心的。

　　凌钰有点茫然。从小到大就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从一而终，也没有人教过他，喜欢自己的亲妹妹不可以。等长大了，他知道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他也只是把想法放在心里，不告诉别人而已，但他想做的，仍然只会不择手段去做。

　　有什么不对吗？

　　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还是个努力往上爬的宫女，生了他之后，也不过被封了个美人。她心比天高，却没有与野心相匹配的实力，所以最终命比纸薄。她死在女人们的算计之下，算计她的人也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死后连浪花都没有溅起一朵。

　　他出生卑贱，不得父皇喜欢。那时候父皇全部的心力都在他的长子身上，养成了大哥相当骄纵跋扈的性子。大哥也一贯会装模作样，表面上谦谦君子，背地里干的事情比谁都坏，手上死了许多人命。但这些事情都被先皇后隐瞒下来，父皇也依旧还挺喜欢他。

　　所以，只要不被发现，那就随便怎样都可以。

　　大皇兄找人欺负他一次，他就在暗地里报复一次。十次里面总有成功的时候，他私心里一直希望太子残疾，只有这样，他后面的兄弟们才有出头之日。

　　可惜这个愿望始终没有实现。

　　小时候心里也希望过有人护着他，所以后来被贵妃收养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的。在皇宫里，能够被利用都是好事，说明他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能够过上更舒适的生活，总是比从前要好的。至少得到了父皇的些许关注，太子那个双面人再不敢当面欺负他。人与人之间没来由的恶意，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以欺负他们为乐。

　　后来凌钰想明白了，老大天生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后贵妃死了，谁知道她怎么死的？人为还是偶然，那些死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死能带来什么后果，为大家赚取多少利益。

　　他又一次独立出去。贵妃对他不好不坏，不熟络也不亲近，没什么感情，但终究是庇佑过他的。她没了，他再一次落到孤立无援的境地，幸好他已经长大了，可以时不时见到父皇，不用忧心太子明面上的欺负。

　　当然，私下里还是跑不掉的。

　　直到那一天，他的身前突然出现凌玄鸟。皇后已死，太子之位不稳，如今最受宠爱的，是飞燕公主。

　　她还是个小姑娘，柔柔软软的一团，像个糯米圆子，白皙可爱。慢慢熟络起来，慢慢住进心里。直到后来，他娶妻的时候，一眼相中了王妃。

　　他很喜欢燕儿，想和她过一辈子。为什么不可以呢？但别人都知道是不可以的，那就让别人都不知道好了。父皇暗地里给她选过两次未婚夫，他得到消息，那两个人不多时就会暴*露出一些问题。父皇想给她最好的，但凌钰只想要她。

　　如今到还是要反省一下，如果他娶凌玄鸟，玄鸟会高兴吗？

　　慕夕月觉得他这样很恶心，可他其实并没有爱过谁。他只是想要那个人，把她放在身边，仅此而已。

　　他在阳间待了没多久，生前很强烈的执念随着死亡消散。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想这些不高兴和没有得到的东西？没得到就算了，下辈子有想要的再拿过来就好。

　　至于皇位，反正他都死了，最后总有兄弟会来陪他的。那个杀他的女人也是个短命鬼，不过早晚罢了。 踏月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