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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部分

　　改革开放再启航

　　改革开放只有进行时，没有结束时。因而在2018年当改革开放已进行了40年时，我们没有使用“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的提法，因为这种提法似乎意味着改革开放已经结束，而是使用了“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的提法，这种提法是指改革开放将会继续，改革开放需要再启航。

　　改革开放如何再启航？改革开放再启航是指现在的改革开放要以40年的改革开放为基础，现在的改革开放已经不是40年前的改革，也不是10年前或者20年前乃至30年前的改革，而是要以40年改革开放的结果为基础，在此基础上推动改革开放的深化。从这一思路出发，讨论中国改革开放再启航，需要思考两方面的问题。第一，中国改革开放40年的重要成就是什么？我认为有两个重要成就，一个是全体人民富起来，从无产者变为有产者，这个成就决定了我们必须在未来的改革中注重保护人们的产权，人富有之后最担心的就是财富是否安全；另一个成就是民营经济成为我国经济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对增长的贡献是50%，对税收的贡献是60%，对就业的贡献是80%，因而我国在未来改革开放中仍然要大力发展民营经济。第二，中国过去40年改革开放的主要经验是什么？我认为有两条：一个是坚持了市场化的改革方向，市场经济造就了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另一个是法治化，法治化推动与保障了中国经济的发展。因此，改革开放再启航必须要坚持市场化与法治化的方向。

　　由上述分析可见，我国改革开放再启航，主要有下述几项改革。

　　平等保护产权的12个要点

　　中国改革开放最重要的成果是让人们摆脱贫穷富起来，从无产者变为有产者。人们的财产包括五大类：不动产（即房产）、股权与股票资产、金融货币资产、非货币资产（如各种有价收藏）、耐用资产（如汽车等）。这些财产到底有多少，人们并没有一个统一认可的具体数量，但绝不是以万亿计算，也不是以10万亿或者百万亿计算，而应该以千万亿计算，因为仅房产一项就有450万亿之多。

　　人们拥有财富之后，一个重要的心理就是担心自身财富是否安全，因而最大的诉求就是要保护自身的产权，要求建立平等保护各类产权的社会经济制度。因此，保护人们的财产安全，建立平等保护各类产权的社会经济制度，就成了改革开放再启航的重要改革内容。

　　解决移民潮与维稳的关键

　　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形成之后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应该随着经济发展和社会变革而不断调整和完善。目前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调整的重点是要更加注重保护产权，尤其是更加注重保护私人产权。因为我国经过40年的改革开放和经济的发展，人民群众绝大部分已成为有产者，人们越来越注重对自身产权的保护，保护产权已经成为普遍的公众意识和民意，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要充分反映和体现这种公众意识和民意。为什么我国目前拥有财产的人那么积极地移民？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害怕自己的产权不能在国内得到有效保护。寻求自身产权保护，其实是移民的最主要原因，而并不是像有些人讲的移民是为了享受发达国家的福利和教育。非正常移民所导致的一个国家的财富和人才流失，是非常可怕的。我们应该清楚，维护社会稳定的主要社会基础，是在40年改革开放中受益而积累起自身财富的人，有产者最怕社会动荡，最需要稳定，因而只要保护他们的合法产权，他们就会成为社会稳定的中坚力量。

　　“两个坚定不移”的制度基础

　　毫不动揺地坚持和发展公有制经济与毫不动揺地坚持和发展非公有制经济，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特征，这一重要特征决定了我国经济从宏观结构上看，表现为混合经济：既有公有制经济，又有非公有制经济，公有制经济与非公有制经济相互竞争与相互融合，共同组成了中国经济。同时，从微观结构上看，我国经济也表现为混合经济，即：企业中既有公有产权，也有非公有产权，公有产权与非公有产权融合于一个企业之中，共同推动了企业的经营活动。公有制经济与非公有制经济在宏观和微观上的相互竞争与相互融合，使得中国经济实际上已成为混合经济体系。在混合经济体系下，不同产权的相互竞争与融合，以及这种竞争与融合所引发的产权边界界定及保护产权，就成为社会经济生活中的一个核心问题。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在坚持“两个毫不动揺”的同时，就应该把坚持平等保护产权作为重要的法治原则，从这一点上讲，平等保护产权，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应有之义，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构成部分。

　　消除福利主义与民粹主义

　　保护产权是社会经济制度的范畴，这种制度规范一旦形成，就会成为一种公众意识，即保护自身产权和尊重别人产权的意识，这种公众意识对于校正那种不是依靠自身勤奋和努力，而是试图通过侵占别人产权而实现富有的不健康思维，是非常有用的。现在以穷为荣且试图以“打富济贫”而实现自身富有的思想存在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社会缺乏尊重别人产权的意识。保护产权是形成勤劳致富的良好社会风气的重要制度基础。假“革命”之名而行动乱之实的深层原因，就是无视别人的产权，缺乏产权保护的自觉意识。出身农村靠自身勤奋努力而致富的人曾形象地说，好吃懒做的“二流子”的思想基础就是无视别人产权，在产权上实行无“政府主义”。目前福利主义盛行的重要原因，就是无视产权保护，我们应该是帮贫不帮懒，不能搞民粹主义。

　　消除收入分配不公

　　我国目前贫富差距太大的主要原因不在于分配，而在于产权制度的漏洞，产权没有得到应有的保护。有些人以廉价的方式获得了有巨大赢利能力的产权，从而一夜暴富，而有些人的产权却因垄断等原因而贬值，收入不能随着经济的增长而上升，其中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有人以廉价的方式获得了归全体人民所有的具有极强赢利能力的自然资源的产权，从而一夜暴富，但居民手中的大量金融资产并没有随着经济的增长而升值，有的金融资产如储蓄存款甚至贬值了，人们的各种金融财富在隐性地向金融部门转移，从而难以实现富有。

　　实现社会公平正义

　　保护产权在我国目前要特别强调对私人产权的保护，因为公权高于私权，甚至公权可以随意侵犯私权的社会意识根深蒂固。例如，领导视察企业，一听是民营企业就非常谨慎，甚至敬而远之；银行放贷一看企业性质是民营企业，就会在放贷条件上更加苛刻和刁难，甚至不愿放贷；税务部门收税和查税，对民营企业经常任意加税和罚款；投资审核部门，对于民营企业的投资会经常以各种方式横加干涉，甚至阻止民营企业的正常投资，社会上将此状况形象地比喻为民营企业投资上的“玻璃门”与“弹簧门”，等等。总之，保护私人产权是当务之急。虽然中央不断强调“两个坚定不移”，提出非公有制经济与公有制经济在资源享受与竞争中是平等的，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非公有制经济仍然难以获得与公有制经济平等的资源享受和竞争地位。因而保护私人产权的改革仍然需要继续深化。

　　政府体制改革

　　政府的主要职能是保护产权而不是经营产权，政府经营产权的结果只能是政资不分，政企不分，在产权上有政府背景与无政府背景的经济主体无法平等经营，平等竞争、经济公平实际上就是一句空话。我国现在难以清晰界定政府与市场、监管与经营、宏观与微观、政府与企业等诸多社会经济关系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政府试图经营产权而并没有把重点放在保护产权上。尤其是我们应该看到，在政府不保护产权的条件下，有的民营企业就只好寻找非政府力量保护自身产权，其结果可能出现黑恶势力，甚至会成为“黑社会”的温床。可以说，经济低效率、贪腐、黑恶势力等负面社会现象，从经济制度层面上讲，就是因为产权没有得到有效保护。

　　城镇化的顺利进行

　　产权保护在目前推进城镇化的过程中，主要表现为对农民产权的保护。农民在宅基地及宅基地上的房产应该同城市房产一样，能够用于银行抵押和市场交易，集体所有而农民承包的土地，也应该拥有产权的属性，能够用于工商登记和银行抵押。国家在将农村土地转为国有土地的过程中，要严格根据宪法规定，凡是用于公益性建设的农村土地，国家可以采用征地的方式，而对于用于非公益性建设的农村土地，则应该以交易的方式进行，农民作为交易主体进入市场，而国家则只作为税收收取者收取应有的税收及级差地租 ，政府不能再作为交易主体存在。对农民产权的保护，对于提高农民收入及推进城市化进程，都有重要意义。

　　防止国有资产流失

　　目前产权保护的突出问题虽然是私人产权不能有效保护，但国有产权保护不到位也是大问题，国有经济中的贪腐与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也很严重。国有产权不能保护的重要问题是国有资产管理体制有问题。目前这种将国有资产监管职能与国有资产经营职能都融于国资委一身的体制，实际上无法形成对国有产权的有效监管。尤其是对于国有产权，如果将其社会职能与赢利职能融为一体，不进行有效区分，就会使实际掌握国有产权的人，经常以社会职能作为掩护而侵吞国有产权的经营收益，将侵吞国有产权“体制化”和“合法化”，目前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及央企拒绝上缴应有利润的状况，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在人民对个人所有产权不能有效监管的条件下，将会使国有产权成为某个社会阶层的财富来源，例如不少央企高管能在北京和上海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有别墅，就是很好的证明。这实际上是社会最大的不公平。

　　实现权力制衡

　　保护产权延伸到政治层面就是保护人权，因为人权的重要内容是财产权，不保护产权，就难以谈保护人权。人权面前人人平等，这是人类现代社会的最核心价值观。人权与特权的矛盾，是我国目前必须要解决的重要矛盾。公众目前积怨较多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特权往往侵犯了人权。特权之所以侵犯人权，其经济原因就是缺乏对产权的保护。政治往往是经济的最集中反映，经济制度的不完善，往往会导致政治及社会生活的扭曲。因此，保护产权涉及政治及社会生活的健康与稳定。公权与私权的相互制衡，尤其是对公权的有效制衡，并不是西方的独创思想，中国很早就强调社会稳定的重要问题是对公权的制衡，私权与公权需要相互制衡。

　　推动技术创新

　　产权就其物质形态讲，包括物质产权（自然资源、土地、货币资本、设备及各种生产资料等）、知识产权、劳动产权（个人对自身劳动的所有与支配）。产权就其所有者层面讲，包括国有产权、自然人产权、共有产权、法人产权、社团产权、社区产权等。因此，保护产权是一个系统工程，例如不仅要保护物质产权和劳动产权，还要保护知识产权，如果不保护知识产权，谁都可以“山寨”别人的技术创新，那就必然是人们不可能下大力气投资于技术创新，而是琢磨如何“山寨”别人的技术创新，技术创新就是一句空话；例如不仅要保护国有产权与共有产权，还要注重保护其他种类的产权，尤其是自然人产权。我们必须平等界定各种产权的权利边界与利益，不能歧视任何形式的产权。

　　推进各项改革的重要保障

　　我国经济体系改革能否完成的最深层次的制度保障，就是能否有效保护产权。只有有效保护产权，政府行为才能受到约束，政企关系及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才能清晰界定各自的权力边界；只有保护产权，资源价格及要素价格才能在市场博弈中走向市场化，实现市场定价，像利率市场化和汇价市场化才能形成；只有在保护产权中，企业家队伍才能最终形成，企业家队伍的形成状况与保护产权的状况成正比；只有在保护产权中，人们才会投资于技术创新，才会致力于技术创新，才能实现创新驱动战略；只有产权受到有效保护，人们才会注重长期投资，而不去搞短期投机；只有在有效保护产权的条件下，各种经济主体的权利边界清晰，财税体制才能取得真正的改革；只有保护产权，才能形成公平公正的收入分配体制，等等。实际上，市场经济形成的最根本条件是产权清晰与保护产权，只有在产权清晰与保护产权中，交易双方才能实现利益共享的双赢，而不是相互的欺诈与恶斗，因而没有产权清晰与产权保护，就没有真正的市场经济。

　　在公众意识与法律体系上释放积极信号

　　主要是要形成保护产权的社会意识和在宪法、民法、刑法等法律体系中贯彻保护产权的法律规范。现在我国极度缺乏保护产权的公众意识，在有些人眼里，似乎任何私人产权都可以随时剥夺，盲目的公有“左倾”风潮仍然很重，从而导致了社会严重不稳。同时，法律体系上也并未完全贯彻产权平等的法律原则，并没有彻底将平等地保护产权作为根本性法律准则。因此，我国必须要在公众意识与法律体系上尽快释放出保护产权的积极信号，这对校正引发社会不稳定的“多数人暴政”是有意义的。1992年我们提出中国要搞市场经济，带来了我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与体制改革的深化，现在释放保护产权的信号，仍然有这样的作用。为此，我们应该在3个层面上做工作。

　　第一，理论层面。

　　要进行理论创新，真正形成各种生产要素共同创造社会财富，按要素贡献分配财富的理论，彻底抛弃只有劳动创造财富，而资本收益具有剥削性质的陈腐观念，真正形成科学的产权理论。不讲前提地说公权道德至上是错误的，任何形式的合法产权都是阳光的，都应该被尊重。同时，要在理论上确立市场经济就是契约经济，契约经济要求必须保护产权。保护产权、契约经济、市场经济这三者是密不可分的。

　　第二，公众意识层面。

　　要不断强化保护产权的意识，尤其是要尊重和保护私人产权的意识，不能盲目地认为私有是万恶之源，私权与公权的权利边界界定，在于法律体系本身的设定，而并不在于某种产权本身的属性，如果盲目认为私有是万恶之源，就必然堵塞了中国深化改革之路。

　　第三，法律体系层面。

　　从宪法到刑法和民法的整个法律体系上，贯彻平等保护各种产权的原则，有效地从法律上保护产权，尤其是保护私人产权。现在的法律体系仍然是一个公权法，并不是一个公权与私权平等的法律体系，这是我国法律体系的重大缺陷，需要尽快改变。 读懂“十四五”：开局之年，中国经济将如何踏上新征程（套装共10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