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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给杜将军送东西。”到得大营外面，真娘从马上下来，拿着木牌对守卫道。
她对守卫而言，并非陌生人，但今日大营非同往日，多了许多贵人，是以守卫让她在原地稍后，容他前去通禀。
真娘听了这话，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什么时候她进军营还要经过禀报了？
“请您见谅。”另一守卫对她道：“昭文公主与随嫁的官员就在军营里，公主身份非比寻常，容不得一丝纰漏。”
再容不得纰漏，她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她更是杜少棠的妻子！
难道连她都没有资格堂堂正正地走进这大营之中了么？
真娘陡然从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愤怒，但为了杜少棠的名声，并未发作出来。
等待的时间显得十分漫长，约莫过了两刻钟后，那前去传话的守卫一脸歉意地回来，对真娘道：“十分抱歉，少将军正在营帐里与众位大人商议要事，侍卫不让打扰。小的未能将您前来之事禀给少将军知晓。”
“无碍，我在此处等。将军总会有忙完之时。”真娘语气平静地说道。
虽然如此，守卫们依然能看出她心中不快。
但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即便得罪人，也别无他法。
那前去通禀的守卫见她腿脚不便，便搬来一个木桩，请真娘到里间亭子里坐着稍后片刻。
北疆早已是一片冰天雪地，天气寒冷异常，他们虽不能让真娘入营，却也乐意向她提供一些方便。
真娘显然误解了那侍卫的好意，他气恼地瞪他一眼，“我腿虽不中用了，倒不至于连站个一时片刻都坚持不住！”
那殷勤般木桩的侍卫脸上的笑容就这样僵住了。
天可怜见，他不过是想让真娘子稍作休息，谁知道少将军什么时候忙完，他并没有一丝一毫暗指真娘子腿瘸一事，可人家偏偏就想到这头上，他冤是不冤！
同伴瞥了他一眼，面上带着奚落之色，让你丫的献殷勤，马屁拍到马蹄上了吧！
那人将木桩放到一旁，本还想提议将马牵去喂些饲料，索性什么都不说，反正多做多错！
两人束手站在围栏内，真娘则站在围栏外，北风呼呼刮着，很快真娘浑身上下就被冻地一片冰冷。
她忍不住跺了跺脚，身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她咬了咬唇，面上愈发气恼。
若是以往她早就甩着皮鞭不管不顾地冲进军营去，当着杜少棠的面质问众人，她究竟够不够格进这军营。
可现在，诚如这两个守卫所言，有贵人在大营里，万一冲撞了人家，她岂不是给杜少棠添乱？
想到这儿，真娘愈发觉得憋屈。
“嫁”给杜少棠这几年来，她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情绪。
她手指僵硬地牵着马缰，冷着脸站在大营入口，一个时辰之后，双腿已经冻地没有知觉。
视线触到围栏内草亭里的木桩，又很快挪开，她才不需任何人的同情！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已经到了营中用午膳的时辰。
另一个守卫朝真娘道：“小的前去看看将军忙完不曾。”
说着，朝真娘抱了抱拳，往大营深处行去。
第一次前去通传的守卫看着同伴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恨这厮狡诈，谁知道他是去通禀的，还是去伙房吃午膳的？自个儿怎么就没有那么多心思？
结果，没过多久，他们就等来杜少棠一行。
他正走在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火红的胡服，像胡女那般将头发编成两个长长的发辫，自两颊垂下的女子身旁，侧耳听她说着什么。
女子旁边是另一个身量比之稍长，穿着一身浅青胡袍，梳着同样发辫的女子。
间隔太远，看不清二女容貌，但她二人的装扮，一清新一亮眼，在遍地是灰色帐篷、满是素裹的军营里，是两抹令人难以忽视的灵动色彩。
守门的侍卫盯着两女缓缓走近，眸中都比以往明亮。
真娘视线也由杜少棠面上转到二女身上。
她忽然有些后悔，今日自己出门时，没有拾掇一下，穿地过于随便，头发被风吹了一路，想必也是乱糟糟的，不知这个样子，会不会给杜郎丢脸。
她正这般想着时，杜少棠总算偏过头，看到了她。
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低声与那穿着火红胡撞的少女说了些什么，随即大步朝她走来。
真娘握着马缰的手不由握紧。
她知道那穿胡服少女的身份，正是和亲鞑子的昭文公主。
她紧张的是站在昭文公主身旁的那位女子。
不知为何，就是在看到她的那瞬间，心尖没来由地抽了一下。
“真娘，你怎么来了？”杜少棠远远看着她问道。
真娘朝他扬了扬手中的木牌，“你将这个落在家里了。”
杜少棠习惯性地去摸腰间，果真什么都没发现。
他走上前去，从真娘手中接过木牌，察觉到他指尖冰冷，应该是在此处吹了许久的风，他不由蹙眉，将大氅脱下，披到她身上，将她整个人裹住，“怎在此处傻站着，不去营帐里等我？”
真娘瞥了守卫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将军饶命！”守卫躬身抱拳，“是属下的错，因您昨日再三叮嘱，今日公主前来巡营，要加强戒备。”
“夫人是外人吗！”杜少棠正欲发火，转身见花蔺一行已走到跟前，唯有将声音压低。
真娘却因“夫人”二字而觉得眼眶微酸。
“这位想必就是杜将军的夫人吧。”花蔺的声音自杜少棠身后响起。
“真娘，快来见过公主。”杜少棠将真娘的手握住，牵着她走向花蔺。
花蔺注意到她走路一瘸一拐，看了一眼二人牵在一起的手，不由下意识地朝一旁的甄欣看了一眼。
甄欣微垂着眼眸，看不出面上神色。
“民女见过公主，公主金安。”真娘屈膝向花蔺行礼。
“杜少夫人，您客气了。久仰大名，幸会幸会！”花蔺含笑朝真娘道。
那句‘久仰大名’让真娘面上微微变色。
她不过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平凡北疆女子，唯一能让远在京城的昭文公主都“久仰大名”，想必只能是因为那件事了。
“杜少夫人巾帼不让须眉，能在十几岁时，以一己之力建立起一支女子军抗击鞑子，并数次在战场上救杜少将军脱离险境，实乃可敬可叹！”
站在花蔺一旁的穿浅青胡袍的女子，在花蔺话落之后，忽然抬眸看着真娘诚挚说道，并朝她抱了抱拳。
杜少棠猛地朝她看去，面上露出几许复杂情绪。
触到她坦荡清澈的目光，他反而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唯有握紧真娘的手，微垂下眼眸。 婢女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