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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前可是一反寻常的热闹。
眼熟的人马被公主府的府卫死死地拦在外面。沈镜被迎进府时,便听见后面有人嘟囔了一句“凭啥把我们拦在外面,他就能进去”。
声音不轻不重,恰好大家都能听见。
沈镜状似疑惑地转过头,朝着身边的大管事问道:“这是哪家来接的人?直接堵在门口,可成何体统。”
大管事深鞠了一躬,答道:
“是江家的人。江老夫人已经带着两个人进去了,剩下的要跟,老奴便按殿下的吩咐拦住了。”
沈镜点点头,便听见后面一声重重的呵斥:
“没眼色的东西!那是沈丞相的车驾!”
一个人影飞奔而来,扑倒在沈镜脚边半步远的地方,哭诉道:“沈大人!我是江寺丞身边的小厮,您可要为我家二公子做主啊!”
沈镜笑了一下,而弯起的唇角很快被拉平,他俯视着下方伏倒的蓝衣家仆,温声道:
“殿下与驸马的家事,沈某无法妄自插手。长公主殿下智明神决,自会给江老夫人和你家公子一个答复。”
他回头对着公主府大管事道:“这些是江家的家仆,到时候要带走老夫人的。这几个贴身侍奉的便由我带进去,一同前来的车夫与府丁差送到一旁暂等,如何?”
大管事想了想,点点头道:“殿下吩咐过老奴,全听丞相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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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实属非常,府内人手吃紧,管事还想找人引他入内,沈镜便推辞了。
离了大管事的视线,沈镜走在前面,问起详情来。他不问不打紧,这一问,江容云身边的贴身小厮便大吐苦水:
“前几日,长公主殿下便与我家大人大吵一架。早在一个多月前,那个乐师便被长公主从外边的庄子里接到府里来,由长公主特意寻来的懂药理的人手精心照顾着。大人想把他从府里赶出去,可这府上全是长公主殿下说了算,便只能干看着。
长公主在午膳时召那个乐师来陪侍,大人不满与贱籍同席,打翻了碗筷愤而离席,而后两人便再也没有同席吃过饭了。”
江家家仆跟在后面,皆是神情愤懑。江容云尚在府中时,便是受尽宠爱的嫡子,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那盲乐师不过是个供玩乐的戏子,却抢了主人家的风头。长公主因为他的缘故,对我家大人冷眼相待,小人以为他们只是吵吵不碍事,过几日便会像从前那样好起来,哪知道……”
他哽咽了。
后边的家仆忙着补充道:“是啊!庆俞这小子找到老夫人,说长公主殿下对二公子下了杀手的时候,她还一万个不信,以为是二公子抱怨长公主的新法子。只是老夫人上了年纪,心思重,这才过来一探究竟。一看到公主府这严防死守的样子,觉得不妙,才硬闯了进去。”
沈镜的脚步顿了一下。
江庆俞抹了抹眼角,继续道:“我家大人,可不能就这么白白走了去。丞相大人,您是世家的天,可一定要为我家大人做主啊!”
沈镜点点头,答道:
“那是自然。”
“只是——”他偏过头,“本相可从未听说,江驸马已经死了啊?”
沈镜停了下来,与江庆俞四目相对。跟在他们身边的江家家仆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江驸马中毒昏迷后,殿下立刻命人守住各个出口,将府上的人都赶到各自分配下去的院子里。你又是怎么躲过府兵的严防死守,溜到江府去报信的呢?”
再者,他家公子危在旦夕,这个小厮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守在江容云身边,而是跑去江府把老夫人找来做主?
或者说,此人压根没跟在江容云的身边。
江庆俞张了张嘴,急急地朝沈镜冲过去,像是要解释些什么。
一柄长剑自他身后穿胸而过,直接将他钉在青石板路上。江庆俞的双拳重重地砸在地上,露出了里面布条包裹的碎瓦片,唯一裸露在外的棱角在阳光下闪着湿润的光。
淬毒。
沈镜心中有了计量。
他这才彻底地转过身来,又掸了掸肩上垂落的碎发,拢手背对着夕阳站立。在沈镜身旁,虚室双手握住剑柄转了半转,又踩住江庆俞的肩膀将人压在地上,而后单手抓着他的头发用巧劲在地上磕了两下,单膝下跪。
“说起来,本相今早便碰见江驸马备了伞欲要出府。你也许不知道——他的身边,可没有跟着你这样一个人。”
“那你又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微风止息。
江庆俞狼狈地抬起头,阴恻恻地盯着沈镜瞧,反是问道:
“你是成庾沈氏之后,御史沈言平之子,这几年却与祖地老死不相往来;你是先太傅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却踩着他未凉的尸骨博取先帝的信任;你是太子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他却在奔赴封地的路上无辜横死!”
“丞相大人——上位这十年,你可问心无愧?你可曾在午夜梦回之时,看看这十多年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盛夏时候,日头迟迟下不去,惹得人心火徒生。沈镜的眼睛却像灌满了冰窖里攒下的雪渣子,一点一点冷凝下来。
“这话你说的不对——杜太傅既为废太子之师,我又如何担得起最上的名号。谢承是太子表兄,又从小一起长大,这‘最信任’之人,又怎么会落在我头上?”
他初言时,话语中还带着一丝凝滞之感。后来,那些冰冷的阻碍仿佛受不住日光消融了一般,竟是越说越顺畅,忍不住带出点点开怀。
沈镜笑起来。
“沈某向来跟着自己的心走,这一路上,从未见过后悔二字。”
江庆俞听得这话一愣,眼中瞬间扎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他全然不顾插在胸腔中的长剑,右手拼尽全力向沈镜的方向抓过去。
刀剑无眼,再度刺破他的肝脏,噗叽一声冒出血来,在石子路上爆开一朵血花。可他满心满眼都是方才沈镜无情而讥讽的话,以手代足,勉强从虚室的钳制下滑了出去。
沈镜还沉浸在那些陈旧的情绪中久久不能脱身,一时没有躲开,被他抓住了脚脖子。
江庆俞的十指指甲都被精心剪锯成利齿模样,平常都松开手藏在袖子里,以免伤到自己。这狠狠一抓,一下子划破了软靴。
久不见天日的脚踝上划开三道红痕,转眼间便渗出血来。
沈镜一个踉跄跌下,但见面露凶狠之人半跪起来,满是鲜血的手直接朝他的脖子伸过来。
——像是地狱前来索命的恶鬼。
“大人!”虚室惊叫起来。
“呲——”
染了血的乱发飘散开来。
滴答。
滴答滴答。
江庆俞胸膛处的血窟窿还在嗤嗤地冒着血,左边脖颈处的肉被又快又利的短匕削去大半。他脸上还残留着疯狂而快意的大笑,又被自己脖子上喷溅的血污了大半,显得异常狰狞可怕。
一击未完的匕首上没有镶华贵的珠宝,只有侧锋的暗金血槽在日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冷晕。
刀尖一点,反从另一边斜压下去,顺着白骨之间的裂隙削去项上人头。
沈镜张开五指,饮血的匕首轻巧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伸出干净的左手抹了抹眼角,非但没擦干净上面的血渍,反是化开一道长长的血痕,顺着他的半边脸颊淌下来。
人的颈骨竟是如此的脆弱。
他曾在辗转难眠之时,从枕下翻出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按着从虚室那学来的技巧,划开身边并不存在之人的咽喉。
而沈镜现在才知道,人与此间的连接是这样的不堪一击。一个满是仇恨与疯狂的人,就这样消失在世上。
如此简单。
如此畅快。
如此轻而易举。
虚室一脚踢开破烂不堪的尸首,堪堪接住被自己的力道掀翻出去的沈镜,急切地找出随身携带的丝绢,小心翼翼地包扎沈镜脚踝处的伤口。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大人,您还好吗?”
沈镜这才从方才的混沌中回过神来。
他借力站直了身体,扫了一圈旁边站着的、被瞬间暴起的江庆俞吓住而待在原地的江家家仆们,喘了一口气,道:
“通知长公主,我在府上遭到了袭击,先行回府。”
为首的老仆这才惊醒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
“丞相大人!这、我们也不知道庆俞这小子竟然是、竟然是凶险下作的贼人!我们几人对此一概不知啊!”
后几人纷纷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扑在地上为自己脱罪,或是高喊自己的无辜,与江庆俞撇清干系,或是痛斥地上的无头之尸,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样。
“这可由不得你们。”
虚室冷笑一声,左臂一扬,道路两旁的竹林中现出一队人马,个个手持□□,神色冰冷,无声地将准星瞄准了僵住的一干人等,仿佛他们再说一句,便要送他们去和渐渐冰冷的江庆俞作伴。
正是受长公主请求,前来搜寻府中凶手的武卫军。
江家家仆们顿时止住了声响。
“秘密押回府里去。”
沈镜动了动脚踝,一股钻心的疼痛蔓延开来,倒是助他拨开那些杂乱的思绪,清明不少。
“你带着几个人,务必在公主府的管事赶到前将痕迹处理完毕。另,避开旁人的耳目,将这些人转移到城外去。”
“对外就称……凶手逃窜,不知所踪。”
他压低了声音,对虚室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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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学了。
以后大概是隔日更。我的存稿箱也差不多用完了,被追更新的感觉真是提心吊胆啊…… 无意相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