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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沧澜(二)

无意相欢 甜文界第一败类 7329 2021-04-05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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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公子们论诗,我称第一第二的话,勉强可以把第三让给你哦。”

  秦枕危听到谢承这不要脸的话,也不管自己手上还架着的双系黑釉执壶,回过头去就是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嘁,今年的芙蕖宴可不是咱们谢少爷拿的头名。”

  他拿手肘抵了一下后边的拎着两个画轴的沈镜,挤了挤眼睛笑道:

  “是吧,阿镜?”

  “——是是。”

  沈镜瞥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两人有些好笑,小声嘟囔了一句:

  “幼稚鬼。”

  “喂!本少爷这是给你正名呢!”

  秦枕危把手里的名贵古董往上扒拉一点,愤愤不平道: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话也能像对姑娘家们讲话一样甜言蜜语啊……”

  沈镜简直被他搞得一头雾水。

  “我什么时候对姑娘家们甜言蜜语过啊?”

  谢承一手挂着从他爹库房里摸出来的同心佩,手上兜了个南海来的血红珊瑚摆件,稳稳扶着,一脸说破不看破的神情,不屑道:

  “啧,就知道甜言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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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日便是谢承十九岁的生辰。他素来有想法,从谢丞相的库房里支了两件宝贝,问皇后和太子各讨要了一件,自己出钱购置了两件,作诗会上宾客的奖赏。

  来帮忙的沈镜和秦枕危听说了,也各自压出一件宝贝,算是贺礼。

  诗会就定在城西临河的一片空地上,由沈镜出题,五位学识渊博又小有名气的先生作评,谢承做擂,无论何人,都可以和他互赌诗句。若是来人赢了,便可以取走他准备的一件宝贝;若是输了,就要打一壶酒送给他,当做贺礼。

  只是这宝贝可没有这么好得。谢承在前三年的芙蕖宴上蝉联桂冠,和同辈的学子有来有往,甚少落入下风,只今年稍逊沈镜一筹,位列第二。

  他今日有备而来,想从他擅长的诗文领域赢过他,一点都不容易。

  这不,近两个时辰过去了,谢承面前大大小小的酒罐子堆作一团,架子上的八件古董还原封不动地那吃灰。

  太阳起来了,谢承又喝了许多酒,热意上头,脱去的外袍随便扔在地上,自己却三两下爬到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坐下,拎着酒罐子朝下边的人宣战。

  “还有人……要送本少爷酒么?”

  他打了个饱嗝,把手中的空坛子往下一扔,随行的小厮牢牢接住,一共在地上堆起三行。

  “来来来!再战再战!等本少爷喝醉打道回府了,可就没有机会了!”

  下边有人已经输了三回了,在那边起哄道:

  “谢七少爷,您这已经连赢二十多局了,随便让一个人吧!”

  “是啊!让一个人吧!”

  “不不不……”谢承晃着手指,过了一会,他发觉自己的脑袋也开始晃起来,急忙用手按正了,大笑道:

  “后天便是我的十九岁生辰,坐拥这许多宝贝和赢来的酒坛子,快哉快哉!”

  “你们要拿,便来和我斗诗,赢了的再来和本少爷嘴贫!”

  这时候,人群中窜出一个褐衣麻服、做脚夫打扮的中年男子来,朝着上头的谢承大声喊道:

  “谢小公子,我家主人不良于行,无法亲自赴会,但也想和您比试一番。这是他按辰时一刻的擂题作的诗,请您一观,再决定要不要和我家主人比试。”

  他从怀中小心取出一封没有糊住的信,递给了谢承。

  辰时一刻那会儿,边上的河里游过一群鸭子,沈镜恰巧看见,便提议以水禽为题作一首诗。谢承思索了一会,便按《鹤冲天》的调子填了一首词得胜。

  而他手中的这首绝句,却是以鹅的口吻对鹤诉说的自我解嘲,名为《鹅赠鹤》:

  “君因风送入青云,我被人驱向鸭群。雪颈霜毛红网掌,请看何处不如君?①”

  谢承读着读着便拍着石头笑起来,笑够了才从石头上跳下来,站在人群中央给围观者大声朗诵了这妙绝的诗,赢得一片喝彩。

  “有两下子啊!”

  他取来纸笔,蹭蹭几下写出一首《鹤答鹅》,随意地叠了几叠,一掌拍到褐衣的男子身前,说道:

  “把这诗送给你家主人——有赠有答,才算斗诗嘛!”

  谢承眯起眼睛。刚刚来和他比试的都是些平庸之人,费不了他多少劲便能轻轻松松地赢下来。这下子,总算是来了个有意思的人。

  他朝着坐在桃花树下的沈镜高声喊道:

  “小沈!来个有点意思的题目!”

  似乎是眼角瞥见了什么,谢承敏锐地回过头去,一把扯住在酒坛边上徘徊的秦枕危,没好气地说:

  “好啊你,偷偷摸我酒罐子!”

  秦枕危不客气地反捶了他一拳。

  “谢七你也忒小气了吧!这么多你一个人又喝不完,我这不是在帮你……”

  “话可说的真好听。”

  谢承哼哼两声,没一会两人又勾肩搭背地坐在一块拆了一坛新酒,又催那边的沈镜快些想新的题目。沈镜和身边的几位先生商量了一会,便敲定了诗题,招了那个传话的男子跟他说:

  “诗题为咏蝉,体裁为五言绝句。本来按谢七定下的规矩,双方都应在一盏茶内作答完毕,加上来回时间,给你和你家主人半个时辰。”

  “至于谢公子这边,我和在场诸位都会看着他,你且让你家主人放心。”

  男子恭恭敬敬地挽了一礼,答道:

  “沈公子与谢公子品学双茂,自是信服。”

  太阳一点点地爬升,谢承顶着日头等来诗歌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刚刚的酒意也被蒸干。一见送诗之人,他兴致勃勃地冲过去,全然不管旁边给他打伞遮阳的小厮落在了后头。

  “让本少爷瞧瞧再给你!”他对沈镜说。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②”

  “嗯……”

  谢承眉头一皱,从笔砚底下翻出自己写的诗,将两张纸凑作一堆,死死盯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比着两人的诗。他看得久了,又觉着这人的字娟细秀气,和他狂放奔飞的墨迹大不相同。

  可是啊——

  他把两首诗并排放在五位鉴赏先生面前,沉着一张脸道:

  “该怎么评就怎么评。”

  以谢承的傲气,还不至于死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待沈镜将诗稿拿到手中,那边的五位先生也终于出了结论,敲了敲放在桌上的铜锣,轻咳一声,当众宣布道:

  “此次定题蝉,为佚名先生胜——”

  “恭喜谢公子头一回守擂失败!”

  沈镜抽出谢承的诗,素宣上满是自信而张狂的字迹,写着:

  “饮露身何洁,吟风韵更长。斜阳千万树,无处避螳螂。③”

  谢承的诗颇具心意,只是相比起来,佚名之诗更有一种雍容不迫的君子风度,在达意阐志上胜他许多。

  谢七这是,遇见对手了啊。

  沈镜摇着茶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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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谢承难逢对手,逮着一个,便直接比了八次,却无一取胜。

  行进至第七回时,佚名先生只是勉强胜过谢承一筹,他当即眼睛一亮,拿出手头最后一件宝贝——展子虔所作《游春图》的真迹,邀佚名先生与自己进行最后一轮的比斗。

  观者只道是谢承到了兴头上,又因为时辰不早,散去了许多。只有谢承知晓,他被寥寥无趣的凡俗庸常所埋没的气性,久违地回到了散漫的身体中。

  赢固然是好事;可没有悬念的胜利,即使甜美也缺乏些滋味。

  煊赫的出身使谢承异禀的天赋淋漓尽致地现于人前,却也让有能力一匹的人唯唯诺诺,不敢冒犯了他,要么便是世家间心照不宣的有来有往。

  谢承越是年长,便越是感到这权贵的枷锁深入骨髓,无形地将他拷死在谢府的繁荣景象中。

  他是谢相的独子,皇后唯一的外甥,当之无愧的天潢贵胄,也或许是下一个二十年的谢相。可这些套在他身上的名号,哪一个问过他的意见,又有哪个是靠他自己得来的呢?

  文君仪入住东宫前,他俩在十王宅欢宴达旦。谢承喝得醉生梦死,恨不得埋在酒碗中,却被同样醉醺醺的三皇子拉起来,头和头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谢承大着舌头道:

  “君仪啊君仪,你羡慕太子吗?羡慕吗?”

  文君仪尚有几分清醒,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低声笑道:

  “羡慕又如何,不羡又如何……过了明日,我便是父皇钦定的储君了。”

  “君仪天下,万民俯首,我出生的时候,父皇与母后便想好这样的场景了,才会给我取这样一个名吧。”

  谢承那个时候便想——

  “君仪”此名。

  可不就是加在文君仪身上最深最重的锁链?

  而在此时,挫败感和愈发升腾的战意将他无处发泄的郁闷感一扫而空。谢承“噌”地一下蹿到沈镜面前,着急地按着桌子,督促他快点想出最后一个诗题。

  沈镜看他一副着急的样子,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

  “那今日最后一题,便是——”

  “沈镜。”

  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写一首有关于我的诗歌,如何?”

  “佚名先生对我的了解,可是远不及你的。若你再战再输,便将这歌诗才子的名号拱手让人吧。”

  沈镜讲这话时语气仍是温和,话中的意思却多出一丝凌厉来。

  谢承笑了,几笔写下诗题,送予来人。

  “知我者,莫如沈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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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鹅赠鹤》,七言绝句,出自唐·白居易。

  另外谢承回的《鹤答鹅》如下:

  “右军殁后欲何依,只合随鸡逐鸭飞。未必牺牲及吾辈,大都我瘦胜君肥。”

  同样是白居易写的,“右军”指的是王羲之。

  都是略带嘲讽意味的诗,白乐天真的很会!

  ②出自唐·虞世南《蝉》

  ③出自唐·戴叔伦《画蝉》 无意相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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